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九 躡雲

第663章 遁逃

卷九 躡雲

第663章 遁逃

八荒冷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他一手抓著裴炎的腰帶,無數黑雲,簇擁著他飛快的遠去。只在海面之上,留下一串無盡的笑聲。
顧顏從八荒居士的手中逃生,雖沒受什麼致命的傷,但經脈受震,靈氣大損,她也是剛剛才發現段盈袖的蹤跡,卻不是她是早就隱身在側,還是趁著自己不備的時候悄然潛來的。
八荒的臉色頃刻間變了數變,在他晉階元嬰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能有一個人從他的手中,逃出生天。
段盈袖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說道:「端木紫那個小丫頭,她當年與我有些交情,她去大荒為師父尋寶,這件事也只我一人知道而已。包括那個雲蘿,她是朱紫島埋伏在蒼梧的暗樁,替島上做迎來送往之事,你不知道,朱紫島上,有巡法弟子,會定期巡查諸弟子的所在,如果有人無敵失蹤,超過數月,就會被人發現。是我將那名巡法弟子,暗中滅殺,才將此事遮掩了過去,如今的朱紫島,她們都以為端木紫遠去南海之極,探訪秘境,需要數十年才能歸來呢。可沒有一個人,懷疑到你的身上。」
而五色靈旗,被八荒的巨掌折斷,幻劍靈旗剛剛修復沒有多久,就再度損壞,而且程度遠比上一次更加嚴重,就算顧顏手中有玄晶和太乙庚金,但能不能重煉成功,還是未知之數呢。
顧顏的臉色如冰封一般不變,但在她的心中,卻如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不錯,段盈袖和展城,雖然與她打的交道不多,卻都是極為了解她的人。這六對金雷羽,除了雲夢澤一現之外,只在剛才從八荒居士手中逃走時,才動用一次,就這一次,便折了她的一對羽翼。八荒居士必然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這個人脾氣古怪,未必會宣之於口,但段盈袖這一著,才是真正掐准了她的死穴!
面對著平生最大的一次危局,顧顏想了千頭萬緒,卻也沒有一個妥善的法子。
那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她身上穿著一身極為華麗的金色衣裳,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端麗非常。
得罪了一兩個人,也還罷了,這南海之上,七大島縱橫捭闔,總不會是鐵板一塊,但若她盜走雲夢之竹的消息流傳出去,當時在場的所有勢力,卻會一起找她的麻煩!顧顏並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少女,她久歷艱險,深深知道這其中的玄機。因此,她心中雖然震驚,但口中卻是萬萬不會承認的,一口回絕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寧封子擔心的叫道:「你停下吧,否則要不行了!」
顧顏淡淡的說道:「你連師姐妹的性命,都可以棄之不顧,你所謀之大,只怕我承受不起才是。」
只是朱顏鏡震動天地,畢竟將八荒的來勢阻了一阻,顧顏飛身而起,她的金雷羽全力而動,向著天空之中遁去。
段盈袖臉上依舊笑容不減,但她的聲音卻帶出一絲冷意,「我聽說姐姐初次在大荒立府,想必大荒秘境是去過的了。我們朱紫島有一位小師妹,名叫端木紫,不知道姐姐是否可認識?」
昏迷不醒的裴炎被帶回了千鏡島,而顧顏這時的臉色,似乎並不比裴炎好上多少。她的臉上,這時閃現著極為鮮艷的紅暈,一片片極不正常的艷紅色于臉頰上浮起,身上的前襟已經沾滿了鮮血,體內的紫金靈氣正源源不絕的洶湧而出,將身上的金雷羽全力摧動,似乎下一刻就會油盡燈枯而倒下一樣。
六對羽翼的邊緣,散發出無比鋒銳的金霞,將落神坊上所發出來的雲氣全都割破,顧顏飛快的向前衝去,而這時,落神坊也終於降臨到了他的背後。
八荒居士的眉頭微挑,手下的力道輕輕減了一分,這是他千挑萬選,選出來的爐鼎,自然不想讓她真的魂飛煙滅。
段盈袖面對著顧顏的冷臉,卻是絲毫不惱,發出「格格」的輕笑之聲,「虧得我知道姐姐來了南海,雖不敢見面,卻一向盡心儘力的照顧,連出了事情都幫你遮掩,一番的苦心,招來這樣的回報,姐姐如此說話,好教妹子傷心呢。」
她緩緩的說道:「你要我煉製什麼丹藥?」
當年寧封子以上古秘法,為她凝鍊這六對金雷羽時,就曾經對她說過,六對金雷羽,就如同她的六個替身,能為她擋去六次生死重擊,顧顏在煉成之後,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而今天,她終於遇到了自己平生之中,最大的一次險境,就連混沌空間都不一定能讓她脫身。因此,在最後的關頭,她終於棄掉了一對金雷羽,那落神坊的煌煌天威,轟然而落,顧顏毫不懷疑,以它的力量,能夠毫不費力的將自己碾成碎粉。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意,「嘿,十年么,我就再等你十年,又有何妨?就算再過十幾年,傳送陣開啟,我看看哪個門派,會冒著得罪我朱紫島的危險,給你做保,讓你重回蒼梧?」
