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飯還吃不吃
「我走，我就不該來。」周氏抹了抹眼淚，就往外走，「沒臉沒皮啊，我生養的好兒子，我咋就不嘎嘣一聲我就死了，大傢伙兒就都樂呵了……」
連守禮一張臉已經由紅而紫，還微微透出些黑氣來。他看看周氏，又看看那邊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的連葉兒，哎了一聲，一轉身就蹲到牆根去了，還抬起雙臂，抱住了頭。
不敢違逆周氏，可又真狠不下心來打罵斥責連葉兒。連守禮竟然乾脆地讓自己眼不見、心不煩了。
周氏怒氣沖沖地下了炕，就要走。可轉念一想，她又站住了。
周氏和連葉兒，這兩個人對連守禮的期待是不一樣的。在周氏看來，連守禮不幫著她，那就是喪良心，就是大大的對不起她。而在連葉兒看來，連守禮只要不過來打罵她，即便嘴上說兩句訓斥的話，她都覺得那是護著她了。而現在，連守禮可是一句訓斥她的話都沒捨得說。
人心中多少都會有一塊柔軟的地方，也都多少會為是非、公正留一個角落。平時或許會覺得連葉兒一個小姑娘，無足輕重。但是，連葉兒是連守禮和趙氏唯一的孩子。
「這成個啥樣，成個啥樣，快把她娘兒倆拉開。」連老爺子一邊急著說道。
連葉兒的意思很明白，周氏要是裝暈，她立刻抹脖子自殺。這樣，即便是周氏，她也肯定會裝不下去。周氏的膽子其實
「我這就立個誓，要是我以後沒臉沒皮，我再往這來，就讓我腳底下生瘡，你們就往這臉上打我。」周氏走到外屋，看見張氏和趙氏正在炒菜，就指著她們倆，又惡狠狠地咒罵了兩句，直接往外走去。
這就更嚇人了。要知道，周氏可是很怕鬼怪，而且更怕死。
當然，連蔓兒並不相信那夫妻倆那麼做是出於對連守禮這三口人的同情，他們應該是出於自保，不願意將事情鬧大的心理。
趙氏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似乎站都站不住了，自然沒有上前去阻攔周氏。張氏則是有些發愣，腳下也沒動換。
別說連守禮和連守信了，就是張氏她們都沒上前。
「你個沒囊沒氣的，到底誰是兒子，誰是爹。就饞那兩口馬尿，把你饞的這樣，看你那個下賤的樣。」周氏在門口，扭回頭來，對著連老爺子啐了一口，這次毫無猶豫，邁步就跨出了門檻。
很快周氏的兩隻手臂就被人扶住了。
果然，連葉兒這樣一說，周氏那往後仰的身子就頓住了。
周氏今天本打算要拿捏連守禮，沒想到被連葉兒打斷，還被連葉兒一番大鬧，她完完全全地落了下風。周氏這臉上可就掛不住了。
周氏一個小腳老太太，從來沒有獨自一個出過門，
屋裡的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上前來幫忙。不過，他們都是看見過連葉兒用斧子砍窗戶的，知道連葉兒發起狠來，是下得去手的，因此就有些顧忌。
周氏這是不甘心，要借連守禮翻盤。
連老爺子也很糾結，事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這頓飯，還能不能吃、要不要吃哪？
「上個屁的炕。」周氏突然又暴怒起來，一轉身，推開連繼祖和蔣氏的手，就又往外走。「沒看人家都沒正眼看咱嗎？還上炕吃飯，那飯是好吃的？吃下去，那得順著脊梁骨往下咽。沒這一頓飯，我就餓死了？我餓死了，我也不能吃這仇眼之食。」
「你真當我爹是你兒子，你能這麼逼他？你生養了我爹，我爹還得還不夠嗎，非要他把命還給你？不就是一條命嗎，把我的命給你。我都說了，把我的命給你，你拿去啊。」連葉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周氏道。
「總欺負我爹你算啥能耐，你沖我來啊。你是我爹親娘嗎，你是我親奶嗎，你咋就這麼恨我們哪。我不怕你罵我，我沒幹缺德事，天打雷劈下來，我和你站一塊，它肯定不能劈我。」連葉兒卻一點都沒受連守禮的態度的影響，反而更加勇猛了。
