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地主》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燕子和葫蘆(上)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燕子和葫蘆(上)

快到端午了,三十里營子的莊戶人家,家家都會用彩紙疊些燕子和葫蘆,掛在房梁下。燕子,自然就是那個冬天去南方過冬,春天又飛回來的燕子。葫蘆,則寓指葯葫蘆。
往常連守信來拿口糧,周氏總會對他教訓上一陣。而這次,周氏卻直接對連老爺子開口了。不要以為這是周氏終於打算要放過連守信了,她只是轉換了戰略,對連守信採取漠視這種冷暴力。
自家的二十斤粽子,再加上鋪子里打算賣的兩百斤,張氏算計著,買了好幾捆的粽葉。接著娘兒幾個又去買了雞蛋、鴨蛋。在集市裡轉了一圈,將幾個籃子都裝得滿滿的,娘兒幾個才又出來,返回了糧店裡。
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連蔓兒、五郎和小七,最大的五郎今年也不過才十三歲。
「愛疊啥疊啥。」張氏笑。
連記是大主顧,掌柜的和夥計們見她們來了,忙殷勤地招呼,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聽說她們要買江米和大黃米,又忙讓她們看米。
若是換作別人,聽了這些話,也就走開了。但是,周氏不是別人。
周氏撲向了連守信,但是撲得並不成功。連守信因為周氏對他的冷暴力,心裏不舒服,巴不得快點拿了糧食走,所以一等連蔓兒和連老爺子說完話,他就對周氏和連老爺子招呼了一聲,將糧食背到背上,往外就走。
「這種上好的江米要一百二十斤,那邊那種大黃米要九十斤。」連蔓兒挑好了之後,就對王記的掌柜道。
「蔓兒,這一沓給你,都疊燕子。」張氏將裁成正方形的一沓紙遞給連蔓兒,說道,又將另一沓遞給連枝兒,「這個疊葫蘆。」
掌柜的連忙點頭。
……
連蔓兒瞟了一眼連守信,眼神中滿是同情。
兒子怎麼打都沒關係,但是要是打了孫子、孫女,那就是徹底侵犯了她的兒子作為男人的領地,也讓兒子徹底跟他離心。當然,攛掇兒子打兒媳婦、孫子、孫女,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起碼在連守信這,在這上面周氏從來沒有成功過。
「幹啥那你!」連老爺子見了,忙大步上前,一把將周氏拉開。
「爺,稱好了沒,稱好了,我們就拿走了。」連蔓兒清脆的聲音道。
連蔓兒坐在炕上疊了一會,就說要去疏散筋骨,從西廂房裡走出來。
也許,正是因為連守信的這一點堅守,讓周氏始終不敢跨過這條界線。
「娘。」見周氏來了,連守信忙叫了一聲。
她們要等米到了,才能開始泡米,準備包粽子,不過在那之前,她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端午節,有的地方有佩帶艾草,或者喝雄黃酒等習俗,為的是驅蟲防病,而三十里營子這裏,疊葯葫蘆掛起來,為的也是同樣的目的。
連守信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最終卻是無話可說。因為講道理,和周氏是講不通的。向周氏服軟,只能讓周氏進一步地壓榨他們。而和周氏說硬話,這又是連守信不忍心做的。
「老爺子,你這是幹啥?你把米都稱給他們,咱們不過了?你自己裝好人,給人家溜須,你讓咱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周氏指著連老爺子,大聲道。
「你個王八犢子,你心真狼啊……」周氏可不是甘心被忽略的女人,她稍一愣神,就立刻撲向連守信。
平安、喜樂,越來越富足,這樣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個季節都是最好的天,最好的季節。
「我要疊葫蘆。」連蔓兒故意道。
張氏帶著連蔓兒和連枝兒坐到炕上,將大紅的、大黃的、大綠的等幾樣彩紙展開,摺疊,拿了剪刀飛快地剪裁起來。
連守信越重感情、心軟,越看重周氏,則周氏這一招的打擊力度越大。不得不說,周氏對連守信的了解和拿捏,是幾乎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她對兒子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專門朝兒子的弱處和軟處下手,非要讓兒子完全順從、臣服,否則決不罷休。當然,等兒子完全順從后,她也會偶爾施捨一些溫情。
