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覺悟
「你找她們算啥能耐，我現在回來了，你有啥事，有啥話，你衝著我來，咱們好好掰扯掰扯。你還知道那麼做就不成個人？那你還那麼打算，你還有人味嗎？你把我當啥了？」連守信指著連守義的鼻子吼道。
周氏坐在那，手還伸著。她張了張嘴，卻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一雙混濁的眼睛里流露出有些無措的神情。她難得給連守信好臉色，本來料得准準的，連守信肯定會受寵若驚，然後對她百依百順。可連守信的反應卻這樣冷淡、無情，周氏驚了，也有些慌了。
連守義從凳子上跳起來，逃到周氏跟前，他摸著炕沿，卻沒敢就坐下。周氏被連守信的吼聲震得就打了個哆嗦，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又將腰板挺得直直的。
連守信的鎮定，還有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讓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愣神。
眾人好一番勸解，連守信才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周氏無語。
連守信這一坐回去，連老爺子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勸解了。
這下子，依舊是連老爺子和周氏老兩口在炕上坐，眾兒孫們則是離得遠遠的，坐在靠柜子的幾張椅子和凳子上面。
連老爺子半眯著眼，將周氏和連守信的神情都看在眼裡，不被人注意地嘆了一口氣。
「道謝不用，讓她本分點做人，衙門不是我家開的，不是五郎想說咋樣就咋樣。這個事多難，五郎欠多少人情你們知道嗎？算了，和你們說了，也是白搭。我們做啥，都
還有連守信說的，讓連守仁、連守義這些人，以後不可以將他和周氏做擋箭牌。這句話暗含著的意思，豈不是告訴連守仁和連守義，以後不用那麼聽他和周氏的話了嗎？
「別，別急啊。」連守義的眼神在連守信和連老爺子、周氏之間來回地游移，這個時候他恨不得爬到炕上，躲到周氏身後才好。
「爹，你老現在身子咋樣，葯還吃著嗎？」連守信又突然問道。
幾句話，連守義毫不猶豫地就將周氏給賣了。
「沒有，沒有的事。」連守義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了挪，想離連守信遠一些，「老四你這是聽誰……不，不是，我哪能辦那樣的事哪，那我還成個人了？絕對沒有的事。」
「是啊，四叔。」連繼祖也在旁邊附和道。
「我咋作了？」周氏不讓了，不過她並沒有跟連老爺子掐起來，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向連守信告狀。「老四，我還忘了跟你說。蔓兒那丫頭心毒啊，給我開的那葯，差點苦死我。她還跟葉兒那丫崽子合夥硬給我灌藥。還有在你家裡……」
親母子，只要感情好，別的事情就都好說。
連守信的語氣很平靜，不過一屋子的人卻都可以感受到那平靜底下隱伏的波瀾。連守信很生氣，老實人生起氣來，是很可怕的。而且現在的連守信，還不是一般的老實人。
說到
每次有這種情況，通常最後都是他無奈地讓步。連守信是周氏的兒子，他自然也沒有別的選擇。
沒想到，連守信的反應卻那樣冷淡，不僅冷淡，還搶先發難，跟連守義算起了舊賬。
「老四，你別跟我發火啊，我那不沒去嗎。」連守義咧著嘴，討好地對連守通道，「也不是我要去的，是咱娘發的話。我那隨口應承，就是為了讓咱娘高興高興，我就沒打算去，我不能辦那不是人的事。」
「咱娘發話，你就不能勸著，非得火上澆油？」連守信並沒有因此放過連守義，「你也知道那不成個人，沒人味，你咋不攔著？別當我不知道你想啥來著，你不就想趁火打劫嗎？你撈了便宜，等過後，沒事了啥都好，要是有事，你就把咱娘擱前面做擋箭牌？你就別跟我說是誰發的話，你不是幾歲的孩子，我就找你算賬！」
對，就應該這樣說。連老爺子鬆了一口氣。這些話，他無法說出口，因為他還得要臉。但是周氏作為年老的母親對兒子，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這麼說卻是可以的。
顯然，連守信對周氏的話的反應，並不是連老爺子所預料到的那一種。連守信很生氣，因為周氏不僅沒有一點悔意，還倒打一耙，那麼自然而然地指責、污衊了他的妻兒。
「對，這個事，這可多虧了五郎。她大姑那邊捎信兒來，等金鎖他們爺兒倆身子好點，要來給你們道謝
「藥方子是蔓兒給開的？」連守信打斷了周氏的話，問道。
