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優柔寡斷
「醒了，還進屋給老爺子、老太太磕頭來著。……看那樣，我看她要活不長。」連守信就道。
不過，聽說蔣氏也小月了，張氏就和連蔓兒商量著，送了一株高麗參給蔣氏補身子。而且是私下給的，沒有經過周氏，就是為了還上當初的人情。
「攆了。老太太和葉兒都說了，有老何家就沒她們。就是不能現在就搬，還得過幾天。」連守信就道，「是他們央求，老爺子心軟，就同意容他們幾天工夫，看能不能給找個別的下處。這個天，真在外面凍幾宿，還真怕沒命。老爺子是不想他們前腳出門，後腳就凍死在外頭。」
吐口，是三十里營子這邊莊戶人家常用的鄉村土語，大概的意思就是妥協、讓步。
「娘，該還的情咱都還了，這個，真不用。」連蔓兒就道。
「那不是還有宋家給的兩套衣裳嗎。說是要把朵兒穿的那套給葉兒，就算抵了那一百多文錢。」連守信就道。
「那葉兒家丟的那錢，是咋辦的？」連枝兒問。
「你二伯娘是問你奶來著，讓你奶給罵了一頓。」連守信就道。
「葉兒這孩子有骨氣。」張氏就道。
「說是要把那套衣裳拿當鋪去當了，從得的錢里給葉兒她們一百零六文，剩下的，就用來過年。」連守信就道。
「三伯，老何家這幾口人都是啥人性啊，對門屋住這些天，你肯定知道。三伯，你是不怕啥，可也該為我三伯娘和葉兒想想啊。還有一件，這錢他們敢
「唉，白忙活半天，原來咋的還是咋的。」連守信面色有些複雜地說道。
「沒有。」連守信就道，「大哥那一家都不大願意，老爺子也就吐口了。」
「那到底攆沒攆啊？」連蔓兒就道。
「老爺子還跟我說，按理，這人是早該休了。現在不休，也是沒辦法。」連守信就告訴張氏道，「說是一來吧，她離開老連家，沒地方可去，她兄弟家條件也不太好，肯定不能收留她。二來吧，繼祖咋說也是她帶大的。」
周氏，還真是不讓媳婦或者孫女們佔一絲一毫的便宜啊。可惜何氏那麼積極地給周氏做打手，逼著古氏和連朵兒脫衣裳。
「這另外的住處，那麼容易找嗎？」連蔓兒就道。
「爹，那最後咋說的？」連蔓兒就又問。
「另一套，你奶收起來了，說是等以後有急用錢的時候，再當。」連守信就道。
「那連朵兒哪，我奶還說要弄死她哪。」連蔓兒就問。
「那個，朵兒她娘醒了沒？」張氏又問。
「那倒是。」張氏點頭。
「你三伯，唉，他就說他都聽老爺子的。」連守信就道，「葉兒是吵吵著要攆人，老太太也吵吵要攆……」
「我也這時候可想得挺周到的，當初讓人進門的時候能想這麼周到，也沒這麼些麻煩事了。」連蔓兒就道。
周氏狠狠地罵了何氏，說何氏是喪門星，沒休了她就
「再說，不給找個差不多的地方，這幾口人出了老宅的大門，就能不動地方，就在大門口那麼賴著。好歹找個地方，把這狗皮膏藥給撕下去。」最後，連守信又道，「我看，老爺子因為這個事，也挺後悔的。可事情到這了，也就只能這麼辦。」
連蔓兒點頭，她之所以願意幫助連守禮一家，一來是身為女子，覺得趙氏和連葉兒實在太命苦，而更主要的，還是看著連葉兒。連葉兒是個不錯的小姑娘，值得幫助。
連守禮這是本心想攆人，但是又怕別人說他「心眼子不好使喚」，又要聽連老爺子的話，所以他是不肯說出來要攆人的。
「古氏沒休？」張氏就問。
「那我二伯娘沒生氣？」連蔓兒就笑著問。
因為張氏小月的時候，蔣氏拿了兩片人蔘給張氏，之後張氏就一直記著這個情。後來，連家上房的人都去了太倉，前前後後的，蔣氏回來了兩次，張氏看清了蔣氏的為人，就有些從心裏不待見她。
「爹，咋的，那邊沒給準備茶水？」連蔓兒就問。
「唉，人這天性，一輩子也難改。」連守信和張氏就都道。
用張氏的話，就是寧願別人欠咱們的，咱們不能欠別人的。
「那老爺子的意思是？」張氏點了點頭，對這個說法表示理解。
「哦。」連蔓兒就哦了一聲。
傍晚時分，連守信
就算是張氏這樣心軟得有些聖母的人都這麼說了，可以想見，一般人對此事是什麼看法。
「先湊合著過，好歹是全乎的人家。她那個認錯態度還行，老爺子說了，宋家那條路斷了，她沒了啥念想，也就老老實實過日子了。往後，就不讓她出門。」連守信就又道。
