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內外有別
可惜，炕上能坐的地方太少了。
「趕緊起來，趕緊起來。」連老爺子連忙伸手阻攔，「不用行這樣大的禮。這地上冷，還埋汰，別把你們的新衣裳給腌臢了。」
「二郎也來了！這是……」
「地下冷，還是炕上坐。馬上就好了。」連老爺子就道，一面又催促周氏趕緊收拾乾淨，一邊笑著跟連守信等人說話。
「爹，這有啥捨不得喝的。喝完了，跟我說一聲，我再給你送。」連守信就道。
「不知道爺愛喝茶。我家裡也有點不錯的茶葉，下次我送來給爺喝。」吳家興就道。
周氏板著臉，一直沒有說話，不過卻真的動手收拾起來，而且速度頗快，一邊還指揮著連芽兒和蔣氏把盆子和衣裳先搬到地上去，一邊就拿了塊分辨不出顏色的大抹布擦拭炕上的水漬。
「趕緊收拾，給孩子們騰地方。說了不讓你今天洗衣裳，你非得今天洗。我就說孩子們總得過來。你看看你，快點收拾。」連老爺子一連聲地催促著周氏。
連家老宅，在冬天，唯一有權力特意燒熱水洗衣裳的，就只有周氏。
「蔓兒也過來了？」蔣氏笑著對連蔓兒道。
「快上炕坐。」連老爺子忙又招呼道。
吳家興和連枝兒上前一步，一邊嘴裏喊著爺、奶，一邊就要跪下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磕頭。
連老爺子乾咳了兩聲，向周氏投去警告的一瞥。不過周氏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她是否領會
吳家興的話正巧觸到了連老爺子的心病。連老爺子氣息一滯，面色也微微有些發紅。那份給連枝兒的添妝，即便是周氏準備的，他並不知情，但是作為一家之主，還是責無旁貸。
「二叔和二嬸吃過早飯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蔣氏注意到連蔓兒的目光往東廂房那麼一掃，忙就說道，「四郎也出去了。六郎剛才還在的，或許去後院了。芽兒在上房屋裡，……奶在洗衣裳。」
即便是新姑爺，但依舊是連老爺子的孫兒輩，不管怎樣，都沒有讓連老爺子親自出門迎接的道理。
周氏盤腿坐在炕上，她的身前是兩個裝滿水的大木盆，其中一個盆子里是剛洗了一遍的衣裳，另一個盆子里是正在洗的衣裳。旁邊還放著好幾件沒有洗的衣裳，和洗好了被擰得半乾的衣裳，幾乎佔了多半鋪炕，而且很多地方都是水漬。
吳家興和連枝兒也沒勉強，就趁勢一個給連老爺子和周氏鞠了一躬，另一個屈膝福了一福。
「辛苦什麼哪，都是應該的。」蔣氏就忙道。
連枝兒低眉順眼的，似乎很專心地聽連老爺子和吳家興說話，眼珠都沒往周氏這邊轉。
連蔓兒這一行人已經進了外屋，連守仁才掀門帘子從東屋出來，同時屋內傳出
連枝兒也跟著吳家興站起身，然後連蔓兒等人也都下了炕。大傢伙兒是準備就這樣走。
「嗯。辛苦大嫂子了。」連蔓兒就笑著說道，如今老宅里，周氏雖然使喚連芽兒使喚得最為順手，但是連芽兒畢竟還小，很多事情做不好，因此，大多數的家務都落在了蔣氏的身上。
「我這就是心急，先早點看著我這大孫女和大孫女女婿。」連老爺子接著又笑道，就招呼吳家興和連枝兒兩個上他跟前去。
蔣氏帶著連芽兒端了熱茶進來。
周氏看見了連老爺子的眼色，眼皮子就耷拉了下來。不過一會，她就撩起眼皮，朝連枝兒看了一眼。
連蔓兒的嘴角翹了翹，並沒有再說話。路過東廂房門前的時候，連蔓兒下意識地往東廂房裡看了一眼。東廂房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裏面鴉雀無聲。
等炕上終於收拾好了，吳家興和連枝兒就坐到了炕沿上，吳家興與連老爺子最近，然後是連枝兒，連蔓兒、小七和連葉兒也都上了炕，挨著連枝兒坐了。
「哦。」連老爺子哦了一聲，隨即又笑道，「好，好，一家人，就應該這麼和和美美。好啊。」
現在燒火這種事，也要蔣氏自己做了。這在過去，是極少見的事情。
連老爺子似乎很喜歡吳家興，語氣極親切地和吳家興說著話。吳家興本也是善談的人，不過這個時候，卻只肯問一答一。雖是態度
