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賞月說古
連守信、連守禮、張氏和趙氏四個大人面前的是白酒，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小七和連葉兒幾個孩子面前的是葡萄酒。
張氏夾了塊鯉魚，順手就放進小七的碗里，扭頭瞧見趙氏的模樣有些拘謹，就忙又從紅燒肉的大碗里挑了塊瘦肉，蘸足了紅燒汁，放進趙氏的碗里。
「是啊，三伯娘，這杯酒，說啥，你也得喝了。這可是好兆頭哪。」連蔓兒也勸道。
「三哥，那這事……」連守信就問連守禮，「咱是不是得做點啥。」不能看著別人糊弄連老爺子啊。
「咱能做啥？咋做啊？」連守禮撓了撓腦袋，問連守信。
今年連老爺子將地交給武家兄弟收，定的是按照實際產量，除去給連守禮家的口糧后，分成收租。如果總產量少，那麼武家兄弟要交給連老爺子的地租，自然也就少了。
小兒子、小閨女這麼給捧場，連守信心裏熨帖，臉上幾乎笑出了一朵花出來。
大傢伙兒就都舉起酒杯，連守信和連守禮是一飲而飲，張氏動作略緩，也將一盅酒都喝了下去，只有趙氏端著酒杯在猶豫。
連守信左右看了看，見大家興緻都挺高，也就笑著端起了酒盅。
「他們家少給地租，我爺能不知道，就由著他們？」五郎問。以連老爺子的精明，應該不會被人糊弄才對。
趙氏不會喝酒。不管是在娘家，還是嫁到連家之後，她都沒有機會碰過酒。
「……那天從山
「我爹說得好。」小七也笑道。
「就是賴唄。」張氏道。
「老四，這事你怕都不大記得了。以前，咱家往外租地的時候，也是租給他們家的。那時候，好像租子就給得不痛快，還總哭窮，不是旱了，就是澇了，總有說，那幾年，咱家的地租就沒收上來啥。」
小七挨著連蔓兒坐，跟她分享一個石榴。
趙氏見大傢伙兒都這麼說，咬了咬牙，將酒盅端到唇邊。她不會喝酒的人，如果一下子將這一盅酒咽下去，還沒什麼。偏她猶猶豫豫的，酒水入口之後，還咂了咂滋味，結果這下子被辣得夠嗆，眼皮一下都紅了。
連蔓兒聽得囧囧有神，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武家竟然是這樣的極品，而連老爺子竟然曾經是包子。
切完了月餅，連蔓兒又去掰石榴。這石榴是她托武掌柜從縣城買的，個大，每一個足有六七兩，裏面果粒多，汁水足，味道甜。
連蔓兒拿了刀，將每一樣餡料的月餅都挑出來一塊，切成小小的一牙一牙的，擺在大盤子里，給大家分嘗。這樣，大傢伙兒就可以儘可能
到了晚上，因為晌午多睡了一會的緣故，大傢伙兒，尤其是連蔓兒這幾個孩子的精神頭都特別足，簡單地吃過了晚飯，大家就將桌椅搬到院子里，各色月餅、點心、瓜子、水果擺了滿滿一桌，大傢伙兒就圍坐在桌子邊，賞月、閑聊。
連守禮說古，這是連蔓兒從沒聽說過的連家的舊事，因此就扭過頭來，仔細地聽著。其他的幾個孩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我都不大記得了，三哥你這麼一說，我這才有點印象。」連守信就道。
「對，就這一杯。往下來，大傢伙兒就隨便。」連守通道。
「這東西，誰天生就會喝？這一盅酒沒多少，就一口。他三伯娘，別愣著了，喝了吧。也就辣辣嗓子。」張氏笑著對趙氏道。
「我也想起來一點兒，那時候，他們家好像和咱家攀了個啥親，叫著可親香了。後來，咱收了地自己種，他們就不來了，見面，有時候說話，有時候還不說話。」連守信就道。
一頓飯，吃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工夫，連守信和連守禮都有些醉了。這下半晌乾脆大傢伙兒就啥活也不幹了，只在家歇著。
「娘，你就喝了吧。」連葉兒坐在趙氏身邊，也笑著道。
「我咋覺得這事不大合理啊？」連蔓兒忍不住道，「地就是我爺的，我爺要收回來，他家不能去佃別人家的地嗎，咋就要
「好過啥，跟過去差不到哪去。」連守禮道。
「好！」連蔓兒叫好。
