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失去掌控
「嗯。」連守信慢慢地站了起來。
周氏被連守信的最後一句話，震得也顧不得哭了。等連守信人都走了，她才緩過神來，氣急敗壞地一伸手將個針線笸籮、笤帚疙瘩都扒拉到了地下。
連蔓兒暗自嘆氣，她知道，剛才連守信是被周氏逼急了，咬牙說了那些話。歸根結底，連守信還是一個心軟的男人。心軟就容易糊塗，就容易妥協，尤其對方是自己的血親的時候。
這一場吵鬧，絲毫也沒有影響連枝兒的婚事，轉眼，就到了定親的日子。
周氏何其有幸，她是這個家輩分最高的女人，這個家裡，她的後代不得不忍耐她的這一套。雖然不知道她的這些後代，會不會永遠地忍耐下去。但是連秀兒，她終歸是要離開這個家的。她持著這一套標準到新的環境中，勢必會碰得頭破血流。
而這，正是事情的奇妙之處。
除非她一下子就成為新環境的主宰。而在這個社會中，一個新嫁入門的媳婦，往往是小輩，是不能成為主宰的。畢竟，誰都是出嫁去做媳婦的，哪有出嫁去做婆婆的？誰也不會一生下來就有一群兒女任其奴役的。
「……後來咋的啦，咱奶還罵人嗎？」連蔓兒見連葉兒回來了，忙就問道。
不過，這些日子開買賣、買田蓋房等等經歷，讓他開闊了眼界，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你娘就是那個脾氣了，這些年，誰也板不過
「爹，你現在回去，又得讓我奶給拿住。那剛才你說的做的那些，可就白費了。以後我奶再這麼鬧，咱可咋辦？」連蔓兒小聲對連守通道，「不是有那句話嗎，長痛不如短痛，有些道理，我奶自己也該好好想想了。」
周氏和連秀兒母女哭得如此的傷心，彷彿是連守信欺負了她們，雖然事實恰恰相反。連蔓兒扶額，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
她不僅沒有為老閨女要來豐厚的嫁妝，而且還要徹底失去對這個四兒子的掌控了！
連蔓兒在那出神，甚至忘了去反駁連秀兒的話。
連蔓兒想到一句話，「以人為鏡可以鑒己」。人是需要多與外界的人事接觸，才能夠時時地校正自己的行為和想法。周氏在連家這麼多年，主客觀的因素共同作用，她已經完全形成了一套以她自己為尊的行為價值道德標準。她完全拿著這個標準衡量人和事。而這個標準，是只能存活在連家這個封閉的大院里的。
不過後來說到連守信拒絕了周氏，張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笑了。
張氏先是生氣。
「早回晚回，這一頓罵都免不了。」趙氏一副認命的樣子，「你奶那人，給你吃的喝的，她能忘了，要罵你，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她都不帶忘的。」
連守信想了想，連蔓兒說
她的四兒子絕不會哭著向她下跪要她掐死他！
「可不是。你們還行，熬出來了，可憐我們葉兒，攤上我們這兩口子，到時候還不知道咋樣哪。」趙氏道。
「我四叔和蔓兒姐走了以後，我奶又罵了一會，就不罵了，她說以後就當沒生過我四叔這個兒子。我爺從外面串門回來，我奶和我老姑就跟我爺告狀，我爺聽了，一句都沒說我四叔不好，還罵我奶不該逼我四叔。」等連葉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下去，這才開口說道，「然後，我奶就跟我爺吵吵起來了，說我爺沒能耐，日子過得不好了。我爺生氣，不跟我奶吵吵，扛著鋤頭就下地了。」
「你奶罵你大伯娘啥？」張氏就問。
「我看今晚上，我大伯娘和我二伯娘肯定是沒飽飯吃了。」最後，連葉兒說道，「娘，今天啥都不該咱的班，咱晚點回去，省得我奶拿咱撒氣。」
「蔓兒姐，先給我口水喝。」連葉兒做喘氣狀。
「你要這事都能答應，我們娘兒幾個就不跟你過了。」張氏含笑道，「你也算不容易了，咱誰不知道她奶，你這次能扛住，不容易！」
「咱枝兒這啥都沒預備，她奶也真說得出口。枝兒不是她親
