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八 扶搖

第559章 此去黃泉路

卷八 扶搖

第559章 此去黃泉路

顧顏毫不猶豫,身形如電,一道紫光,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迅如雷電一般的向前掠去。眾人在身後緊跟而入,他們已破掉生死門,只要沿著滄海客開闢出來的這一條黃泉路,闖入中心,將這片血海破掉,那麼便算是闖過了碧落陣的第一關。
他這個動作純屬是下意識的無意之舉,但一直關注著他的顧顏,心中卻不禁起了一分警惕,此人在收回天朱鏡的時候,看我做什麼,莫非他還惦記著我那面朱顏鏡不成?
這時他們身後的屠龍陰岑岑的說道:「這是碧落陣中之焰,需要以火克火,才能解開,用蠻力不行!」
顧顏看得分明,那是一個白衣的女子,臉色慘白,膚色慘白,就如同是一個扎出來的紙人一樣,腳下的紫雲圭在衝上高台之前,硬生生的將無比迅疾的速度止住,她一揚手,太阿劍便化作了一道金光,迎頭刺去。
展城低聲喝道:「勾連地獄,洞冥九幽,焚爾殘軀,熊熊烈火!」他的手指在鏡面上一劃,無數的紋路在一瞬間閃現,隨後鏡面上便浮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這時的簡玥忽然低聲說道:「我聽說冥河之眼,上面帶著的是無數落入地底幽冥之中惡鬼的詛咒,如果誰破了冥河之眼,那麼無數的詛咒就要落在那人的身上,讓他遭受萬劫之苦,永不超生。這個姓展的,居然讓顧姐姐出手,可真是惡毒呢。」
轟的一聲響,那條匾額被她從中間斬為了兩段,兩記啾啾的鳴叫之聲,慘烈無比的響起,顧顏這一劍,分而兩刺,準確無比的點中了兩隻眼睛的正中心處,這兩隻冥河之眼,被太阿劍的劍光所傷,就如同是有生命一樣的,慘叫了幾聲之後,便就地死去。
只是風助火勢,被籠得密不透風的高台之上,火熱更加猛烈,這時顧顏的太阿劍已經飛至,像是一個高速運轉的鑽頭一樣,卻被無數的火焰隔在外面,根本就飛不進去。
她的人剛飛到半空,空中的兩隻眼睛已經同時轉了起來,兩隻光禿禿的眼睛里同時射出了光華,向著地面飛快的砸下來。
而在大門之中,這時已經出現了一片通天的血海,比起顧顏當年在斷雲崖所見的冥池血海更加要大得多,在血海之中,似乎還飄浮著無數的殘肢斷骨,而滄海客就那樣背負著葫蘆,手執大蒲扇,一步一步的走去,他雙手握緊了扇子的長柄,用力的向前扇去,每一扇,前面的血水就被他捲去,自動的現出一條通路來,而他就這樣堅定的向前走去,一步也沒有回頭。
那個被他揭開蓋子的小洞,就像是有無窮的吸力一樣,無數的血海,以及裏面數不清的殘肢斷骨,只是一刻之間,便被吸得乾乾淨淨,毫無痕迹。而在他們的眼前,景象已經又陡然一變。
屠龍沉聲說道:「我們剛才打開生死門,穿過了碧落海,就算是過了碧落陣的第一重關,要想進第二重關,就必須要通過這條奈何橋。你們不要想著走空中的捷徑,要知道這裏的方位全部混亂,除非有幾位元嬰修士合力,用大法力定住四維,否則穿越捷徑,只能是回到第一關的生死門,那便進入了循環的死路,永世不得脫。因此不管怎樣,我們也必須要穿過這條奈何橋才行!」
當她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滄海客的腳已經重重的踩在了高台之上,他一直都沒有回頭,握緊手中扇,向著前面重重的扇去,風雲四動,一陣巨大無比的旋風平地而起,頓時將眼前的木架扇飛,一個白色的人影飛快的飄落下去,就如同茫茫天地一沙鷗,落到他的頭頂,轉眼間便將他當頭罩住。
而顧顏向前的步伐,像是永無止歇一般,她以那隻金光大手在前面開路,無數的雷火在空中紛紛的炸響,數不盡的慘叫之聲不斷的傳來,被顧顏一個個毫不留情的摧化成飛煙。
站在她身邊的簡玥這時也收起了嘻笑的神情,說道:「這是魔教中的以血煉魂之法,他已經真正的將此寶煉得與自己性命相連,鏡面上所呈現出來的那個人影,便是他自己的神魂,兩者精神血氣全都相連,已與他自身融為一體了。」
林楓以那片玄鐵牌開路,氣勢如排山倒海一般,另外兩個人倒是暫時沒有出手,屠龍腳下的斗笠載著他向前疾飛,雖然周圍的血影無數,一條條的穿他的身體而過,但似乎對他沒有造成絲毫的影響一般。
滄海客當此危境,居然毫不慌亂,他雙手緊握那柄大蒲扇,向著前面用力扇去。
她見顧顏有不解之色,便說道:「顧姐姐,你要知道,他這樣一來,以後無論怎樣修鍊,始終要將體內一半的靈氣奉于魔神,這樣修為如何寸進?」她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飲鴆止渴之法,看來此人所圖必然非小啊。」
簡玥這時又說道:「以魔教中的秘法,每一個魔門的子弟,都可以以自己的精血,來侍奉一位魔神,並因此而得到那位魔神的傳承,雖然這隻是虛無飄渺的事情,但沒想到這個人,卻真的有這種親和力去試。只是這樣一來,他想要修到魔尊的境界,就要難上加難!」
他長吸了一口氣,將空中的火焰收回,眼角的餘光,忽然間向著顧顏瞟了一眼。
屠龍低聲說道:「好厲害的九幽魔火,果然洞徹幽冥!」
顧顏不禁頓足跌手,按簡玥的話說,這是真正的性命相連之寶,那要怎樣,才能將天朱鏡,從他的手中奪走?
