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 打算
而以現在的醫藥條件，也是無法做出相應的診斷的。但是，又不能由著周氏總這麼來，蔣氏的那番話，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怎麼就能少了魂？」連蔓兒聽得蔣氏越說越有意思，就問了一句。
用連老爺子當時的話來說，就是沒病沒災的，吃啥葯。
不用蔣氏說，張氏也明白過來了。那院子里，有她被害小產下的小八，還有凶死的曾經在那院子里飽受折磨的古氏。
「還是繼祖給老太太買葯？」張氏又問蔣氏道。
不知道，這些話，連蔓兒相信了沒有。蔣氏惴惴地想，不過，不管怎樣，她都要試一試，拼一拼。連蔓兒相信了最好，畢竟，不論連蔓兒多麼聰明，畢竟年紀還小，而且，她自信說的也算面面俱到了。
蔣氏見張氏和連蔓兒都不說話，微微有些灰心，不過，話都說到這個火候了，沒有不繼續說下去的道理。
其實，想管也管不了，周氏認定了，如果連守信攔著她不讓她吃丸藥，那就是捨不得錢，就是不孝順，甚至是想要她的命。
「……就算是不是毛病的毛病，也不能放著不管。大嫂就看別的那好人家是怎樣的，斟酌著辦吧。對大嫂，我們沒有不放心的。」連蔓兒就又說道，「大嫂就多費些心。老話說，老小孩，小小孩。都由著她，反而不好。該管的要管，該說的要說。」
「大嫂，你等一等。」連蔓兒卻叫住了蔣氏。
一時之間，屋內的三個人都沒說話。蔣氏是惴惴不安，她能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要看張氏和連蔓兒的反應。而張氏，她此刻還在震驚中，消化著蔣氏的那些話。
「……就那幾畝地，每年的出產也就夠上糊口的。妞妞她爹……唉，四嬸也知道你那個侄子。家裡沒啥別的來錢的路子，我想著，把房子租出去，每個月也能有幾個錢，貼補貼補家裡。就像四嬸說的，空著也是白空著。」蔣氏笑著道。
三
好一個蔣氏，竟然想出了這樣好的說辭。看來是久經思慮，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周到了。
「老太太現在都吃啥葯？」連蔓兒抬起頭，問蔣氏道。
周氏在吃丸藥這件事上的堅持，即便是對她這個性格的人來說，也是頗為罕見的。似乎，那些丸藥就是她的命。不讓她吃丸藥，就是要她的命。
「有啥事，你直接說。」張氏就道。
聽張氏這麼說，蔣氏就笑了。
蔣氏又說了兩句閑話，看天色不早，就要起身告辭。
蔣氏是真被逼急了，想來，她思考這件事，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一直以來，周氏強健的身子骨，每天中氣十足的叱罵，讓大家自然而然地將她當作一個硬實的老人來看待，從而忽視了其他方面的問題。在這個年代，沒有老年痴獃，也沒有精神病這樣的說法。因此，大家看到周氏的越來越過分的種種怪癖，就都歸結她的個性上去了，而沒有人想到，是周氏的精神出了問題。
即便是連蔓兒有些不信，蔣氏暗自禱告，她也希望，連蔓兒能夠心軟，能夠看在大妞妞的面上。剛才說了那麼多，還說了大妞妞所受的委屈，也是存了讓張氏和連蔓兒同情、憐憫的心。
她並不想害人，她只是想讓自己和孩子能生活得好一些，有一些體面。
即便是這樣，周氏還是會隔三岔五地想法子買一些常用的丸藥來吃。連蔓兒還記得，那是她初到此地，張氏要當了發簪給她抓藥吃，周氏知道了，就要張氏也給她買些養榮丸回來吃。