蔣氏、連繼祖、連守仁、連守義等人都先後趕了出來，但是誰也勸不住
還有連守信，以及連蔓兒那幾個孩子，竟也都是漠然的態度，沒一個過來跟她說好話，哄一哄她。
「我個老不死的。我咋還不死啊。」周氏就哭號了起來，「我老天拔地，巴拉巴拉地走這老遠，我是為了啥。到這就讓個小丫崽子打我的臉，往外攆我。我老天拔地，我還活個啥勁兒。都喪了良心，不得好死。」
「老三，你還是我兒子不，我白生養你了？你就看著這小丫崽子這麼掃我的臉，還跟我動刀？你就一個屁也不放？你還是個老爺們嗎？」周氏看向連守禮、眼圈微紅，目光犀利。
周氏邁出門檻的那一隻腳頓了頓。
連家的幾股人，連守禮這一股明顯比連守信這一股還要好欺負。但是，當初連守仁和古氏要找人去生殉，卻將主意打到連蔓兒身上而不是連葉兒的身上。
連繼祖和蔣氏扶著周氏回來，就要將周氏給扶上炕。周氏兩隻手拄在炕上，也作勢上炕，不過眼睛也看向連守禮、連守信，然後又在連葉兒、連蔓兒幾個孩子身上一一的掃過。
「好好的事，鬧騰個啥都。」連老爺子的聲音從周氏身後傳了過來，「快，把你娘扶回來。」
連老爺子這是想儘力粉飾太平，要張氏張羅開飯，好把剛才這番鬧騰給岔過去。
張氏答應了一聲，就轉身往外屋去了。
周氏自覺受了極大的委屈，而且讓
「老小孩，小小孩，誰也別說誰了。揭過去，揭過去。」連老爺子揚了揚手，高聲道，「今天是老三家的大好日子，該幹啥幹啥都。」
在連葉兒這，連守禮這樣的態度，是極好的，是可以鼓舞她的。
本來連蔓兒還以為周氏這樣就要走了，沒想到她會這樣。看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周氏雖然性情依舊暴躁，但是也長了不少的「智慧」。
連守仁和古氏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是連家的其他人哪。
「老四媳婦啊，看飯做好了沒，做好了就趕緊放桌子。有酒沒有，我們爺兒幾個有日子沒在一起了，正好都喝兩盅。」連老爺子又招呼張氏道。
「奶，上炕吧。」連繼祖就催促道。
在老宅里生活了那麼多年，連葉兒也是了解周氏的脾氣的，她知道周氏這是打算裝暈倒。如果讓周氏成功地這麼做了，那事情就要不妙。所以連葉兒才適時地說了這樣的話。
「老三！」周氏對連守禮喚道，「你啞巴啦？」
周氏見大家都圍了過來，就兩眼往上一翻，喉嚨里咕嚕一聲，身子也往後倒去。
周氏見連守禮這樣，幾乎被氣了個倒仰。
只不過，這一次，周氏的打算註定要落空了。連守禮依舊蹲在牆根，而連守信也走了過去，正彎下
「你個丫崽子，有人生沒人教的，沒大沒小，下水都黑了，天打雷劈的東西。」連葉兒身邊有人看著，周氏這次不怕她衝過來，因此大罵道。罵完了，又扭過頭去看連守禮。
周氏的暴怒，也是有她的原因的。她認為她這轉回身來，是讓自己受了極大的委屈，對連守禮做出了讓步。但是連守禮也好，連葉兒也好，似乎都並沒有感激，別說過來跟她賠話，似乎根本就沒打算過來答理她。
周氏扭臉看了看，心裡頭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頓時又化成了灰。過來扶她的一個是蔣氏，另一個是連繼祖。
連守仁和連守義沒有走，他們都看著連老爺子。
「老太太，你要是厥過去，我這就拿刀抹脖子。我說話算話，我在下頭等你。」連葉兒看見周氏這樣，立即又說道。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周氏和連葉兒終於被分開，不過連葉兒的手裡還是拿著那把菜刀。也不是說這屋裡就沒人能搶下這把菜刀，但是有能力搶下這把菜刀的人，卻都遲疑著不敢這麼做，因為怕真的將連葉兒給傷了。
周氏罵別人狠，咒起自己來也絲毫並不遜色。當然，她絕不是真心在咒自己。這是她的老套路的，咒的這樣狠，別的兒子不敢說，但是連守禮和連守信這兩個肯定都聽不下去，這個時候上來服個軟，她也就好拿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