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又到清明
第二天，男人們一早就去上墳，女人們則留在家裡做飯。
張氏和連守信負責剪，幾個孩子都放下手邊的事情，跟著摺紙錢。
「給咱燎鍋底那一回，我大嫂還沒打扮的這樣哪。」連枝兒就道。
「你奶能給咱預備這些個，不容易啊。」張氏就嘆道。
「還能說啥，就是那些話唄。」五郎就道，「她還請我去她家吃飯，我沒去。給我的東西，我也沒要。」
連蔓兒和五郎折了些紙錢，和別的紙錢分開另外放著。
「等會他三伯下工回來，也趕緊過來。」張氏又對趙氏道。
蔣氏就又從另外一個包袱里拿出兩個點心匣子，另外又拿出四個尺頭來，說是給連守信家還有連守禮家一人一份。
張氏要說的話，是苦口良言，但顯然面前的兩個人，都不會領情，那何必要說。
這個朝代官員的俸祿並不發銀錢，而是發祿米。縣丞的俸祿，每個月為七百八十斤米。太倉那邊算上妞妞和二郎的小閨女，總共是十六口人，明面上，就只有連守仁一個縣丞的俸祿。就算不算妞妞和那新生的嬰兒，按照十四口人算，這一個月平均每個人還不到五十六斤米。
蔣氏今天臉上薄施粉黛，頭上插著一根赤金鑲珠的發簪，另外簪了兩隻赤金的壓發，耳朵上是金鑲珍珠的墜子，手腕翻動之間，還露出一對黃澄澄的金鐲子。還有她剛剛脫下的大毛披風，身上穿著的文錦褙子，腳下的高底繡花鞋，無一
一家人聽五郎這樣說，就都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連續碰了幾個軟釘子，連蘭兒並沒有氣餒，看來她是鐵了心要和她們來往了。
「繼祖他們也該到了吧，」張氏就往窗外瞧了瞧，「信里說他們是今天到。」
「昨兒個葉兒跟我說，她們就買兩疊大紙。」連蔓兒一邊摺紙錢，一邊說道。
連繼祖的穿戴、打扮與蔣氏十分登對，手上更是戴了三隻赤金鑲寶石的戒指。
連蔓兒偷眼打量蔣氏。蔣氏本來就是個利落人，原來在村裡的時候，收拾得就比普通的媳婦要漂亮。這次回來，蔣氏的打扮就更不凡了。
節約些，應該能夠糊口吧。
「她啥也不給咱們，我才高興哪。」張氏就道，「看繼祖和他媳婦那身穿戴，他大伯那縣丞的俸祿，供得起？」
連蔓兒將連繼祖和蔣氏拿來的點心匣子打開了，裏面的點心還不錯。
「娘，咱這紙錢還沒疊完哪。」連蔓兒就道。
連蔓兒在張氏身邊，背著眾人給張氏使了一個眼色。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唄。」連蔓兒道。
蔣氏瞅了個空子，看屋裡只有張氏和連蔓兒的時候，將一個錢袋遞給了張氏。
即便是同胞手足又怎樣，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相互看不上眼。以前連蘭兒和她們就沒什麼感情，連蘭兒對她們怎麼樣，她們都不會意外，也不會傷心。可連蘭兒跟
「……是老太太給準備的。」蔣氏道。
張氏看著天色不早，就說要去準備飯菜。
「鋪子里有賣的現成印的紙錢，又好看又體面。老爺子不讓買那種，非要這種，把大傢伙兒都聚在一起，親手剪了、疊好了，說是意思不一樣。」連繼祖就道。
太倉給拿了禮來，張氏心裏並不高興。
「擱以前，這事反過來還差不多。」張氏就道。
旁觀者清，看明白了連蘭兒是如何對待周氏和連秀兒的，她們是無論如何不想讓連蘭兒和她們那樣親香的。
一家人都點頭，名師出高徒，這是不用說的。
「這就對了。」張氏就道。
「兩疊也不少了，她們這才剛開始過日子。依我說，她們不買，咱也不能挑她們。」張氏就道。
「魯先生在這不能回家，這些紙錢，留著明天讓魯先生拿了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燒了，也是魯先生的一個心意。」連蔓兒就道。
「這個應該。」張氏就點頭，「我和你爹都沒想起來。咱五郎和小七，人家魯先生教得可真盡心。咱五郎能考過縣試，單在私塾里上學，就不大可能，換作別的先生，那也差遠了。」
蔣氏就將帶來的一個包袱打開，裏面是疊壓得整整齊齊的紙錢。
連
清明節，即便是最貧苦的人家，也要買幾張紙，折了紙錢，去給先人上墳。連守禮雖然現在沒兒子，但也是連家的一股，自然是要自己出錢買紙。