「他這是想幹啥？」連守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家這樣，我爺咋又把地租給他們了？這個村，就沒別人租地了？」連蔓兒不解道。
「那天，西村的姜三媳婦私下裡還跟我說。說咱老爺子咋就把地租給他們兄弟了，那是頂頂不厚道的人，一趟街住的人家，雞跑到他家門裡，就沒有能再出去的。人家找上門，說誰誰都看見了，他們抓了人家的雞，他們都不帶認賬的。」張氏就又道。
「啊……」小七就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上那輪明月看。
地瓜塊被炸得焦黃，上面澆了糖稀，夾起來就帶出絲絲縷縷的絲，要在旁邊的水碗里沾一下，那絲還能斷開。吃進嘴裏，外焦里嫩、香香甜甜，不只連蔓兒，其他的幾個孩子也都愛吃。
眾人這才動筷。
趙氏的親娘早逝，出嫁前是在繼母手裡討生活，出嫁后，偏又碰上了周氏這樣的婆婆，偏她又一直沒有生下男孩，因此，就養成了在飯桌上不敢伸筷子的習慣。即便是後來在連記鋪子里，跟著連蔓兒她們一起吃飯，這根深蒂固的習慣，一時也沒完全改過來。稍不注意，趙氏就會拘謹，習慣地不去夾菜吃。
這紅酒與賣出去的紅酒略有些不同，酒精度沒那麼高。賣出去的是干紅葡萄酒，那
「你爺啥不知道啊，就是心軟。」連守禮道，「他家窮，一到交租子的時候，就拉扯著老婆孩子找你爺哭窮，給你爺磕頭，你爺可憐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行了，吃菜，都吃菜。」張氏忙就笑道。
「哦……」連蔓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姐，月亮里，真有嫦娥和玉兔嗎？」小七問連蔓兒。
「好像是知道你爺有要往外租地，他們在道上攔住你爺，下跪求了你爺。」連守信就道。
「後來，咱家錢慢慢花沒了，地租也少，爹才把地都收回來了，咱自己種。因為這，他們家還訛了咱家好幾袋子糧食。說是咱家把地收了，他們家就得挨餓啥的。那時候，二狗和三狗的爹都在，叫武老康，就是他，帶著他倆兒子，來咱家背的糧食。」
「我也這麼跟他說的。他跟我說，是咱收了地后，不知道咋回事，花生就打蔫、長蟲子了。」連守禮道。
「我好像也聽村裡老人說過，說他家可窮了，那倆兄弟的娘，連條遮住腳脖子的褲子都沒有。」張氏就道。
「我真不會喝酒。」見大家都在看她，趙氏有些羞怯，也有些為難地道。
「你爺啊，可有這個好心眼兒了。肯定是看著他們可憐，一心軟，就答應了唄。」
「成本大套的話啥的，咱也不會說，就說幾句大實話吧。這盅酒，咱都幹了，祝福咱兩家人團團圓圓，以後日子越來越有奔頭！」
「他三伯娘，就咱們兩家人，你還有啥可怕的。這跟原來你娘家不一樣，也跟在上房的時候不一樣了。」張氏小聲開導著趙氏，「這不，現在你們過日子，就是你當家做主，你說咋的就咋的……」
「這個、應該……有的吧。」連蔓兒想了想，遲疑著答道。
「他倆這麼說的？」連守信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今年那花生侍弄得多好。那天收我那六畝地的花生，咱不都看見了嗎，那幾畝地的花生長得多好啊，哪有啥蟲子？」
「……咱還是第一次這麼過中秋節，爹，你說點啥唄。」連蔓兒笑著道。
「還能想幹啥，」張氏在旁邊聽見，就將話茬接了過去，「不就是說收成少，到時候好少給上房交租子嗎。」
「照他們這麼能往家裡划拉，這些年，日子應該好過了吧？」連蔓兒就問。
皓月當空，夜空晴朗得只有幾抹微雲，彷彿是淡淡的輕紗披帛，什麼也遮擋不住，反而顯得那夜空、星光和月光更加的美好、安詳。
連蔓兒提議大家先一起喝一盅。
大家說說笑笑的，連守信和連守禮是一邊吃，一邊喝白酒，張氏喝了一盅白酒之後，就換了紅酒。趙氏卻是連紅酒也不肯沾，連蔓兒這幾個孩子倒是一盅盅的紅酒喝得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