「那是沒攆？」張氏就道。
「那何老六媳婦哪，也沒攆？」張氏就又問連守信。
「我感覺，老爺子主要還是考慮他大伯了。」連守信就又小聲地對張氏道，「這要把她給休了，他大伯就打光棍兒了。現在家裡那個情況，想再說一個，能說著啥好樣的。人家稍微好點的，也不願意來啊。」
「事情是咋說的？」張氏親自給連守信端了碗熱茶來，問道。
「葉兒沒要那衣裳，說她是莊戶人，不當穿那樣的衣裳。就是要穿，她也要自己個掙錢買。她就只要一百零六文錢。」連守信就道。
「人言可畏啊，別看這幾口人偷東西，大傢伙兒恨的啥似的。要真出人命，人們就不那麼說了。」
「不休古氏，這還能說出點兒啥來，這何老六媳婦，說啥都該攆啊。」張氏就道。
「是要攆，這不是那幾口人又是磕頭，又是打滾，賭咒發誓的。還說啥那偷錢的事不能怪他們，是老連家的人讓他們拿老連家的人的錢，那不能算偷。還說他們是上了古氏的當，怕不聽古
那套衣裳，連蔓兒是看過的，宋家將面子做得十足，那套衣裳，豈止區區的一百文錢，一二兩銀子都是有的。
張氏沉吟不語。
「三哥，你不願意讓他們住，就痛快地攆人。咱這村裡都知道誰誰咋回事，肯定沒人背後說你啥。」連守信也道。
連守信跟了連守禮去老宅，家裡管事的連蔓兒和五郎都沒有去，不怎麼管事的張氏和連枝兒就更沒打算去了，只在家裡做針線、聽消息。
連守信接過茶碗，也不嫌茶水熱，咕咚咕咚兩三口，就將一碗茶都喝光了。
「你爺提出來的，……你奶也沒說啥。」連守信就道。
「繼祖媳婦燒了一鍋水，給我倒了茶，我就喝了那一杯，就都讓大傢伙兒給喝了。後來，都心忙，誰也沒顧上再去燒水。」連守信就道。
「那我三伯說話沒？」連蔓兒就問，她對這件事情比別的事情都關心。
連守信嘆氣。
「可不是。」張氏就也道，「這不有句俗話嗎，叫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還讓她們在那住著，這遲早還得出事。他三伯，你是一家之主，這可不正是該你拿主意的時候嗎？」
「這個你爺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西村老何家住的那個窩棚，好像還在。那窩棚北面靠牆，還有兩扇破木板，住的是冷點，可也死不了人。」連守信就道，「你爺是打算去看看，要是行，就讓何家幾口人搬出去，反正他們以前也不是沒住過。」
「那……我、我就攆
張氏見連守信這樣，就又端了一碗茶來，連守信喝了，這才舒服地出了一口長氣。
「三伯啊，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愛說啥就說啥唄。家裡進賊了，還不許往外攆？」連蔓兒就道，她還想為趙氏和連葉兒爭取一下。以她的推斷，如果連守禮立起來，堅決要求將何老六媳婦幾個趕出去，連老爺子是會同意的。
大家就都看著連守信，想聽他說老宅那邊的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要不，咱那不還有點高麗參？」張氏看著連守信和幾個孩子，問道。
「這個主意是誰提出來的？」連蔓兒就問。
「你們沒看見，一家幾口在地上打滾，這個鬧騰，太磕磣了。」連守信皺眉道，「又跟老爺子說啥太倉的事，又說要是這冬冷寒天的把他們給攆走了，那就是要他們的命，就是殺人兇手。鬧得人腦瓜仁子疼。」
「那另一套哪，不一起當了嗎，還是給我二伯娘了？」連蔓兒又問道。
「和她娘一樣，以後都不許出門。我看老爺子那個意思，就是等到了歲數，嫁出去就算完事。」連守信就道，「好歹是連家的骨血。他奶那也是氣急了，真要下手，咱還真硬不起那個心腸。」
是咱們硬不起來這個心腸，周氏，怕是很硬得起的，連蔓兒心裏暗道。同時她又想，這多虧連朵兒是托生在莊戶人家裡，要是如連朵兒自己所希望的生在大戶人家，就是上次跑出去，在鎮上住了幾天那件事，就足夠要了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