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認清現實
連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抹了抹眼睛。
孩子們的品質都很好。
周氏哭號了半天，又磕頭又許願的，卻遭到這樣的冷處理，眼見著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是站在她那一邊的，周氏趴伏在炕上，從哭號變成了抽泣。
他留在這裏養老，連守仁、連繼祖就會更加被人看不起了。
而連守仁和連守義是怎麼坑了連秀兒和鄭家哪，自然是通過周氏對連秀兒的強大影響力。
這絕不是連蔓兒將事情想得太嚴重，看看連秀兒的下場吧。剛才在外面，連蔓兒也看見了連守仁和連守禮。這兄弟兩個穿得都很狼狽，人也瘦了，連守仁的頭上也有了白頭髮。但是他們都還活蹦亂跳的。
「老四，五郎，你們的一片孝心，我這心裏都明白。有你們的這些話，啥都值了。」連老爺子不再關注周氏，而是對連守信和五郎道，「還是那句話，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大伯、二伯他倆……唉，犯了錯。那也還是我的兒子，跟你們也是骨血相連。這還有那一大家子，都還得繼續過日子啊。」
「爺，你看我奶說的這話，你老咋看？」連蔓兒就問連老爺子。
周氏是這樣了，那麼就不用答理她，只當她是瘋子好了。這樣的老人，實在是讓人想尊重都尊重不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她們堅決不能向周氏妥協。
「這做爹娘的心啊，老四，老四媳婦，你們也都是有兒女的人，唉
「一個個都喪了良心，指望不上。」周氏突然又哭道，「我不在你們這住，我回我自己家。」
連守信和五郎就都站起來了，父子兩個的臉色都很難看。
連守信和五郎這才又重新歸坐。
讓連守信拿金子去將鄭家花的錢給賠補上，那人家那條人命哪，拿什麼賠？拿御賜的牌樓和五郎的秀才功名去壓鄭家？別說道理上說不過去，就是實際操作上，那有什麼可行性嗎？也就是周氏這裏失心瘋了，才會提出來這樣的要求。
連守仁、連守義這幾代之內，都要小心地做人，仰人鼻息。
「我後悔啊，我這腸子都要悔青了。那時候，我就不該帶著秀兒離開家。要是那時候不走，也就沒有後來這些事了。」周氏一邊哭，一自言自語地道。
「你娘這是坐下病了。」連老爺子嘆氣道，也不去勸解周氏，顯然周氏這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且，這件事不管周氏怎麼吵嚷，連老爺子那一關就過不去，因為連老爺子可是很注重「家無再嫁之女」這項榮譽的。
「黑心尖兒、壞了下水的，我的秀兒就是被她害的。她現在因為我的秀兒才得了命，我能讓她自在了？」周氏兩隻眼睛發直，兩隻手握住一起，絮絮地道。
在這裏養老，吃穿不愁，應該也沒有什麼煩心的事。他看得出，連守信、張氏，還有五郎、
將太倉那邊的事情大概的問清楚了，那接下來就是現在和將來的問題了。
連老爺子聽的心裏暗暗叫苦，偏偏五郎和連蔓兒佔住了孝道和大義，還用了他最常用來教導人的那一套說法，將話說得滴水不漏，讓他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來。
但是他能留下嗎？
這裏還有一個連老爺子，周氏撒潑、無理取鬧，連老爺子就該管周氏。那就問問連老爺子，看看他是什麼態度。
連蔓兒扶額，周氏又用磕頭這一招來逼迫她們，這叫什麼事！
他知道，他傷了連守信的心。他也知道，這些年，他忽略了四房的幾個孩子。但是他也相信，如果他真的要留下，該給他的奉養孩子們都不會少給他。
連老爺子下意識地抬眼四下看了看。他知道連守信一家將日子過起來了，但沒有親眼所見，他想象不到，連守信一家已經將日子過到了這種程度。連守仁那個縣丞的宅院，那些個擺設，比起連守信家這些來，是遠遠的不如。