這個年代，大戶人家是有常年吃補養丸藥的。連蔓兒還曾暗自想過，只聽說原來周家是如何的大戶人家，在周氏身上卻看不出來。而這沒事愛吃個丸藥，還偏愛養榮丸之類的丸藥的習性，是不是可以當作是曾經大戶人家的痕迹哪
「老太太的身子骨看著是越來越硬實，就是這脾氣，你這麼一說，還真像。」張氏就道。
「不過，也有的說，趙家那個老太太那樣，是因為少了魂的緣故。」蔣氏見張氏這樣，又見連蔓兒在旁也聽得十分認真，這才又繼續說道。
「四嬸，那院子，可不是原先四嬸住著時候的院子了。有些話，我也不敢說……」蔣氏就道。
這個年代，葯比糧食貴。莊戶人家一般不是病得厲害，就捨不得花錢請郎中抓藥吃。周氏卻恰恰相反，動不動就要吃藥。
「你這麼說，還真是……」張氏顯然已經被蔣氏的一番話打動，很贊成蔣氏。只不過，受個人性格等特質的局限，她一時還說不出蔣氏著了魔這樣的話。
「……就一家四口，兩個大人帶著兩個孩子，倆孩子都是小閨女，都挺乾淨利落，聽說人也本分。」蔣氏就道，「再說，是在咱村裡，她們是外來的人。」
蔣氏就忙應著，心裏也就有些明白了。
「還是那幾樣……」蔣氏見連蔓兒和她說話，忙趁機打量連蔓兒，希望能夠在連蔓兒的臉上發現一些什麼。但是，結果卻只有失望。連蔓兒一切如常，並無絲毫異樣的情緒流露。
張氏並不知道趙家村這個老太太的事，但是聽蔣氏說，人家本來是通情達理的，可周氏原本就不是通情達理的人，只是變得更加過分了，再有被什麼迷住了之類的話……
「現在不讓他去了，都是讓芽兒去，妞妞陪著去。」蔣氏就道。
至於連蔓兒，她此刻想的是話題中的核心人物周氏。
周氏常買丸藥來吃這件事，連蔓兒一家也知道。連守信還去勸過，反被周氏罵了一頓。周氏說反正也沒另外花著連守信的錢，讓連守信犯不著心疼。幾次三番，連守信也就灰了心，又知道周氏常吃的那幾種藥丸，不過是些日常補養、或是消散的藥劑，治不了大
周氏愛吃丸藥，也並不是這幾年才養成的習慣。原先，沒分家的時候，周氏就愛吃丸藥。不過，那個時候連老爺子還在，一家人省吃儉用供養連守仁和連繼祖父子倆讀書，周氏雖然愛吃丸藥，真正吃到嘴裏的確是極少。
連蔓兒也曾和張氏、趙氏、連葉兒等幾個人在私下裡討論過，最後，大家一致認為，周氏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太怕死。
「四嬸，要真是燒香拜佛每回都有用的話，那這世上，也就沒那麼多事了。」蔣氏又說道。
那個院子不幹凈，周氏又是心裏有鬼的人，真的因此怎麼樣了，不是不可能的。
而周氏，誰也沒看出來她擔心誰，周氏是單純的因為她自己的原因怕死。周氏現在活得很好，很恣意，她對死後的世界充滿了恐懼。因為，那個世界里，有太多她不想去面對的人。
這麼想的時候，連蔓兒就忍不住要扶額。大戶人家有許多好的東西，偏偏在周氏身上都看不出來，就習學了吃丸藥這項「高雅」的活動，還真是讓人無語。
「這有啥可膈應的。」張氏對此並不在乎，就笑著說道，「房子就是給人住的，空著也是空著，要是有可靠的人要租，你儘管租，不用考慮我們。……你這就沒必要問我。」
「老太太還那麼愛吃丸藥！」張氏就嘆了一口氣。
「剛才聽大嫂說的，老太太總這麼吃丸藥，似乎也沒啥益處，還是要請郎中來，好好地看看，開一兩劑葯，或許就好了。」連蔓兒就道。
「這個肯定，我先在四嬸這問好了，回去就跟老太太商量。老太太要是不樂意，那就算了。」蔣氏點頭道。
雖然在那裡住過，但是那房子他們已經給出去了，周氏和蔣氏她們要做什麼，連守信和張氏都不會阻攔。