簡玥露齒而笑,「不,正式的名字,叫九幽聖火!」那篷黑色的火焰一衝到空中,便迅速的膨脹開來,在空中聚合成九朵黑蓮,隨後無數條黑色的光線迅速的飛出來,將空中那些影子全都圍在當中,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大網一般,然後便迅速的向內聚合。
顧顏並不留情,手中劍的金芒攪動,將兩隻眼睛卷得粉碎。
無數的慘叫之聲傳來,黑色的影子被那些光線刺中,便迅速的互相湮滅,等所有的影子全被焚了一個乾淨,展城手中那面天朱鏡的鏡面之上,也變得漆黑如墨。
漸漸的顧顏見到了滄海客前面的身影,他手中的那柄大蒲扇,似乎並不見力竭,反而扇得越來越是有力,條條的血焰被他震得向著四周疾射,在周圍濺起了無數的火星。烈焰撲面,炙熱的幾乎可以將人焚化成青煙,在前面的一座高台之上,似乎立著一個高高的木架,有一個人影正在上面飄來飄去。
這時林楓已經飛到了她的身側,「我來試試!」他雙手高高舉起那塊玄鐵牌,重重的砸了下去,頓時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似乎整個血海都要因此而倒翻過來。高台的地面被震得片片碎裂,但籠罩在周圍的白焰卻仍然頑強挺立,紋絲不動。
滄海客笑了笑,「不錯,雖然明知這是荒唐無稽的傳說,但故老相傳,難免仍有些感慨。」
眾人都各自使出法寶,顧顏身邊的紫色光幢立起,林楓也祭出玄鐵牌,展城周身則籠罩起一層灰白色的光華,顧顏的心中突然一動,那應該就是天朱鏡所發的玄光,果然,他這次仍將天朱鏡帶在了身側。
正在低語的兩人都沒有留意,在沒人見到的角度之下,展城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是有一什麼得意的事情,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一般。
那人影戴著黑色高冠,穿著黑色的戰甲,根本看不清面目,展城喝道:「焚爾精血,煉爾神魂,敢不效死命!」頓時在鏡面之上,噴出了一篷濃烈無比的黑色火焰,向著空中如怒浪狂濤一般的捲去。
這時林楓忽然說道:「他所用的,是九幽魔火!」
顧顏淡淡的說道:「一入此門,便不得回頭,回頭者,便會死於黃泉十八層地獄之下,這是當年碧落黃泉之神,最為惡毒的詛咒,這樣的傳說,大概哪裡都有的吧?」
眾人都站在飛行法寶之上,于空中俯瞰著這座橋。但是奇怪的很,他們從空中看去,前面根本就沒有通路,似乎下面那座橋,跟上面的天空,完全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一樣。只有通過底下那座奈何橋,才能夠走到大河的另一端,繼續前行。
本來身後那片白茫茫的大地,這時候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腳下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沼澤,在沼澤的中央,還有一條黑色的大河橫貫而過,河中全是黑色的河水,像是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緩緩流動,像是凝結成了一塊塊的黑色水晶一樣。
周圍的血海之中,無數的鬼影鳴聲不斷作響,似乎是永無窮盡的血色影子,從周圍立如千仞之高的血海壁中飛出來,要將顧顏團團的圍住,讓她永遠都不能向前。
這些銀針似乎精確無比,每根銀針都刺中了空中的一個鬼影,被刺中的便發出了一聲慘叫,然後從空中直跌了下去。
