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節禮風波
娘兒仨正在說笑，就聽見上房傳來周氏中氣十足的罵聲。
「這東西拿回去，也輪不上她們娘兒倆吃。」張氏就嘆氣道。
「爺、奶，吳家是給我們送了不少東西，那是人家看重我姐，看重跟我們家結的這門親事。咱村裡有人眼饞、氣得眼睛都紅了，眼紅他也是白搭。」
「娘在做飯，我跟四叔去。」連葉兒說著話，就提了肉，跟連守信一起到上房去了。
連蔓兒扶額，凡事只要碰上周氏，就不會讓你順順噹噹地過去，哪怕雞蛋裡挑骨頭，她也要挑出些錯來。
連葉兒顛顛地跑過來，從連蔓兒手裡拿過豬肉，就往外走。
「也是一樣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都是一樣在鋪子里幹活，這種事還是一視同仁的比較好。如果有心，過後再填補趙氏，更加合適。
「夠咱晚上洗臉的了。」看著盆里發白的淘米水，連蔓兒笑著道。
「今年應該好點吧，前天聽老黃大叔說，山上過節也發東西。雖然沒咱鋪子里給得多，可我二伯，三伯，二郎哥，三郎哥他們，能拿到四份。東西多，咋的也能輪上她們吃些。」連蔓兒就道。
張氏立刻停住手裡的活，臉上露出憂慮的神色。
「就五個黃米棕，五個白米粽吧。」連蔓兒說道。十個粽子，正好兩斤。
而且當初請趙氏來鋪子里幹活，除了想私下照顧趙氏母女一些之外，也是讓連家沾些利益的意思。
張氏的意思，是問是不是該另外給蔣氏添點
「別跟她吵吵，咱丟不起那人。」張氏就囑咐道。
妞妞年紀小，原本在家會時不時地開小灶。但是趙秀娥搬回來住之後，什麼都要爭競，妞妞的小灶就被取消了。一個院子里住著，蔣氏就想偷偷地給妞妞另外做些吃的也不可能。
「誰不要臉，誰不要臉，是你這個好兒子不要臉！」周氏毫不示弱地大聲道。
周氏看見連葉兒將豬肉提溜走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卻下不來臉叫住連葉兒，只能拍著胸脯。
「我看她也不是自己不願意來，還是礙著家裡，他大伯、繼祖他們。」
「啥打算，還不就是為了給妞妞一口吃的。」張氏就道，「你說得也對，這事咱還是別提。」
說了一會子閑話，張氏和連蔓兒就將給趙氏，還有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的東西都收拾出來，要趕在端午節前，將東西送過去。
連蔓兒想了想，就把淘好的米交給連枝兒。
張氏聽了，就看了連守信一眼。
張氏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連蔓兒邁步進屋，這才看見地上還躺著兩條子肉，正是連守信送來的。她彎下腰，將肉提起來。
連蔓兒就拿了江米粽子，給妞妞吃。
張氏就將東西都交給連守信提著。
連蔓兒並不理會周氏。
「別說，這淘米水還真能把臉給洗白凈了。」張氏看了一眼連枝兒和連蔓兒兩個白裡透紅的臉蛋，笑著道。
將連葉兒招
有厚道的東家，給夥計們的福利就好。也有那刻薄的，乾脆就不給，也有礙著輿論不得不給夥計們發錢物，但卻會想盡法子剋扣。比如連蔓兒就曾聽村裡的人說過，某一家糧店的東家特別的刻薄、小氣，逢年過節給鋪子里的夥計們發米，對外面說是多少斤多少斤上好的米，其實卻是拿發霉的、倉底子帶沙土的米來充數，弄得鋪子里的夥計怨聲載道，被街坊鄰居背後指脊梁骨。
「我奶不稀罕我們送的這肉，我們可當是好東西。我們是從一年就吃一兩次肉的日子過來的，這肉，我奶不要，我們要。小七正饞肉吃哪。」連蔓兒把手裡的肉遞給連葉兒，「葉兒，你替我把肉給你四嬸送過去，洗乾淨了，晚上還能吃。我們可不是啥大戶人家，肉都隨地扔。」
蔣氏那天來幫忙，著實捨得下力氣，她又會說話，將張氏哄得很開心。後來張氏就留蔣氏吃飯，蔣氏說什麼也不答應。說是沒告訴家裡，是她自己來的，如果留下來吃飯不大好。
「粽子你奶她們也包了，給這些也還行。……要不，就再給添點豬肉？」張氏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這樣的一份福利，就是與青陽鎮上的大鋪面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個行。」連蔓兒點頭。
