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告狀
連老爺子是個勤快人，所以他最看不上懶人。他做人又十分克己，認為懶和饞是人身上最要不得的缺點。所以對於連秀兒要吃連守信家能賣高價的玉米，他就很生氣。
「我和孩子他爹都打算了，等過了這一陣，和武掌柜商量商量，別管那東西是多少錢，咋的也得勻出幾棒來，給爹和娘嘗嘗。」張氏坐在炕沿上，就接過了連守信的話茬說道。「……咱莊戶人家，家家戶戶都這個規矩，以前沒分家的時候，不也都一樣，地里產的東西，能賣錢，那就都得先賣錢，沒聽說誰先自己個大嘴連馬地吃的。」
連守信、張氏和幾個孩子也覺得自己再坐下去很沒意思，都順著連蔓兒的話站起身。
「奶，我們都在這聽著哪，我爹可一句賴話都沒說？奶你耳朵那麼好，你就沒聽見我老姑剛才咋說話的？她還認我爹是她哥嗎。有做妹子的罵她哥是啞巴的嗎，還當著我們的面？奶，照你那麼說，哪天雷真劈下來，它肯定也不會往我們身上劈。」連蔓兒就道。
「掰煙杈，不把這園子里的煙杈都掰完，你今晚上就別回屋歇著。」連老爺子指著園子里種的旱煙，對連秀兒道。
連蔓兒一開始還以為周氏天生就是這樣，但慢慢的，她發現，周氏並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說話的。比如說對連秀兒，她就不會這樣說話，還有和周氏相熟來串門的，周氏對她們也能言笑晏晏，讓人將她當作是一個很爽
「啥事，這又吵吵起來了？」連老爺子就問。
連秀兒一邊抹眼淚，一邊就蹲下身去掰煙杈。
「娘，我們這話都說得明明白白的了，也沒說不給。孩子他娘說的哪一句話它不是實話？我咋就沒覺得不中聽。」連守信被罵得有些惱，語氣就急了些。
連秀兒不怕別人，就怕連老爺子。被他這一罵，又羞又害怕，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周氏和連秀兒理虧，見連老爺子來了，連蔓兒又什麼都沒提，也就沒有說話。
一家人出來，走出上房，連蔓兒沒有回西廂房，而是拉著小七就站在門口。
小七忽閃著大眼睛，看著連老爺子，非常無辜地問道。
一會工夫，就聽見上房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連蔓兒和小七對視了一眼，趕忙跑回西廂房，將房門關了，只留下一個縫隙，姐弟倆就扒在門縫上往外看。
「小七以前才多大點，家裡下來花生，他爺說賣錢，不能吃，小七就不要。誰不誇小七懂事？現在園子里種了玉米，小七也饞玉米，可他知道這東西定給人家了，他一次都沒跟我要過。」張氏又道。
「我娘就算是說我老姑又咋的，我娘她說得不對嗎，我娘她沒資格說嗎？我娘說的沒一句不對的。我老姑小時候吃的我娘的奶，我姐那時候都吃不著，我老姑差點把我娘害死了，我娘咋說她，她都得聽著。別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讓連秀兒干點庄稼人的活計，讓她知道庄稼人的辛苦，這確實是個好法子。
所謂一樣話，百樣說。周氏一開口說話，從來不肯順順溜溜，她就是要咬著你、刺著你說，讓你不舒服。
連老爺子真發起火來的時候，周氏也只得讓步，連秀兒自然更沒法子。
「老四，你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跟誰說話哪？你就這麼跟你親娘說話，你還大孝子？你也不怕天雷下來劈死你。」周氏惡狠狠地罵道。
周氏表面上是罵連秀兒，但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罵給連守信聽的，她這是在像連守信施壓。
張氏說的也都是實情。
「爺，我爹娘早都商量好了，要給爺和奶送玉米來的。就是得等幾天，這幾天，武掌柜他們要得多，咱跟人家定了契約，要是自己要吃玉米，跟人家沒法說。」連蔓兒委委屈屈地跟連老爺子說道。
「啥，蔓兒，誰朝你們要玉米了？」
「不幹活，明天就別吃飯。她現在不幹活，明天就讓她下地……」連老爺子的聲音又拔高了兩度。
「我家分家的時候，一文錢都沒分著。我家就指著那些玉米賣了錢過日子，供我哥和小七上學念書。就這樣，我娘都還說了，不管多少錢，都會給你們送。我們自家都捨不得吃。你們還想幹啥？」
