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葫蘆
連蔓兒看一眼木匣，再看一眼沈六，並沒有急於將木匣打開。沈六送她的會是什麼哪？連蔓兒單手托腮，作思考狀。
這應該是第一次，沈六特意送她東西，是第一次帶有個人色彩的贈禮。
沈家子弟多有在軍中供職的，沈六一年中有很大一部分時間，也會在軍中度過。而接近年尾，他更要去軍中巡視一番。連蔓兒曾經聽沈謹說過，有時候，沈六甚至會留在軍中過年。
知道避忌他，這應該是好事吧。沈六看著連蔓兒，微微眯了眯眼。而且，雖然連蔓兒想到了要避嫌，面對他的時候，卻並不拘謹，也並沒有束手束腳，還是和從前一樣大大方方的。
連蔓兒就點頭。沈六說等從京城回來之後，要送她葫蘆，這件事她當然記得，只是沒想到，沈六也記得這樣清楚，還兌現得這麼快。
「六爺，這就是念園的葫蘆吧？」連蔓兒問道。
「卻之不恭，受之有愧，那我就愧領了。」連蔓兒又站起來，沖沈六福了一福，然後才笑呵呵地坐下，將葫蘆收了起來，然後還將木匣往自己和小七的身邊又挪了挪，生怕沈六會後悔把東西要回去似的。
「是六爺送的擺設。」連蔓兒一邊答話，一邊吩咐小喜將匣子放進柜子里去。「就是太嬌貴，易碎，就放在柜子里存著吧。……娘，你和我姐看鳳凰樓了，覺得咋樣？」
就像五郎從京城回來，給家裡每個人都捎帶了禮物。想來
而這一次，沈六巴巴地把她叫過來，單獨要給她一件東西。連守信、五郎他們剛剛都在，就沒有沈六是為了方便才要將東西給她這個可能。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村裡去？」沈六問連蔓兒。
是什麼，連蔓兒看著沈六，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那眼神卻分明在問。
外面腳步聲響，五郎和張氏、連枝兒從外面回來了。連蔓兒趁機拉著小七站起身，向沈六告辭。
「這是什麼？」張氏就問。
「這個我知道，五郎跟我說過。」沈六就道，「日子來得及，不必急著走。府城中的人家，你們也該認識認識。」
說起來，自從和沈六認識，沈六送她東西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差不多每次都很「形式化」，也就是那種走禮的方式。送的東西雖然五花八門，從尺頭、茶葉到金銀等等，但卻並不帶什麼個人色彩。
沈六或許是忘了吧，連蔓兒想，或許沈六認為這種亞腰葫蘆在遼東府是少見的，所以特意選了這樣的兩隻葫蘆送給她。
只看這兩隻葫蘆，就可以想象得出，沈六送給皇帝做壽禮的葫蘆是多麼的漂亮精巧了。而沈六這種求神似的手法，更是絕妙
唯一有些個人色彩的，是沈謹送她的頭面。不過，那和沈六沒關係。沒錯，那和沈六沒關係。
連蔓兒應該是懂得了他的意思吧，他可以想象得到，連蔓兒回去之後，十有八九會將這兩隻葫蘆束之高閣，對此，他有些小小的不快。但那也沒有關係，這葫蘆連蔓兒不會給外人看，可她總不能也不給她家裡的人看。
沈六頓時覺得心情大好，今天將連蔓兒叫過來，果然是對的。原本，他的打算是明天，或者後天，等事情沒這麼忙，人沒這麼多，也更加方便的時候。
「嗯。」沈六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連蔓兒一眼。
連蔓兒和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臉頰又略微圓潤了一些，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個頭也好像高了那麼一點點。
「六爺，這兩隻都是給我的？」連蔓兒拿著葫蘆，愛不釋手地問。
連蔓兒看得讚不絕口。
輕描淡寫地說完，連蔓兒立刻轉移了話題。
連蔓兒眼珠轉了轉，在沈六面上看不出什麼，她就偷偷給小七使了個眼色。小七比他先過來的，也許會知道什麼內幕？
小七衝著連蔓兒眨眼，神情無辜。他什麼都不知道。
「六爺這次進京很辛苦，年前應該不會再出門了吧。」連蔓兒跟沈六閑話家常。
木匣里，大紅的絲絨墊上，是兩隻漂亮的亞腰葫蘆。
說到最後一句，沈六拿出詢問功課的口氣，還特
「當然。」沈六見連蔓兒喜歡這葫蘆，心裏自然也高興。
這讓他心裏很熨帖。
「福祿。」小七道。這是取葫蘆的諧音福祿，護祿的吉祥意思。
沈六也沒說話，也用眼神示意連蔓兒，自己打開看看。
「時辰不早了，六爺車馬勞乏，也該早點歇息。」