將心比心，如果張氏哭，或者小七哭，或者連枝兒和五郎哭，她連蔓兒也會心軟。只是她比連守信幸運得多，她的這些至親，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們誰都不會用眼淚逼迫她。
「對，長痛不如短痛。」連守信點頭，帶著連蔓兒大踏步地出門而去了。
傍晚，連蔓兒一家回老宅吃飯，周氏和連秀兒看見她們，都立即扭開臉。連老爺子在當院里，叫住了連守信，很是安撫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說周氏年老、心疼連秀兒，所以做出了糊塗的事，讓連守信不用放在心上。連守信自然是點頭答應。
連守信和連蔓兒往外走，走到門口，連守信又停了下來。
「那咱晚點回，起碼還能多幫我四嬸做點活。」連葉兒就道。
這樣想，連蔓兒是同情連守信的，畢竟沒人能夠選擇自己的生身父母。
連守信想開了，不再執著于「孝」的名聲，那她手裡還有什麼籌碼可以用來拿捏連守信哪。她再也拿捏不了連守信了。
「那倒是。」趙氏點頭。
「娘，我不想說啥傷感情的話，有些事，咱大傢伙兒心裏清楚就得了。」連守信對周氏道，「娘，你要有啥正當的要求，那我做兒子的沒話說。像今天這樣的，以後還是算了吧。」
想到這，周氏癱
「葉兒一會回來。」連蔓兒答道。
連守信和連蔓兒走到院子當間，聽見了周氏的哭號聲。體會到周氏哭號聲中的絕望，連守信的腳步有些遲疑了。
「這樣就完了？」連蔓兒問。
「沒，還沒完哪，這就完了，那我早回來了。」連葉兒又道，「奶把咱爺罵走了，還不解氣，又把大伯娘叫過去罵了一通。」
「王八犢子，我白養活你了，我白養活你了……」
「四哥，你這是幹啥，你要逼死咱娘是咋的？」連秀兒衝著連守信吼道。
「蔓兒，你葉兒妹子哪，咋沒和你一起回來？」趙氏問連蔓兒。
連葉兒沒跟她一起回來，而是留在老宅那邊，幫著她打探事情的後續。
「咱以後該咋的咋的，該孝順的孝順，比啥都強。」連蔓兒又道，「爹，咱往長遠里看。」
連蔓兒安靜地看著周氏和連秀兒。這世界上的人和事，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奇妙。比如說周氏和連秀兒，經過她這些天的仔細觀察，她覺得這兩個人現在的做派，並不是在演戲。她們的情緒都是真實的，她們是真的認為自己是對的、是受了委屈。
「孫子、孫女畢竟是隔了一輩，在她奶眼睛裡頭，誰都沒有秀兒貴重。」張氏又嘆著氣，對趙氏說道。
趙氏的針線好，要在連枝兒定親錢，幫著張氏做幾套新衣裳出來。
說到連葉兒，趙氏才發現連葉兒沒跟著連守信和連蔓兒
果然，過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工夫，連葉兒顛顛地跑回來了。
回到鋪子里，連蔓兒少不得將剛才的事跟張氏說了。
這個兒子很在意孝道，只要她罵他不孝，他就會滿足她的所有要求。而如果她哭，這個兒子更會嚇得失魂落魄，任她擺布。
周氏有些恐懼起來，她的四兒子從小就是順從、聽話的，一切心思都明明白白地擺在她的面前，從來不會對她說一個不字，更別說耍賴、耍心機了。相比起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這個四兒子是笨拙的，老實的，她說咋拿捏就咋拿捏的。
「這個喪了良心的……你以後有報應啊……」周氏絕望地哭號了起來。
「娘，你要是罵我不孝，你就罵吧，在家裡罵，出去罵，都隨你。我也想開了。」連守信說完這句話，就拉著連蔓兒出了上房。
「爹，咱走吧。」連蔓兒去拉連守信。她在思考過後，已經放棄和周氏、連秀兒講道理了。
「就說她不好唄，這些年家裡的錢全讓她給吞了啥的。」連葉兒道，「罵完了大伯娘，正好我二伯娘回來了，我奶就放下我大伯娘，又開始罵我二伯娘，說她是喪門星，跟六郎他老舅合夥，把連家都給挖空了。」
「嗯，對。」連蔓兒忍不住點頭，就是這個話，連守信這個態度就對了。
「娘，咱別答理他個沒良心的，娘你別哭了……」連秀兒一邊勸著周氏，一邊自己也哀哀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