顧顏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展城居然將天朱鏡,重新祭煉成了這樣一件邪氣十足的法寶。
展城這時無聲的出現在空中,他的雙手在空中一轉,天朱鏡又重新出現在他的手中,鏡面依舊漆黑如墨,天空中的黑色火焰便如同一條巨龍般的席捲而來。頃刻間將高台完全吞噬。
奈何橋之名,是來自於凡人的傳說,溝通生死之路,一入奈何橋,前世記憶皆忘,終生不得回頭。對於修士來說,這自然不過只是愚夫愚子的玩笑罷了,但布陣之人,卻鄭而重之的把這三個字寫在上面,就如簡玥所說,實在是有幾分惡趣味的了。
滄海客一腳已踏上了高台,顧顏追之不及,喝道:「留步!」
顧顏默然的思量著,展城所釋放出來的火焰,似乎比起自己的火靈,各擅勝場,而且這是真正的先天之火,僅此一點,便可以壓倒她除紫羅天火外的三種火靈了。
但是在最後,那兩隻眼睛之中,卻有一絲無形的黑霧飄出,似乎是無聲無息的沾上了顧顏的身體。
顧顏在破掉了兩隻冥河之眼后,懸在空中的金光大手,便毫不留情的用力砸下來,頓時將那扇大門砸得稀爛,無盡的血海頓時在她的身前延展開來。
顧顏得了屠龍的提醒,她左手在空中一招,紫色的巨刃便出現在掌中,向著前面便重重的劈了下去。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屠龍說道:「這裏就是碧落陣的第一重了,你們不要大意,沒有結成金丹的修士,極難踏過此門的。」
空中的鬼影被展城一焚而空,他又重新將自己的天朱鏡收起,這時那兩片白幡上的紋路已經全被消去,屠龍一揚手,便將自己頭上的斗笠摘下,飛快的向前甩去。
雖然這個眼神只一轉眼便隱去,甚至讓顧顏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那一瞬間眼花了,但她對展城深深的忌憚起來。這個人果然沒有改掉他的本性,他依然是那個狡詐如狐,且陰損而不講含義的人!
滄海客長嘆道:「都說碧落焰,是來自於地底黃泉之火,果然這裏便有『生死門』!」
顧顏一抬手,手中的太阿劍便金光四射,隨即她低呼一聲,便飛身而起,向著空中的那兩隻巨眼,用力的射去。
與此同時,滄海客沉寂已久的身形也突然間動了,在漫天的煙塵之中,他像是有一雙慧眼一樣,準確無比的衝到了那無數破處之下,一個大概只有拳頭大小的黑洞,看上去深邃無比,只是上面蓋著一個水晶般的蓋子。在蓋子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鐵環。他毫不猶豫的用力握住,向上便是一提。
顧顏攤了攤手,「缺月弓與歸元箭,我在古戰場時,已經毀去了。」
簡玥微微的翹起嘴巴,「那是你,可不是我!」
在大河之上,有一座殘破無比的小橋,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橋上的欄杆與扶手都已經凋落了,像是根本不用人去走,只要刮來一陣大風,也能夠把這座橋吹得七零八落一般。在橋頭上悄然的插著一面小旗,上面歪七扭八的寫著三個字——奈何橋。
展城低聲說道:「顧仙子,這是冥河之眼,所說可以連通碧落九幽,需以太陰之氣破之。你可用缺月弓御歸元箭,三箭可破。」
那條被滄海客開闢出來的通道,像是長長的望不到盡頭一樣,滄海客在裏面的身影,似乎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黑點,這一片血海,居然像是永無盡頭一樣。
這時展城踏前了一步,說道:「我來料理這些東西吧!」他探手入懷,便將一面銅鏡取出來。正是顧顏當年曾經在棲雲山上所見過的天朱鏡!