連老爺子的目光落到連蔓兒的身後,隨後又看向五郎和小七。三個孩子樣子都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害怕,似乎沒聽見周氏的聲音。
「……大黃米就是咱本地產的,比別的地方的粘還香,……這些江米是剛到的,從江南運過來的,是今年的新米,您瞧瞧,這一粒是一粒……」
背後,是連老爺子壓低了聲音在訓斥周氏。
「你該幹啥幹啥去,咋就一點做老人的代價都沒有,你看看幾個孩子都咋看你哪?」連老爺子又壓低了聲音,勸周氏道,「你咋就一點念想都不給人留。」
她們先將小牛車寄存在相熟的糧店,就進了集市。要包粽子,首先得買粽葉。莊戶人家包粽子的粽葉,大都是循環使用的。也就是說,今天用過之後,洗乾淨,晾乾,明年再接著用,直到不能用了為止。
院子里靜悄悄的,連家的人上工的上工,下地的下地,在家的幾個,應該是在上房也準備過端午節的東西。
連老爺子不由得一震,周氏的話是怎樣的搓火,他一清二楚。就是有些城府的成年人聽見了,只怕也不能忍受。三個孩子不跟周氏頂嘴,這個他並不吃驚。連守信和張氏,將這幾個孩子教養得很好。可是三個孩子臉上竟然一點憤恨都沒有,這讓他很震驚。
連守信、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各自拖著大大小小的糧袋子魚貫而出。
連蔓兒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將要往大門外跑的兩隻小母雞趕回院子里,就打算回屋。她走到門口,下意識地一抬頭,不由得大驚失色。
不能和周氏講理,也不能和她對罵,那麼只有無視她,將她的罵聲當作山歌,該幹啥就幹啥。這是連蔓兒幾個孩子私下裡總結出來的對策。
周氏對著牆一陣吐沫橫飛,卻一點預期的效果也沒有,她一下子就啞了嗓子。
連家經常吵架,多只是嘴上罵得歡,看誰嘴上功力高,自家人從不動手。即便是周氏,也從沒有動手打過兒媳婦,對孫兒、孫女,更不會動手。不得不說,這是比較文明的,同時也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她們相熟的糧店是王記,因為開著早點鋪子,需要的糧食量很大,她們挑中了做生意規矩的王記,約定了較為優惠的價格,作為她們的定點糧店。
周氏要動手,都只挑兒子動手。連蔓兒曾經仔細地分析過,周氏這些年在連家幾乎能夠做到隻手遮天,與她本能上對家庭中許可權和領地的聰明和牢固把握,有著極大的關係。
「你個老婆子,剛消停幾天才,你又瞎吵吵個啥?」連老爺子不耐煩地道,「這是老四家的口糧,分家的時候說好了的,這包粽子的大黃米,也是口糧里的。」
從糧店出來,她們又到了紙紮店,買了幾張彩紙,最後一站是肉鋪,跟張屠夫定好了過節要的肉,這才趕著小牛車回家。
端午將至,天氣已經有些小熱。要過節了,孩子們總是最高興的人群。
「爹,快點走。」連蔓兒小聲催促。周氏要和連老爺子吵,就讓他們自己吵去好了,他們快點走,就能早點離開是非之地。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周氏本來就是連老爺子的責任。
連守信這次也沒犯傻,步子邁得飛快。
連蔓兒一家提前坐在一起,商量出了一張長長的採購清單,這天一大早就趕著小牛車到青陽鎮上趕集。
周氏看也不看連守信一眼,顛著一雙小腳,飛快地走到跟前。她看清了秤上的斤數,又看見了旁邊的米袋子,臉色越發陰沉了。
結果,周氏的巴掌沒拍到連守信,只拍到了糧食口袋上。
「爺,不用了,我們拿得動。」五郎就道。
連老爺子突然意識道,一直以來,他都忽略和小瞧了連守信和張氏的這幾個孩子。
可是連蔓兒家是分家出來的第一年,給了她們口糧,周氏就在心疼了,她可不會那麼好心,再分給她們粽葉子。所以她們只能買。
大傢伙兒誰都沒有答理周氏。
「馬上,馬上我就打發夥計給送過去。」
那一天,連老爺子和周氏最終也沒吵起來,連蔓兒想,應該是因為他們已經離開了,周氏就是吵鬧,也達不到什麼目的的緣故吧。
「稱完了,拿走吧。」連老爺子回過神來,態度更加和藹了,「拿得動不,爺幫你們拿一個袋子。」
天氣暖和了,幾扇窗戶都大開著,往外看去,是滿目翠綠,一陣陣帶著清新氣息的暖風從外面飄進來,穿著單衫坐在炕上,連蔓兒覺得愜意無比。
「他現在發財了,他還在乎這點口糧?狼心狗肺的,非要從我們老的嘴裏挖這幾口吃的。」周氏不看連守信,也不看連蔓兒幾個,故意對著對面的牆拍手打掌地道,「這不都翅膀硬了嗎,看見我,都恨不得我早點死了,一個個地躲著我,怕我吃了他哪。心眼子狼,喪了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