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九 躡雲

第634章 靜中逆流

卷九 躡雲

第634章 靜中逆流

謝侯的嘴角微微翹起,在這一刻,他只當丁矅是個死人一樣,他自父親死後,數百年來,除了與戀人曹雲熏數聚之外,便是躲入五色慾天人界潛心修鍊,遍歷紅塵,三千世界,心境修鍊得無比精純,而家傳的「嫁衣神訣」,也已經被他修成了第八重,只要修到第九重,就能重造法身,回複本來。而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動手,拿回本來屬於父親、屬於謝家的東西了。
那座通天塔,這時仍靜靜的立在朱雀城中,以其居高臨下之勢,安然的看著朱雀城中的變故,似乎像是亘古不變的一般。
葛靈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顯然覺得顧顏的話有些不可思議。
丁矅只慘叫了一聲,那些金線便從他的身體上飛快穿過,無數道血箭向外飛濺,謝侯喝了一聲:「鎮!」
葛靈道:「還是先去找他們吧,這裏我也不是沒有逛過,就不急在這個時候了。」
他口中低喝道:「不動根本之印,鎮!」
崔翹哼了一聲:「不識抬舉!」他揮了揮手,「待事成之後,將他們三個,一起送入煉魔池中,折磨個三五十年,再殺死好了。至於他們的女兒,聽說身具九陰絕脈,那就留下來做爐鼎吧。」
崔翹冷聲說道:「你那位師侄,還是不肯幫我們的忙么?」
只這一轉眼的功夫,戰局已陡然互逆!
在丁矅的眼前,這時已浮現出無數的幻景,三世紅塵,大千世界,諸般妙相,於他眼前畢現紛呈,他只覺得無數的影像飛快的湧入他頭腦之中,瞬時間如受萬針所刺一般,慘叫一聲,抱著頭顱,便飛快的向後倒去。
青元子的心開始砰砰狂跳起來,他按捺住臉上的激動之色,飛快的向著崔翹行了一禮,「屬下告退!」便飛也似的出門去了。
丁矅的額頭頓時便見了汗珠,這個一向算無遺策,平生之中謀定而後動的胖子,這時候覺得,他似乎是被眼前這個比他更胖的胖子,狠狠的耍了一把。
那道雲光色分五彩,彼此之間完美的相融於一體,卻又像涇渭分明一樣的歷歷在目,飛快的將那天羅五煞罩了一個結實,隨後雲光拔地而起,便向著天空中猛地衝去。
那黑色法身的雙手凝于空中,飛快的結成法印,五指飛騰呈蓮花之狀,向著謝侯頭頂上便重重落去。謝侯大喝道:「再不出手,老子真的沒命啦!」
在拳頭的縫隙之間,無數的金色光線飛快的迸發出來,那具法身便在他這一擊之下,應聲而碎。這時天空中的青衣女子,已將手中的五色拔雲玦拋了出去,五色雲光,飛快的向下一壓,便將那輪黑色圓月捲住,隨後被拖入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隨即他便又低呼道:「身光忽滅!」
顧顏笑道:「待我治好你的九陰絕脈,你天生陰靈之體,便是修仙的絕佳材料,七年之內築基,應該還是我少說了。百歲之內結丹,亦絕非奢望。說起來你的天資,比起你那位師姐,並不遜色,還猶有過之了。」
在這南海之上,一向神秘莫測,無人知道來歷的五色城,居然在這個時候出手,看這個架勢,似乎是要一下子置他們于死地!