連守信掙脫開周氏以後，並沒有在炕上坐，而是轉身走開。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幾個都忙著起身，給連守信讓座。連守信也沒客氣，就挑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以後誰要是對我孩子他娘和幾個孩子有啥不滿意的，都衝著我來，別當面背後的埋汰人。她們說啥、做啥，那都是我讓她們那麼乾的。」
連守信這哪裡是在發作連守義，分明是扎筏子在譴責周氏，那一句句的，分明是指責周氏沒人味，根本不顧忌和連守信之間的親情。可是這件事，連守信還真是佔住了理，是周氏做得太過分。即便事情被他攔下來了，但起了那樣的念頭，就是十惡不赦的。
卻依舊不能對著罪魁禍首周氏，連守信憋屈、焦躁。
「啊……，她也沒事了，她就是作。」連老爺子想了想，又答道。
「老四，你消消氣，坐下說話。」連守仁慌忙起身，賠笑著勸道，「你放心，我們肯定不能做對不起你的事。這次，就是老二犯渾，最後他也沒敢去。他真要去，我就得攔著他。」
「我娘哪，不是說犯傻病了，好了沒，還用開藥不？」連守信又問，卻並沒有去看周氏。
若是以往，連守信這麼駁她的顏面，周氏立刻就會炸。但是現在，周氏卻沒那麼有底氣了，她竟然將這口氣給忍了下來。
「快給你四叔倒茶，」一直沒說話
他息事寧人，卻沒想到周氏這邊還不肯罷休。所謂泥人還有個火性，連守信這口氣是忍了，但是那一股火卻沒有熄滅，只是悶在了肚子里，此刻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出來。
「你們都聽著，以後但凡再有這樣的事，你們誰也別跟我說這些用不著的，說是誰讓你們乾的啥的。有啥事，我就找你們算賬，別打算拿老爺子、老太太當擋箭牌，我就不能把你們咋樣！」連守信霍地站起來，指著連守仁、連守義等人道。
連守信走到大門口，才聽見上房屋裡傳出來周氏的哭號聲。
果然，連守信低下頭去，半晌無語。
「不管我們咋做，都沒好是吧？」連守信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連守信留下這一句話，也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邁步出了屋子。
「城裡大姑太太那邊的事，都了了吧，有啥不滿意的沒有？」連守信根本就沒答理周氏，而是又轉了話題，問道。
「啊……，葯不吃了，都好了。」連老爺子想了想，答道。
這事情，要糟糕了。連老爺子苦思冥想，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岔子，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無奈之下，連老爺子朝周氏看了一眼。
「被動了，被動了。」連老爺子心裏暗暗念叨著。
「……這幾天我不在家，家裡也沒留啥人。」連守信正跟連守義說著話，「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連老爺子也不免生出幾分感慨。周氏這樣的神情和語氣，已經多少年沒有過了。還是在他們都還年輕的時候，周氏是常這樣說話的。那都是周氏明顯不佔理，或者做錯了什麼事的時候。
周氏鬧騰得厲害，他怕周氏憋悶壞了身子，同時也想著叫連守信過來，爺兒倆好好說道說道，因此就打發了連繼祖去叫了連守信來。連守信果然來了，而周氏見了連守信也沒像以往那樣發火，而是少有的溫情，這讓連老爺子很高興，所以就一直沒開口，打算讓周氏和連守信娘兒倆好好親香親香。
連守信並沒有就坐下，他來回踱了兩步，只覺得心裏焦躁無比。當他回到家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幾乎一下子就火上了房，想要來質問周氏。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因為周氏是他的娘，因為一直以來逆來順受的習慣。
「那話是我說的。」周氏賭氣似的道，語氣中有一如既往的霸道，還略帶著幾分撒嬌耍賴的意味。「我不是氣的嗎。你大姐那都急得火上房了，讓她們來商量，她們不來。她一心顧著老張家，根本沒把咱老連家的事放心上。我那就是一生氣，順嘴說的，你爹不給攔下來了嗎？」
連守義絕口否認。
「是葯哪有不苦的。葯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做人也得講點良心。」連守通道。
「老四，你這是教訓我？」周氏提高了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