「你都考慮周到了就行。」張氏就道。
「四嬸，還有
「沒毛病就算了，要是有毛病，不管是什麼毛病，都得治。」
周氏與連老爺子不同，在連老爺子最後的那段日子里，連老爺子應該是自己覺察身體不行了，他也焦慮。連老爺子焦慮和擔心的是，他沒了以後，連守仁、連繼祖等幾個兒孫將來的生計和福祉。
「我也是這麼說。」蔣氏就道，「可老太太哪裡肯聽。說要請郎中，就說我們咒她。」
「說是因為因果。……趙家老太太這輩子積下了福德，說原本這個年代就到了生死簿上的壽數了，是閻王爺看她積了福德，給她增延了壽數，先拘了一魂一魄去地府里湊數，留老太太在陽間享福。這增增減減的，都是定數。」蔣氏就道。
「這個事，你和老太太說好了？我怕她膈應院子里有外人。」張氏就道。
想透了周氏吃丸藥背後的緣故，也就能明白，即便是連老爺子復生，或者神仙下凡，都不能改變周氏的這個愛好。
「……鎮上來了個買賣人家，想要租房子，知道咱家那有空房子，就問到我這來了。」蔣氏就告訴張氏道，「西廂房四間，堆放著東西，也用不了那麼大的地方。……就是想著，四叔、四嬸住過，咱自家或是空著，或是誰住，四叔、四嬸想必都沒啥說的，就是要租給人住，怕四叔和四嬸膈應。」
「四嬸，我是沒見過世面的見識，咱們老太太，和這趙家的老太太，是不是挺像？」蔣氏就道，「四叔、四嬸積下了福德，老天給咱們老太太增壽數了。」
蔣氏依舊惴惴，就掰著指頭說了周氏常吃的幾種丸藥。
「……每個月固定從鎮上濟生堂買來。」蔣氏道。
「你說得沒錯。」張氏至此，對蔣氏的話又多信了三分。
如今，連老爺子沒了，再沒有能夠管束周氏的人。周氏的手中又寬鬆，除了吃肉之外，她就將手裡的錢大多用來買了丸藥吃。
不過，這
連蔓兒在一邊打量了蔣氏一眼，她早就猜到蔣氏這次過來，除了來送五郎成親的禮之外，還會有其他的事情。剛才蔣氏說了那麼多，她隱約有些猜到了是什麼事情。而現在，她已經完全明白了。
「老太太天天燒香拜佛的……她又哪也不去……」張氏就疑惑地道。
「四嬸，我年輕，見得少。不知道四嬸聽說沒有，趙家村有一戶，老太太原先也是個精明利落、通情達理的人，上了五十歲，就顛顛倒倒，以前沒說過的話，沒有的事，都出來了。就是這裏……」蔣氏說著話，就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出了毛病，也有說是讓啥給迷了的。」
「是這樣。」張氏也開口道，「老太太啥脾氣屬性，你四叔，我們也都知道。這村裡街坊鄰居，大傢伙兒心裏也明白。你也不用怕人說，正當的，該說該做的，儘管去說去做。」
說到這，連蔓兒故意停頓了一下。
「哦……」張氏哦了一聲，跟連蔓兒交換了一個眼色。周氏是個疑心病極重的人，現在周氏最信任的人就是連芽兒，別人都要靠後。
「再有一個，打聽好了，那要是本分的人家，省得往後一個院子住著出啥事就不好了。」張氏又道。
「外頭也有好些這麼說的。」蔣氏心中一喜，她等的就是張氏這句話。不過，心喜的同時，蔣氏難免還有些惴惴。她似乎不經意地飛快地看了連蔓兒一眼，就見連蔓兒低著頭，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張氏聽蔣氏的話就聽住了，她自然是沒聽懂蔣氏的深意。連蔓兒完全聽懂了，卻不想說話。
「是啊，無緣無故的，怎麼魂就少了？」張氏也問道。
這是關切的好話，蔣氏自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