斗笠在空中飛快旋轉起來,邊緣之處鋒利的如同利刃,一下子便將兩條白幡割斷,輕飄飄的落下地來,向回一卷,又重新回到屠龍的手裡。他做了個無聲的表情,「這件東西,我收起來有用。」
古戰場中所發生的秘事,展城並不清楚,他臉上露出無比的遺憾之色,隨即又變得震驚起來,他看到顧顏取出了那柄太阿劍。在這一瞬間,顧顏看上去低垂,實則一直在深深留意展城的目光,看到了在他眼睛里,流露出來的一絲無比貪婪之色。
這種陰氣森森的東西,自然沒人會和他爭,由得他收起。這時那座大門的頂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橫橫的匾額,但上面卻不著一字,而是有著兩個紅色的血洞,就像是兩個沒有眼眶的眼珠一樣,在那裡不停的閃動著,讓人看上去不寒而慄。
不過顧顏手中的朱顏鏡,當年在斷雲崖時毀去了鏡身,只剩下光禿禿的一面鏡子,根本不能與天朱鏡激發彼此的聯繫,因此她也不怕展城的覬覦。
在他落足的那一瞬,忽然間天地四合,風雲變色,無數的冰刀霜劍,在一瞬間,全部的傾瀉下來,整個天地頓時都變了顏色。
她同時揚聲說道:「這是血海冤魂的怨氣所積,不可輕動!」
隨即,她的身上,便爆發出了炫目無比的光彩!
那扇大門這時劇烈的搖動起來,在門前的兩條白幡之上,似乎有無數的森森鬼影搖曳出來,向著眾人狠狠的撲下去。
顧顏想到,展城身為其父的第三子,大概在教中的地位,也並非像想象的那麼穩固,尤其是他所辦的幾件大事,全都被自己無心之中壞了根基,看來這也是不得以之法。
顧顏左手一揚,金光大手便出現在空中,無數的金光雷火瞬間閃動,將兩道光華隔在外面,而她本人則身形如電,轉眼間便飛快的欺近了那條匾額,手中劍瞬間金光暴漲,數丈之長的金色劍芒被她在一瞬間摧發出來,隨後向著前面用力刺去。
但那無數的鬼影,似乎像是殺之不盡一樣,每落下一個,便重新又有一個在空中升起,空中層層疊疊的影子居然像是越聚越多一樣,簡玥不禁撅起了嘴巴,「這些傢伙,實在好討厭!」
林楓淡淡的說道:「這樣的無稽之談,信它做什麼?修士從不言鬼神,你忘了么?」
在那個紙人撲下來的時候,整個高台周圍,飛快的衝起了無數道的白色火焰,將高台團團的圍住,一絲縫隙也沒有透出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白燈籠一樣,而在中間的那個紙人,則像是這個燈籠的燈芯。
簡玥嘟囔著說道:「這個當初布陣的人,可真是有些可惡啊。不知道這座橋的名字,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沒見他弄出個老太婆來?」
滄海客皺著眉頭,臉上全是凝重之色,他說道:「我于碧落陣也並不算了解,那名古修在玉簡之中,也只寫到這裏,他為奈何橋之下的黑水所傷,不得以而回返。」他抬頭看向了屠龍,「屠龍兄,這次恐怕要藉助你了!」
一篷血焰從她的身上飛快的衝天而起,一瞬間便將這整個燈籠點燃,火光頓時衝天,似乎這一焚,一下子燃盡了它所有的生命之力,而整個高台已經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撲」的一聲,如割腐石一般,白焰所成的護罩應聲而開,九幽魔火頓時無聲的侵入,尋絲剝繭一般的滲入了高台的無數裂縫中去,把地底侵蝕的如同一個蜂窩一般,顧顏一劍斬下,整個高台瞬間被震成了碎粉。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所製成的高台,無數的碎片頓時漫天飛起,滾滾的煙塵,將千里血海都遮得看不見顏色,空中一片迷茫混亂。
顧顏的收頭不禁一挑,十幾年沒有見過這面古鏡,現在看去,本來青銅所鑄的鏡身上,這時已經沾染上了極為濃重的黑色,一片片的黑斑讓鏡子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就像是在一個積鬱的池底泡了不知道多少年一樣。顯然,這面天朱鏡已經被展城重新加以祭煉,不再複原來天朱大魔尊得手時的原貌了。
無數的鬼影這時都已從白幡上飄落下來,發出啾啾的鳴聲,向著顧顏等人飛快的衝過去,林楓一揚手,便有一篷銀色的針雨從他的手中發出,瞬間便將天空映成了一片銀色。
滄海客大笑起來:「若過不了生死門,還下什麼黃泉路?待我去闖上一闖!」他舉步而行,大步的踏入了生死門中。
他緊了緊身後的那個大葫蘆,發出了嘿嘿的笑聲,「黃泉之路又如何?我斷了你血海的源頭,算不算過了這座生死門?」
那個蓋子被他無聲的提起,頓時一股強大的吸力便席捲了四面八方,飄浮在空中,成千上萬里毫無邊際的血海,在這一瞬間全都瘋了一般的向著這個小洞衝過來,強大的衝擊力讓顧顏在空中都險些站立不住,滄海客乾脆被這股巨力震得飛出了數十丈,灰頭土臉的才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