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六十三章 壓包袱
當然了，這種美差不是誰都能輪得到的。那得是和新娘家的關係特別鐵，極受新娘家重視才可以。而且，一般壓包袱的孩子也不會多，還得考慮到給紅包的男家的心情。或者是家裡條件不是很好，或者是家裡條件雖然行，但是人小氣巴拉的，有的人家，甚至只有兩個壓包袱的小孩。
這些老人很感慨地說，他們並不貪那一口吃的，貪的是那一份心意。被兒子媳婦放在心上，敬在頭裡。
「那也不用隨，我們姐妹，不能讓人看低了！」周氏固執地又重複了一句。
燒鍋屯那邊嫁娶有這樣一種風俗，就是要從新娘的家人和親戚中選出幾個男孩子和女孩子，坐在送嫁妝的車上，俗稱作「壓包袱」。這種風俗的含義是非常豐富的，健康活潑的小孩子是吉祥、幸福的象徵，人們希望通過這種做法，給新人帶來財富和幸福。
「你攔著那幹啥？他們想隨，就讓他們隨。他們還能吃虧？他們就是隨兩份，那也是看著老四那一股。」
二月初六，是張采雲成親的正日子。清早，眾人都早早地起來，各自忙活開來。已經操辦了連枝兒的事情，大家都有了經驗，可以說是忙而不亂。
送張采雲上了花轎的時候，這喝喜酒的眾人也都紛紛上車，往青陽鎮上來。
男人們在這種事情上插不上手。
「再說了，這回不是老四家的事情，是人家老張家的事情。你對人老張
如果當初，在四房還貧寒的時候，他們能做得好一點，哪怕是僅僅做到禮尚往來哪，現在的情形，只怕還是另外一個樣子。
連老爺子對周氏說的重話，因為周氏說的話實在是太離譜了，就是他對周氏再縱容，也不能讓周氏再說這樣的話。別說這話傳到外頭去，就是在自家炕頭上，都不能說。
周氏特意囑咐她晚上只煮飯、熬白菜，應該是早就打算著，要等著吃連守信那邊送來的菜。
「你往後再說一句，你就走，愛上哪就上哪去。我們老連家這廟小，住不下你這尊大佛！」
「我是那顧嘴的人嗎？我不是抱怨她不給我送吃的，就她給送來的那些，你看我吃過多少？還不是都給你們吃了，我也就跟著沾沾油水。……是她辦這個事，她沒有理。」
張青山和張慶年爺兒倆就在前院的院子里，站站走走，臉上的表情是那種特別裝出來的平靜。
「也不一定就真的不後悔，」蔣氏一邊幹活，一邊心裏暗自尋思，「就是性子太執拗，高高在上的習慣了，就想著反正人家也不能把她咋樣，就一條道跑到黑。」
「你凈說這些用不著的。」連老爺子的語氣中已經透出些不耐煩和怒氣。他現在的心情也很不好，可周氏不僅不說話開解他，反而火上澆油，給他增添更多的煩惱。「這些親
連老爺子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今兒個是好天！」張青山仔細地看了看東面的天空，說道。
等張采雲這邊打扮得差不多了，張延年、胡氏等一眾今早從燒鍋屯聚齊出發來喝喜酒的人也都到了。張家一共來了三輛車，都是兩匹騾子拉著的莊戶人家普通的大車。車上沒有車棚，上面鋪了被褥，大家擠著坐，一輛車上可以坐十來個人。這裏面有張家的本家，屯子里交情特別好的鄉親，還有張采雲姥姥姥爺家的人，張采雲的嬸子胡氏娘家也來了人。
蔣氏心裏這麼想著，就聽見屋裡傳出來周氏跟連老爺子的說話聲。
壓包袱，可以說是一項美差。因為到了男家之後，男家要給這些壓包袱的小孩子包紅包！
因為離得近，陸家也準備了花轎迎親，新郎陸炳武一身新衣，胸前是大朵的紅色綢花，騎著一匹大青騾走在隊伍的前頭。道路兩側，早就擠滿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對陸炳武還有陸家迎親的派頭都是讚不絕口。
村子里，兒子媳婦分家另過的不在少數，像送吃食這樣的事，也不少。一般的老人，如果自家做了什麼好吃的，也會給分家出去的兒孫送一份，讓兒孫們也吃上一口，他們心裏還能舒坦。後街就有這樣一位老者，家裡做了好吃的，先要給住前
「你少說兩句吧，這話都讓你給說了。」連老爺子沉聲打斷了周氏的抱怨和咒罵，「人家給你送，你就說沒安好心，是做給外人看的，還挑肥揀瘦的。這回人家不給你送了，你又說喪良心。你到底想咋的？」