「要不，再給你爺添罈子酒吧。」連守信遲疑了一會，說道。
「那也得是天生白，要是天生黑，拿啥洗
從那之後，每天包粽子，蔣氏都會帶妞妞來。張氏給飯食，蔣氏從來不要，但是給妞妞，蔣氏就不拒絕。不過也只是讓妞妞在鋪子里吃，不肯把東西帶回去吃。
連守信開口了，連蔓兒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繼祖媳婦這些天總來幫咱幹活，」張氏又說道，「平時看不大出來，繼祖媳婦廚房的活，還真不賴，不比二郎媳婦差。咱這幾天包粽子，也多虧她來幫忙。」
連記的鋪子里，現在雇傭著三個跑堂，一個廚房幫傭的媳婦，另外還有日常打掃茅廁的吳老頭。這五個人，每個人都是一斤粽子，一斤肉，再加上一斤酒。
是讓連守信硬扛，還是過去看看？
周氏指著連守信，惡狠狠地威脅道。
「我咋給誰大把大把地送了，那不都是禮尚往來嗎。」連守信被周氏罵的氣悶不止。
走進上房，就看見周氏正拍手打掌地痛罵連守信。
張氏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就回西廂房，刷鍋、淘米、擇菜，準備晚飯。
蔣氏沒有推辭。
「爹，得跟我爺我奶說清楚，哪些是三伯娘掙的。」連蔓兒說著話，看見連葉兒從西廂房裡出來，就忙招呼道，「葉兒，你過來。」
「你能消停一會不？」連老爺子坐在炕上，被氣得連連咳嗽，「你還當你有理了。老四送這東西不少了，你別在那貪得無厭的。你不要臉了，我們大傢伙兒還要臉哪。」
「……你當我不知道
「那就再添一斤豬肉吧。」連蔓兒就道，「過節這幾天，鎮上的肉鋪子，豬肉都賣光了，多虧咱提前訂了，勉強能夠咱鋪子里用的。……先就這些，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就這些，在咱村裡，也排得上號了。」
「這個我看不用。」連蔓兒搖了搖頭道，「大嫂來幫咱，是瞞著家裡的。咱也別提，省得有說道。……大嫂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爹，你自己送去吧，我帶孩子們回屋做飯。」張氏對連守通道。
「那給你爺你奶的粽子啥的，也一起給了吧。」連守信就道。
連枝兒就拿了個盆子過來，連蔓兒將第二水淘米水倒了進去。
「那他三伯娘那份哪？」張氏就問該給趙氏些什麼。
連蔓兒深吸了一口氣，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大房的連守仁幾口人，吃著家裡的拿著家裡的，過年過節拿家裡的錢，買回一點東西來，周氏就能樂得夠嗆。現在她們分家出來，是在拿自己辛苦賺的錢買東西送給連老爺子和周
「你這打發要飯花子哪，你這個喪良心的東西，你喝了我三年的奶，這奶水錢你一輩子就還不起……」
「我看看去。」連蔓兒說著話就朝外走。
「我就知道，不管咱咋的，你奶都沒好臉色。我還想哪，咱不去，就你爹去，你奶對你爹咋的也能差一點，不能像對咱。」張氏嘆氣道，「你奶這脾氣，一天不吵吵，不罵人，她好像就不過日子了。」
「三伯娘在不，你們一起去。」
「你給那外人大把大把地送，給你親爹娘，你就捨不得了。這點東西，你也送得出手。你不怕磕磣，我這就上當街上去，把你這事跟大傢伙兒說道說道，我看你以後咋還能抬起頭來做人！」
「要是她肯來鋪子里幹活，過了明路，咱也給她一份工錢，給妞妞弄點細糧吃，這也不是啥難事。」張氏說道，「那天我跟她把這意思透了透，她就是笑著搖頭。」
「反了天，要反了天了。」
一家人就商量，要給連老爺子和周氏多少粽子。
「姐，遞給我個乾淨盆兒。」連蔓兒淘著米，就招呼連枝兒。
這個年代，有一條不成文的定例。對於長期雇傭的僱工，包括各種鋪子里的夥計，地主雇傭的長工等，東家除了按月發給工錢之外，逢年過節還要給一些額外的福利。至於這福利的多少，要看東家的收益，同時也要看東家的人品。
傍晚，一家人回到老宅。
「凈給我灌迷魂湯。」張氏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