「爺，是我老姑要玉米吃，她說在縣
一會工夫，就看見連老爺子出來。他換了一件褂子，正打算去前面的園子里，去侍弄侍弄旱煙。旱煙這種作物，要在一早、一晚沒太陽的時候侍弄最好，如果被太陽曬著，旱煙的葉子和莖都會分泌一種油脂，粘在人的皮膚上會讓人很難受。如果粘在衣服上，也很難洗凈。
這下，周氏更不幹了。
連蔓兒和小七對視，姐弟倆嘻嘻地輕笑起來。
這個時候，就聽見門帘子響，連老爺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罵她幹啥，你有啥事你衝著我來。」屋裡，周氏就將連秀兒拉過來，護在了自己的身後，「你也知道秀兒要說親了，你還這麼罵她，你讓秀兒沒臉，你讓她咋說親？」
周氏斜眼看連守信，就是在等連守信屈服。
「我要的東西，你敢不給我，那你就是看我這個親娘不值錢，你把東西看得比親娘重，你就是不孝不仁義。」這就是周氏的話中的潛台詞。
「爺，為啥我奶看見我們，總沒好臉？為啥總罵我們？」
「爺，那玉米的種子是從沈家得來的。種出來這玉米，最後到底咋回事，還得聽人家沈家的。我們自己都說了不算。」連蔓兒又道。
周氏的臉
可這聽在周氏和連秀兒的耳朵里，就是張氏在說連秀兒不懂事，不如小七一個幾歲的小孩子。
「你……你個胡攪蠻纏的婆娘，我懶得跟你說話。秀兒，你下地，跟我幹活去。不幹活，你就不知道庄稼人的辛苦！」連老爺子吼道。
「我不就是朝你們要幾棒玉米嗎，又不是要了你們的命。都鑽錢眼兒里去了，小摳！」連秀兒怒氣沖沖地道。
連老爺子立刻就停住了腳。
見連老爺子出來了，連蔓兒和小七就跟了上去。
「咋的這是，你就秀兒這一個老妹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我一個大子不朝你要，就秀兒朝你要那麼點東西，就你園子里有的，也不用你花錢去買，你就捨不得？你不給就不給，你還貶斥秀兒，說她不如個幾歲大的孩子？你們掙錢了，眼睛就都往上瞅。親娘算個啥，親妹子算個啥，你就跟錢親。」周氏指著連守信，就破口大罵了起來，「喪了良心的王八犢子。」
「沒，沒誰……」連蔓兒故意說道，並垂下眼帘，避開連老爺子詢問的視線。
連老爺子一聽周氏對上門看望的兒子、媳婦不給好臉色。連秀兒又張嘴要吃的，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也不去園子了，噔噔噔地就邁步回了上房，緊接著就聽見上房裡傳出來連老爺子的叱罵聲。
「爺，沒事，我們就是來看看我奶，馬上就走。」連蔓兒就道。
而連蔓兒每每自我心理建設，覺得周
連老爺子大步從上房裡出來，走進園子里，後面跟著低頭抹淚的連秀兒。
所以說，周氏這也是看人下菜碟，她就是習慣了拿捏兒子和兒媳婦，給她們找不痛快。周氏也是篤定了連守信和張氏心腸軟、愛臉面、孝順她，她才會在分家之後，還是這樣對待這夫妻倆。
連老爺子就有傍晚進園子里，侍弄旱煙的習慣。
「幹啥活，這天都多早晚了。」周氏立刻道。
「你多大了，這都是要定親給人家做媳婦的人了，你還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咱莊戶人家過日子容易嗎？挺大的個姑娘了你也是，你咋就不能……顧顧你的臉。我這張老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臉都是自己個爭的，不是誰給你你就有臉了。」連老爺子道，「你總護著她，你看你把她護成啥樣，慣子如殺子，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咋就不長記性？」
「娘，園子里的玉米，都定給武掌柜他們了，寫了契約，白紙黑字的。人武掌柜打發了夥計來，天天在園子里看著。」連守信老實地說道。他一片赤子之心來看周氏，被連秀兒和周氏這一連番的搶白，心裏老大的沒意思。
「我咋慣著秀兒了？你看看你把這日子過的，窮死連活的，我想慣著，我也得有東西慣著啊。你又從哪著的邪火，你不敢跟人發去，你就揀我們這沒能耐的欺負了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