他們這些人來了，連守義和何氏雖不會因為禮貌的原因迎出來，但絕對會因為好奇、想湊熱鬧而早早地出來。如今廂房屋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連守義和何氏這兩口子都不在，肯定是都出去串門了。連蔓兒想。
「不用收拾了，我們坐地下。」連守信就道。
一行人走進上房，連蔓兒看見東邊的大灶上鐵鍋蓋著，有熱騰騰的蒸汽從從鍋沿兒冒出來，灶坑裡面還有燒了半截的柴火。
「是家興和枝兒來了？快點進屋，外邊冷。」連老爺子的語氣十分熱忱。
最先出來的是蔣氏，她正在外屋燒水，看見連蔓兒一家陪著吳家興和連枝兒來了，一邊忙向屋裡通報，一邊就招呼了連繼祖，兩口子一起迎了出來。
「爹，你老好好歇著。過後他倆再來。」連守信就道。他生怕一會周氏突然發作，大家難堪。他們自家人也就罷了，吳家興可是新姑爺。這麼多人陪著過來，除了顯示鄭重之外，也是因為不放心，要看著、護著，省得旁生枝節，讓好好的日子被抹上灰暗的色彩。
這是周氏不滿的徵兆。不過，屋裡這麼多人，除了連老爺子幾個住在老宅的人，別人似乎都沒聽見和看見周氏的異樣。
連老爺子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話不能這麼說，這新姑爺進門可不一樣。」連老爺子就道。
周氏張了
「爹，你老好好坐著。」連守信忙就上前攔住了連老爺子，「家興和枝兒今天回門，過來看看你們二老。他們是小輩，哪有讓你老出門迎的道理。」
蔣氏和連繼祖在院心迎住了連蔓兒這一行人，連繼祖賠著笑，給連守信見禮，而兩口子中較為會說話的蔣氏則賠笑說著客氣話，請大傢伙兒往屋裡坐。
連老爺子又看了周氏一眼，滿眼都是對周氏態度的不滿。不過，他並沒有繼續數落周氏。有的時候，只要周氏不繼續往大里鬧騰，大家就都認為是很不錯的境況了。
「那天坐席的時候，我就聽說了。爺是因為我們成親，太高興了，犯了老病。」吳家興似乎有些歉意地道。
周氏已經顯露出不悅，雖然現在裝睡沒有發作，但誰也無法保證下一刻，周氏會不會就爆發。他們不能冒這個險。
眾人就往上房屋裡走，連繼祖在前頭陪著連守信，蔣氏則落在後頭，還特意衝著連蔓兒笑了笑。
「這還是上一回，你老丈人給我買的好茶葉。這茶葉味道好，我一直沒捨得喝。」連老爺子一邊讓吳家興喝茶，一邊笑著說道。
他們來了好幾個人，地上的椅子和凳子根本就不夠坐。連守信和連守禮都先坐了，剩下的其他人都是平輩，因此就誰都不想先坐下，很是謙讓。
原來蔣氏並不是在燒喝的水，而是
「……枝兒妹子回門，四叔和四嬸讓我們兩口子來幫忙。」二郎老老實實地道。
「你爹和你娘都挺好吧？你爹今天出門了沒……」連老爺子一邊和吳家興說話，一邊偷偷給周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和連枝兒嘮嘮嗑。
「家興啊，你和你爺改天再嘮吧。你爺身子骨不大好，得多歇息。」連守信就大聲說道。
「看見爺和奶，我這心裡頭一高興，就把這個茬給忘了。多虧我爹提醒。」吳家興規規矩矩地站著說道，「爺、奶，你們二老別見怪。我先告辭，過兩天再來看你們二老。」
連守禮來了，連老爺子沒有絲毫的驚詫，五郎、連蔓兒和小七、連葉兒也一起來了，連老爺子也並不覺得意外，不過看見同來的還有二郎，連老爺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些不同的表情來。
「好，好。」連老爺子一邊喝著茶，一邊笑著點頭，對於吳家興這樣的表示很是滿意。
吳家興立刻就站起身。
老宅來過了，連老爺子和周氏看過了，並且還行了禮。連蔓兒看見連守信抬起頭往她這方向看過來，就故意眨了眨眼睛。
「再坐一會……」連老爺子忙道，他一心想多留這些人說說話，但是剛才吳家興的那一句話，又讓他無法強力的挽留。
等到大傢伙兒都進了東屋，就看見連老爺子正在穿鞋，似乎是打算下炕親自出門迎接。見連守信這些人都走了進來，連老爺子還在繼續穿鞋，並作勢要下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