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走入這朱雀城中。而在入城的時候,看上去似乎與平常無異,但顧顏在報上姓名的時候,那位守城之人的眼中,卻忽然間露出一絲寒光,隨即便又隱去。而顧顏揚首前行,並未發覺。
他單手托住銅印,輕飄飄的向前一送,似乎是渾不著力一般,那方銅印懸在空中,忽然間無數的光華同時閃耀,在空中出現一尊極大的法身來。那法身的背後,浮起一輪輪的赤色光暈來,一手執金剛杵,一手于胸前,結不動根本印,隨著謝侯的一聲令下,他的巨掌便從天空中,飛快印落了下來。
顧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感覺到她稀疏的頭髮這幾天已經開始慢慢的生長起來,笑道:「你好好想想也不遲,或許你可以把父母一起帶到蒼梧去,只是我卻不會管他們,如何讓其安身立命,就看你的本事了。」
而這時,在整個朱雀城中,那最為宏偉而巍峨的城主府之中,已經被無數修士,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個結實,看上去外松內緊,在最裡層,全是這整個朱雀城中,最為核心的力量。顧顏在進城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在現在的朱雀城中,外來的修士已經很是少見了。在這兩天之中,崔翹悄悄的施展手段,將外來的修士全都秘密的打發走,而顧顏僻處於荒島之上,居然沒留意到半點風聲。現在在朱雀城中的,除了幾十位城主副城主之外,便都是他們的門人弟子,以及崔翹私自邀來的幫手。
他揚聲說道:「閣下是五色城主么?五色城在南海之上,獨立一幟,別在一方,何以來管這等閑事,不是平白惹麻煩么?」
昏迷的陳疊紫,最後記掛著的,還是孤身落在朱雀城之顧顏的安危。而在她被謝侯施法,昏迷過去的時候,顧顏正攜著葛靈的手,很是悠然的走入朱雀城中。
崔翹想了想,才說道:「嗯,是那個叫穆仁的吧,你告訴他,此事若做好了,重重有賞,將來副城主之位,也不是不可商量的。」他又注視著青元子道,「此事成了之後,你就是這朱雀城的第五位城主!」
他雙手飛快的接連揚起,空中那輪黑色的圓月又要閃現出來,但此時的謝侯已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低喝道:「樂聲不起!」
本來光輝奪目的無數金光,忽然間於他的身邊完全斂去,所有的花瓣與樂聲紛紛不見,就如諸天法相,在這一刻全都幻滅一樣,那尊黑色法身的身上,居然開始了一層層的塌陷。
而謝侯的臉上,這時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忽然間將指間的金光全都收起,一轉身,便飛快的向著空中遁逃。
她們兩個進了城,顧顏便道:「你是要先在這城中轉一圈,還是去找你的父母?」
不知何時,在他的掌中,已經出現了陳疊紫所用的那一方不動明王印。
兩隻拳頭飛快的轟了過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漫長的黑色光影,似乎是重重的擂到了謝侯的后心之上,謝侯低喝了一聲:「破!」從他的身後,忽然間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向下落去,就像是由他的身上,又分出了一個化身一樣,擋了後面這重重一擊,而他藉著此力,速度又加快了三分,如電一般的向著遠方飛去。
謝侯背著陳疊紫飛快遁逃,想到她昏迷之前所說的那句話,心中對於顧顏,不禁微起了一絲歉意,只是隨即便又被他在心底掩去,他抬頭看了看,低呼道:「喂,怎麼還不出手,真想要老子死在他們的手下么?」
丁矅的臉色終於劇變。
這時謝侯已經冷笑了一聲,他朗聲吟道:「諸天幻滅!」忽然間他的身形於空中暴漲,身軀在一瞬間便增大了數倍,他身上本來一層層垂下來的贅肉,在這一刻全都被撐了起來,露出他原本的真容,是一個面部稜角分明,身材高大威嚴的修士。
燦爛的金光普照在身前的那尊法身上,本來黑色的巨大法身,這時被映出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丁矅忽然覺得有些不妙,低呼道:「不好!」
隨著他這一喝,於四面諸天之上,無數的鮮花紛紛而落,如天女散花,鼓樂齊鳴,他身上的金光大盛,而面前那尊黑色法身,卻眼見著開始黯淡下去。
葛靈好奇的說道:「我那位師姐,她多大年紀呀,可好相處嗎?」