……
「別的咱都不說，你聽聽人家都是咋和老四說話的，你再聽聽你？你跟誰能處到一塊去，別說媳婦，就是兒子看見你都想繞道走！還有你最後那一句話，那叫啥話，那是人話嗎？」
今天晚上連守信那邊擺酒席，請了不少人吃飯，但是張氏和連蔓兒卻沒有打發人給老宅這邊送好飯菜來！
「……喪良心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他出息了，就把我這個娘給忘在腦袋瓜後頭了。……不是總說賢惠、孝順嗎，她大嘴連馬的吃，忘了這還有老人了？她賢惠、孝順個屁！」
「他三姨還問我哪，說用不用也給隨兩份禮，說是聽說老吳家給隨了兩份。我告訴她不用。她又跟老張家沒啥來往，上趕著隨禮，人家還當她是上趕著巴結哪，那就該更狂的不知道咋樣了？我們姐妹，不能讓人看低了！」
連守信從屋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不由得臉上就帶了笑意。身為父親，第一次往外聘閨女的心情，他深有感觸。至於祖父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連守信的思緒在這裏略作停頓，不過馬上就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才又傳出來周氏說話的聲音。
「你這話你上當街上說說去，一頓沒給你送吃的，你就要鬧騰，你看看人家是說你，還是說老四媳婦。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可惜，要對這種情形負主要責任的人，對此卻沒有任何悔意。
隊伍中有一輛特殊的大車，車上是張采雲陪嫁的細軟，大多是箱子和包袱皮包著的衣物等。這輛車上，一水坐著的都是打扮的喜氣洋洋的小孩子。
「老張家聘閨女，憑啥在老連家發嫁？憑啥上老連家來吃喝？他老張家沒人了，還是窮得揭不開鍋了？他不嫌磕磣，我都替他磕磣。……那是我兒子的家，我還沒上那炕頭上去躺過哪，憑啥他們一趟一趟的來。要不趕明兒個，乾脆讓老四把姓給改了，給他老張家當上門女婿去！」
張采雲和陸炳武成親，自然沒有這些問題。
很快，陸家來迎親的隊伍也吹吹打打地到了。
紅包哎，那可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得到的好物！小孩子們當然喜歡。
就是現在，三十里營子有些兒子們分出去另過的老人還經常說，要是他們的兒子和媳婦有連守信和張氏的一半，哪怕是一成的孝順，他們就心滿意足了。不說別的，就是學連守信剛分家的時候，做了好吃的，能惦記著給爹娘送一份，這樣就行了。
說起
「嗯，今兒個是好天！」張慶年也跟著看天，說道。
可即便是在那個時候，但凡做了肉菜、包了餃子，甚至是大骨頭熬了湯，張氏都會在自家人吃飯之前，挑好的，打發孩子給上房送過來一份，孝敬連老爺子和周氏。
「老四為啥對老張家好，那是人家老張家以前對得過老四！」
壓包袱的一般既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以此寓意著新婚夫妻以後枝繁葉茂，兒女雙全。
聽到周氏竟然說起了理，蔣氏不由得將手腳放得更輕，她是真的好奇想知道，周氏能講出怎樣的理來。
與這些人家相比，蔣氏知道，老宅在這方面做的確實不經講究。
不過，跟這樣性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可真是誰苦誰知道。
「你這還要休我是咋的？」周氏就瞪起了眼睛，「我不就是順嘴說說，能咋的啦。我走了，你以為你能有啥好日子過？沒我這麼伺候你，你能有個人樣？」
老兩口子一人朝對方捅了一刀，就都沉默了下來。
許是也覺得確實理虧，連老爺子這樣訓斥周氏，周氏卻沒跟連老爺子頂撞起來。
想明白周氏那些舉動的含義，蔣氏只有無聲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