蔣氏是個聰明人，見張氏這樣說，就知道張氏只留他們吃飯，卻不留他們在這住。要住，他們還是得回老宅住。
當然，這個年代，只靠俸祿吃飯的官員是極為稀有的。但是一個八品小官，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還能讓連繼祖和蔣氏穿戴成那樣的，就太不簡單了。
「哥，她找你都說啥了？」連蔓兒就問五郎。
「東家，有太倉的客人來了。」
雖是心中不大痛快，但是這頓晚飯，張氏還是準備得很豐盛，吃過晚飯，連繼祖和蔣氏隨著連葉兒三口人去了老宅，一家人就圍坐在燭光下說話。
將連繼祖和蔣氏讓到屋裡，相互見了禮，大家才又紛紛就坐，又寒暄了一番。
蔣氏也斜坐在炕沿上，幫著摺疊紙錢，一邊笑著跟張氏嘮嗑。
「四嬸，上次我們大爺回太倉的路費，還是從四嬸這拿的。回去，老爺子還有老爺知道了，對大爺好一頓說。我知道，四叔、四嬸不在乎那幾個錢，可是論道理，實在不該四叔、四嬸出這個錢。老爺子、老爺的囑咐，把這個錢還給四叔、四嬸，大爺畫押的那個
哪裡不一樣了，一家人都心裡有數，只是誰也沒說出來。
正這麼說著，院門外就傳來老張的大嗓門。
「這個多少也得買點兒，是那個意思。買多買少，都去上個墳，才最重要。」連守信就道。
將紙錢都疊好了，又坐了一會，趙氏和連葉兒就過來了。
「對，咱接著疊。」張氏就明白連蔓兒不想讓她繼續說，也就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那高底鞋，鞋底必是藏了香粉的，剛才蔣氏走動間，連蔓兒就能聞到隱隱的香氣。
「……你們來了，有沒有禮，我們都不挑。你們那邊人口多，過日子，也得用錢。這錢，留著過日子。」張氏是想說，日子過得節省點，只掙該掙的錢。這是她聽了吳王氏告訴她的話，一直憋在心裏，想對太倉的人說的。
清明節前一天，連守信就去買了許多的大紙回來，一家人圍坐在炕上，剪大錢、摺紙錢。她們沒有錢印子，只能用剪刀剪。
一家人忙穿鞋下炕，剛走出屋子，連繼祖和蔣氏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老張跟在他們身後，背上背了兩個包袱，顯然是這兩口子帶來的。
「跟太倉那邊來往的，我單獨記了一個冊子。」連蔓兒記完，抖了抖手裡薄薄的賬冊，說道。
「老爺子、老太太、老爺、太太、二老爺、二太太……我們一起疊的。老爺子、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好來回折騰。老爺不能隨意離開太倉，家裡事情又多，
連蔓兒就將來往的人情賬冊拿出來，將這次蔣氏帶來的禮詳細地記了上去。
這像是連老爺子會做的事，說白了，就是想增加家庭的凝聚力。連老爺子的很多做法，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好像是太倉縣城那家最大的點心鋪子的點心。」五郎仔細地看了看點心匣子上的花紋和鋪子印記，就說道。
「今晚上，就都在這吃吧。」張氏就道。
……
蔣氏說了，是周氏給準備的，那就只有感激，而沒有任何挑剔的餘地。
張氏性子直，這話要真說出來，就得罪了人。而且，她說了也沒用。眼前的連繼祖和蔣氏，都不是能阻止連守仁和連守義的人。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五郎從縣裡回來，依舊早起晚睡，準備參加府試。
連蔓兒看了一眼，那兩個點心匣子看樣子還不錯，不知道裏面的點心是怎樣。那四個尺頭，也算得上是中等，比上次給她家燎鍋底的時候送的強上許多。
很快就到了清明節。
老張，就是連蔓兒家新雇的那個養魚的長工，連蔓兒他們都喊他做老張。
「他三伯娘，幫繼祖他們兩口子收拾了沒，炕燒了沒？」張氏就問趙氏，然後轉頭對蔣氏道，「繼祖媳婦，要不，你先跟著你三嬸過去再收拾收拾，現在天暖和了，炕還是得燒。這做飯人手夠了，你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