「打開不就知道了。」沈六淡淡地道，眼睛從連蔓兒臉上轉到小七的臉上，又轉了回來。他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看著連蔓兒。
連蔓兒記得，她似乎曾經和沈六說過，相比起這種亞腰葫蘆，她還是更喜歡遼東府土產的那種憨態可掬的大肚葫蘆。
小丫頭最近日子過得不錯，沈六想。而且，有意思的是，還似乎有些避忌他了。若是原來，他叫她到跟前來，她肯定直接就跑過來了。可是今天，她卻特意帶了個小尾巴。
「辟邪。」連蔓兒搶著答道。葫蘆是自古以來的吉祥物，可掛在門口辟邪、招寶。
一家人離開沈府，回到松樹衚衕的家裡。連守信和張氏自然注意到了連蔓兒讓人抱回來的木匣。
「六爺放心，這樣的好東西，回去我們肯定不會藏著。」連蔓兒忙道，同時在桌子底下輕輕地捏了小七一把，示意他不要往下說。
「怎麼，不想要？」沈六見連蔓兒遲遲不打開木匣，還和小七兩個眉來眼去，就差沒嘀嘀咕咕了，就微微挑了挑眉，問道。
「好。」沈六目光何等銳利，自然
「歇幾天，還得去軍中看看。」沈六就道。
「六爺，這裏面是什麼？」連蔓兒將手放在匣子上，打開之前，她還是又問了一句。
「就這兩天，看六爺還有什麼吩咐，還有我哥有什麼安排沒有？我姐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得回家去準備準備。」連蔓兒就道。
兩隻葫蘆頂上，還留了一大節的藤蔓，也不知道是經過了怎樣的處理，竟盤繞成一個雙蝶結，精巧別緻。
連蔓兒將葫蘆小心地拿出來，仔細打量著。
但是，沈六就是沈六，沈家的六爺，身後站著太多的人，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東西。這甚至就不是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面對，和他一起去扛的問題。
或許，嗯，只是或許，在五郎前頭定個親也沒什麼的，姑娘家在哥哥沒成親之前出嫁，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當然，她並不打算真的嫁那麼早。
連蔓兒在他面前的舉止，一部分是她的本性，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她面前的人是他。即便連蔓兒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連蔓兒對他是發自內心的信任、親近。因為有這樣的感情，連蔓兒在他面前才會這麼從容和自在。
連蔓兒明白，這是沈六在提點她，忙點頭應了。
若是再往下說，葫蘆因為子多，又寓意著子孫繁茂，人丁興旺。而這亞腰葫蘆，更有寓意夫妻和諧美滿的意思。
「怎麼會！」連蔓兒馬上將手放下來，不再托腮沉思。難得沈
「這東西，你拿回去，不要就放在匣子里。」沈六看著連蔓兒的動作，眼神中染上了一絲笑意，「應該擺起來。這葫蘆有什麼吉祥說法，你們都知道吧？」
沈六取了匣子，就放在桌子上。連蔓兒瞧著這雕漆的匣子個頭不小，就好奇裏面到底裝了什麼。沈六卻沒有打開匣子，而是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將木匣往連蔓兒身前推了推。
連蔓兒終於打開木匣，木匣里的東西讓她睜大了眼睛。小七湊過來，也輕輕地呼了一聲。
與連蔓兒她們當初設計的異形葫蘆不同，兩隻亞腰葫蘆的外形並不奇特，表面上的紋路才是它的精彩之處。仔細地看，可以看到「生長」出來的篆體喜字，還有栩栩如生的兩隻喜鵲站在梅枝上的圖案。不論是喜字，還是圖案，都求的是神似，毫無匠氣的痕迹，真的像天生天長出來的一般。
所以，沈六也終究只能是沈六，雖然，作為一個男人，他很不錯，甚至讓他心動。
今天，還是有些倉促，不過，他心裏不想等。今天這樣，也並不是一時興起，而結果，他很滿意。
「嗯。去京城之前，我曾經答應你。最後的成品並不多，除了做壽禮的，也就是這兩隻了。」沈六就道。
連蔓兒正低頭開木匣，就感覺到沈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這讓她頗覺壓力。有些事情，她不是沒有感覺。如果，沈六不是沈六，而是別的一戶人家的別的一個人，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