當初連守信這一家是怎樣分出來的，那一樁樁一件件，還有臨去太倉之前發生的事情，他都沒
留在這裏養老嗎？
「爺，我爹、我娘，我哥，我們一家子都商量過了。你和我奶在太倉遭了罪，這一回來了，我們這也起了新房，乾脆，爺，你和我奶以後就在我們家住下吧。我們養活你們二老。」連蔓兒就道。
不能。
「你奶這就是心裏憋屈、心疼的，一天總得鬧上兩三回。……別答理她。」連老爺子無奈地嘆道。
怎麼去救連秀兒？人家鄭家為了將他們這一大家子救出來，出人、出力、出錢，幾乎傾家蕩產，鄭三老爺還把命都給搭進去了。就算沒有這些，鄭三老爺死了，連秀兒也要守寡。
「爺，我奶這是又犯病了吧。」連蔓兒冷靜地開口。當前的情形，她們一步都不能退。因為只要她們退了第一步，那麼接下來，對方就會變本加厲，她們將會永無寧日。
五郎和連蔓兒倆你一言我一語，都說的是要連老爺子和周氏留在這裏養老，不過卻要和連守仁、連守義那兩股人徹底地斷開，要將連守仁、連守義這兩股人逐出連家。
連老爺子沒說話，周氏也停止了哭泣，沒人哄她，她慢慢地自己抬起了頭。
「今後啊，他們再想闖啥禍，那也闖不了了，也就老老實實跟我在家種地、做個本分的庄稼人…
他捨不得這麼做。他一到三十里營子，就舍了這張老臉，是為的誰、為的啥？！他得回到老宅去，憑著他這些年在村子里積攢下的人望，幫著連守仁和連守義將那個家支撐起來。而且，他和連守仁、連守義一起過，連守信這邊都是要臉的人，看在他和周氏的分上，也不會完全不管那一大家子的人。
而且，五郎和連蔓兒話里說得很清楚，他要留下，那就要和連守仁、連守義那兩家人斷絕了來往，還要將他們都逐出連家。
「咱這鄉下的規矩，我和你奶，這以後還得跟著他們一起過。……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這個跟頭栽得這麼狠，他們也知道後悔、做錯了。別人哪，咱管不了，咱自家人，好歹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對。這話雖不該是我說，可是事情在這明擺著。大傢伙兒都看得見，他們貪贓枉法，對你們二老忤逆不孝，你們二老一句話，咱們找里正、找村老，立刻就把他們逐出連家。以後啊，你們二老就住這，再也不用看著他們生氣。」連蔓兒就道。
而且世界上也沒有這樣的道理。繼續縱容周氏無理取鬧，對不起她們自己，對不起這頭上的一片朗朗晴天。她們不想用同樣的無賴和無理取鬧對對付周氏，因為她們還要臉。
「爺，奶，你們以後就住這，不用回老宅了，也省得以後還得再為那一大家子不省心的
關鍵是，在太倉闖下了那麼大的禍，他們依舊能全須全尾、活蹦亂跳地回來，只是將連秀兒給葬送了，把老鄭家給坑了，把鄭三老爺給坑死了。這群人，簡直就是無敵的小強啊，她們這隻要稍微軟弱一點，那就等著被坑吧。
「別看太倉離咱們這幾百里地，那邊出了啥事，這邊都傳得知道了。我大伯、二伯他們做的那好些事，都立不住腳，不經講究。連家的好名聲，算是讓他們給敗壞完了。」五郎就接著道，「我們好不容易立起了門戶，清清白白的，不能再因為他們給抹黑了。爺，你是最看重咱連家這名聲。現在，是該做決斷的時候了。」
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和二郎都平安地回來了，但是連守仁的秀才功名被奪了，以後連做個啟蒙先生的資格也沒有了。從連繼祖和二郎開始算，三代之內，都不能再參加科舉，就更不要說做官了。
周氏倒比連老爺子先做出了決定。其實這一路回三十里營子，周氏心裏已經差不多對救連秀兒這件事絕望了，不過看見了連守信，她怎麼著也要試一試。這是發自內心的，她自己也管不了自己。
連守信這誰都沒答理她這個茬，她算是徹底的絕望、灰心了。要在連蔓兒家住下，她想都沒有想過。要她住在這房子里，她直不起來腰，老宅，那才是她的家，她的天下。
而四房、四房的孩子們已經崛起了，到了再也夠不著、拿捏不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