謝侯飛快的連喝三聲,如兔起鶻落一般,而在他面前的黑色法身,已經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的衰弱下去。他朗聲笑道:「你這天人五衰之法,進我的五色慾天人界走一遭,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這時他的腳下忽然感到一滯,似乎眼前有一個碩大無比的漩渦,要將他完全吞噬進去,而在他的身前,一個碩大無比的身影已經緩緩升起,黑色法身傲然立於他的身前,頭頂上所站的正是丁矅,不知何時,他居然已搶在了謝侯的身前。
青衣女子並不動怒,淡淡說道:「天地循環,眾生往複,原本平等如一,墮落於這紅塵之中,才有三千世界之變,如今他返歸本源,即與宇宙同一,何以能不敬之?」
他雙手忽然間飛快的揚起,像是握住了兩根無形的柱子,隨後飛快的由海面上抽離,就像是硬生生的從地下數萬丈的深底,拔出了兩個海眼一樣,無數的銀色波濤頓時席捲而來。
女子口中說話,手下絲毫不停,那五色拔雲玦上所發的雲光飛快流轉,丁驍所控制的五羅天煞,雖然強力掙扎,仍然敵不過在天空之中所傳來的巨力,被飛快的拖了上去。
他抬頭看了看:「或許這個時候,老二與老三,也該把那姓陳的小丫頭帶回來了吧?畢玄這個老傢伙,或許可以殺了,這樣的話,才有把握能夠拿捏住連文清。」他冷哼了一聲,「大哥,你想的雖然周詳,只是難道你所慮的事情,我便沒有想到么?這朱雀城,註定要在我的手中,發揚光大!」
他亦曾聽過五色城的五色慾天人界,據說裏面含萬世諸法,天羅寶相,前生後世,諸相幻滅,無所不包,在那裡能悟大道,會大精神。而他的天人五衰之法,以諸世間輪迴之苦為引,正被謝侯的五色慾天人界所克。
顧顏想了想,「比你要大上十幾歲吧,她為人堅毅,脾氣固執,應當和你會合得來。」她想到與默言分別,已是二十幾年的事情了,想必她早就已經築基成功了吧。她在丹霞山,身為自己的弟子,自有無數人照顧,安危並不用她擔心,只是不知道那個脾氣倔強的徒弟,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時的顧顏,在剛剛經歷了兩場大戰,並於島上得到了休整之後,心情已變得很是放鬆,她只等著回大荒,便要開爐煉寶,在她的心中,都已經計劃好了,先替葛靈醫治九陰絕脈,隨後傳授她修行之術,自己再提煉她體內的陰冥之火,開爐煉丹,以九嶷鼎凝鍊太乙庚金,煉化劍陣,這些事情,說起來沒幾年做不得。
而這時謝侯才冷笑道:「丁驍,你以天人五衰之法制我,不知道五色城中,有天人之界,欲色萬法,諸般妙相么?」他將陳疊紫牢牢的負在身後,隨後身形便倏然間欺近。而他身上的層層贅肉,這時都閃現出了一種金色的光華,讓他的整個人看上去顯得莊嚴而尊貴無比。
顧顏對這些異狀,並沒有什麼覺察,她只是發現,今天,在這朱雀城中,變得很是靜謚而已。但她這時大概不會想到,整個朱雀城的人,會集中全部力量來對付自己。她正悠然的指著那座通天塔的塔尖說道:「靈兒,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
她向著身前躬身行禮,隨後那道雲光便自行的從海面上收起,飛快的沒入到虛空之中。而她這時才回頭,看著被自己將天羅五煞困住,不得進退的丁驍,柔聲說道:「這位丁居士,可隨令弟而去?」
青元子的臉上露出慚色,「屬下有負城主之命,那個孽障,也不知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無論屬下是強命、威逼,還是利誘,他都堅不允諾。屬下亦不敢過於強逼,否則他臨時反水,反倒會為我們增添麻煩。」
而在這時,那尊明王法身,所結之不動根本印,也從天空中猝然而落,重重的印在了他的身軀之上,便將丁矅的軀體一下子震成了碎粉!
而這一切,就先從滅殺眼前這個人開始!
丁矅不禁放聲大笑了起來,「小謝侯,你在這南海之上,替人做掮客,八面玲瓏,也攢得不少身家,居然也有這樣的膽氣,與我兄弟放對么?你的『嫁衣神訣』,不知修鍊至了第幾重,可能與當年你父親相比了么?」
丁矅只覺得在身前,如同有一道重重的閘門落下,讓他無力前行,青衣女低聲說道:「入此門者,得而往生,看你能不能敲開我這往生門?」
而這些人,除了寥寥兩三人之外,全都不知道崔翹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們只知道,崔翹是要對付一個修士,而這個修士,似乎是盜取了朱雀城中的一件寶貝,以致引得向來避居不出的大城主都無比的震怒,必須要擒而殺之,方能后快。
青衣女子輕笑了一聲:「貴客降臨,何故遠避?」她左手執五色拔雲玦,凝于空中,將那天羅五煞牢牢的鎖死,右手從腰間,取出一面小小的金錘來,向著空中,輕輕的一擊。
丁矅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叫道:「原來這方銅印,是你送給這小丫頭的?我早該知道,以青丘的風格,怎麼會使用這種鎮壓之寶?」
這時守門的修士已經飛快的前來傳訊,崔翹便站起身,向著周圍,行了個禮,說道:「多謝諸位這些日子前來幫忙,如今的事情,我朱雀城自己便能應付,今後數日內,請諸位不要再來此地,以免沾染血光。」
反正她要在這南海之上,再一直呆上二十七年,因此也並不著急,她柔聲的問葛靈道:「靈兒,再過二十幾年,我便要北歸蒼梧,到時候,你是隨我回去,還是在這南海之上,繼續修行呢?」
謝侯淡淡的說道:「應付你們兩個,似乎並不為難。」他將陳疊紫負在了身後,忽然間飛身而起,五指搖動,于指間之處,便有無數的金色光線迸發出來,將周圍的陰煞之氣沖得重重而開。
女子笑道:「我非城主,乃五色天使中之青使,你們這兩個人,不先打聽清楚了,便猝然發難,難道不知,謝家一脈王侯,是我五色城外門之儀賓么?」
他從袖中取出了由張翼軫手中得之的那枚朱雀環,赤紅氤氳,如內藏流火的玉環,這時便靜靜躺在他的掌中。崔翹忽然間衝天而起,向著葛根他們所住的那一間坊市,飛了過去。
謝侯一拳便將身前的法身轟碎,隨即他身形疾動,右拳再起,含而不發,無數的金線已從他的指尖激發出來,隨後向著身前飛快的射去。
丁驍低呼道:「是五色拔雲玦!」
丁矅慘呼了一聲,在這一刻,他也顧不得與崔翹的秘議,顧不得此行的目的,甚至顧不得還在對面的兄長,轉身便飛快的遁逃而走。
葛靈微微的蹙著眉,顯然覺得這個問題十分的難回答,她自然是願意跟著顧顏去的,但在心中卻又捨不得父母。
他這時的身體之高,已超過先前的數倍,十指緊握成拳,向著身前便重重的擊去。
青元子的臉上不動半分聲色,似乎崔翹口中所說的人,與他無半點關係一樣,他又說道:「屬下已找到了一位代替之人,他曾與我那師侄同住,誘其入瓮,再好也沒有了。」
丁驍冷哼了一聲:「他的嫁衣神訣,倒也煉得有了幾分門道,只是此時,不可不追!」
一道影子飛快的自他身體上飄起來,與丁矅原本的相貌一般無二,那道影子在空中四顧,似乎還有些茫然,這時在他身前的那道雲光,已經飛快的射出,將那道影子一卷,就徑直吸入到了雲光之中去。
一道極為悠揚的鐘磬之聲,飛快的飄揚而起,在天空之上,無數金霞浮動,有一道雲光從空中直射下來,飛快的落在丁矅身前的一射之地,將他的身形擋了一個正著。
殿中的那些人,除了本來朱雀城中的核心修士,都紛紛的告辭離去,他們到了大殿之後,在秘法的遮掩之下,不動聲色的飛走。在大殿之上,只留下了崔翹,與葛根的那位名叫青元子的師叔。
謝侯哼了一聲說道:「我便看不懂你們這副樣子,明明是要將人殺了,卻還做出一副千恩萬謝的模樣,又是何苦?」
這時謝侯又喝道:「浴水著身!」
所謂之儀賓,是一個在門派之中,極少見的職位,與外門長老略似,又有所不同,被稱作儀賓之人,通常與門派只是合作關係,能夠保持著較為超然的地位,但雙方又能同氣連枝,彼此合作,共同進退,因此這女子在此地相助謝侯,那便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了。
崔翹轉過身,在他身上的屏風之上,這時本來的山水畫面忽然一變,屏風上變得澄凈如水,顯露出來的,正是這整個朱雀城中的景象。在屏風上,顧顏正牽著葛靈的手,很是悠然的緩緩而行,崔翹的臉上露出獰笑。
這時丁矅已經摧動法訣,他身前的那尊巨大黑色法身,正飛快的向著謝侯迎去,兩者眼看便要在空中相碰,黑色法身已經豎起雙拳,如小山一般大的拳頭,向著謝侯重重的擊去。
青衣女子低聲道:「入我往生之門,即得往生,返化紅塵,回歸本源,當得解脫!」她將手中的法寶都放下,鄭重的向著丁矅的殘魂沒入之地,行了一禮。
他們兩個同時抬起頭,望向天空,在一碧青天之上,有一位身穿著青色長袍的女子,正緩緩的摧動法訣,在她的掌心之處,一片薄如蟬翼,閃著五色光華的玉玦正不停旋轉,像是帶著一股極大的巨力一般,將海面之上的天羅五煞直拔了起來。
在空中,傳來了如銀鈴一般的輕笑之聲,一團五色雲光,如同錦繡一般,飛快的自空中猝然而落。
顧顏點了點頭,她一手牽著葛靈的手,信步閒遊,于這長街之上,緩緩的向著葛根夫婦居住的那間坊市行去。
他的雙手于空中飛快揚起,五指連動,天羅五煞飛快的聚合而起,向著前方疾沖而去。丁矅則控制著黑色法身,於後面押陣,兩人緊追著謝侯不舍,轉眼間便追出了數百里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