段盈袖的臉上帶著微笑,只是眉目間有著十足的自矜之色,笑吟吟的看著她,如胸有成竹一般。
海面上的黑雲,這時候已經完全斂去,落神坊又回到他的掌中。八荒的大手向下一撈,便將已落入海中的裴炎撈起。他面如金紙,雙目緊閉,看上去像是瀕臨將死的模樣。顧顏以朱顏鏡的全力一擊,再加上五雷霹靂天紫金雷霆,已將他全身的精氣全都震散了,如果任憑他在這海面之上飄蕩,只怕用不了幾天,就是魂喪神消的下場。
這時,顧顏的背後,忽然現出了異像,六對寬有數丈的金色羽翼,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六對金雷羽!
這自她煉成之後,只在雲夢澤中顯形過一次,隨即便再未出現過的金雷羽,這時終於又出現在了顧顏的背後。
顧顏的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朱紫島那位姓段的副島主,莫非就是你?」
段盈袖露出笑靨如花,說道:「這便是了,其實我們之間,本來便沒有什麼衝突,若非是展城在中間挑撥,能夠做個朋友,也說不定呢。這件事情,我會繼續替你遮掩,只是想請你幫我一件事,我要讓你幫我煉一種丹藥!」
她鬆了一口氣,低聲的說道:「封子,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給我凝鍊的金雷羽,這次我肯定要被擒到千鏡島去了。」
說起來,太阿劍成,是在當年的斷雲崖,端木青與獨孤月溶設計圍殺她的時候,而長青宮,卻是千鏡島設在蒼梧的暗樁,今天八荒居士毀去太阿劍,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循環?
顧顏眉頭一動,「你話中何意?」
這兩個女子都是極聰明的人,既然段盈袖已經一口叫破,那麼顧顏再徒然遮掩,也沒有意思,顧顏道:「我還奇怪,當年我在大荒之中,滅殺了端木紫,心中尚有惴惴,此後,卻一直沒有聽到朱紫島尋仇的消息,也沒有人出來尋找她們兩個的蹤跡,這件事,就像消失在了空氣之中,這麼多年,都是你在遮掩此事么?」
八荒顯然也愣了一下,他被顧顏以朱顏鏡震碎空間,擋住了去路,一時竟來不及追擊,而顧顏的金雷羽其速之快,並不在元嬰修士之下,只這片刻時間,已不知道她遠遁到幾千里之外了。
段盈袖笑道:「這要求,不過是舉手之勞,顧家姐姐,當年雲夢之竹出世,在南海之上,傳得沸沸洋洋,都說突出其來,搶走雲夢之竹的那名女子,是雲夢澤中的一位化形大妖,她生有六對金色羽翼,動如雷電,讓人望風披靡,只是我在一看到那張畫像的時候,便猜到了,這人不是別人,只可能是你!」
這是她平生之中,使用朱顏鏡無往不利的殺招,第一次失手!
當年在子午午的地宮之中,高黎人煉十二銅人,要開啟地宮,取上古遺寶藏珍,而顧顏與當時的夏若秋和展城,都被無端卷進了這一場風波,後來顧顏以九嶷鼎,滅殺了在地宮中魔聖嚴淵的元神,然後破地而出,眾人的損失都極為慘重,生還者十不存一。那一戰之後,眾人各自分頭,她在雲澤,又曾見過夏若秋與展城,還在地心海眼處親手滅殺了他,只有段盈袖,一直沒聽到過她的蹤跡。顧顏從東南一路北上,直到中原大地,也沒聽說過她的半點消息,原來她早就來了南海。怕是在當年剛一齣子午谷,她就已經有了這個主意吧?
顧顏冷冷的說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裴炎已經被他打落了雲端,生死不知,偌大無比的海天之上,就只有顧顏與八荒居士兩個人的身影。
這時候顧顏才深切的感覺到,元嬰與結丹修士之間的差距,並不像前幾個層級所差的那樣簡單,那是真正境界上的差距。只有成就元嬰,才算是真正踏進了大道之門,就算她現在的手段再多,法寶再繁,也無非只是在門外看熱鬧而已。顧顏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的渴望,想要結嬰。
最讓顧顏可惜的,便是那柄太阿劍。她得自於子午谷的歸元箭,後來在古戰場中化為太阿,陪著她一路出生入死,劍下斬過了無數的亡魂,終於在今天被徹底損毀。
寧封子仍然小心的躲在混沌空間里沒有出來,她用手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的說道:「這老傢伙果然厲害,你幾乎使盡了全身的解數,在他的手下,就像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似的。」
這座落神坊,在八荒居士的手中使來,遠比裴明玉當年手中的那張符寶,其威力要增加了百倍千倍,巨大石坊轟然而落,像是一尊巨鼎一樣,將周圍的天地四維完全定住,顧顏只覺得全身的經脈如受巨震,本來被朱顏鏡震得無比散亂的空間,在落神坊的鎮壓之下,正飛快的回復著原狀。而她的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已經狂噴而出。
顧顏在心中不禁長嘆了一聲,段盈袖這個人,就如展城一般,實在對自己太過了解了,自己有什麼手段,她全知道,好在,她沒有一心的與自己為難,否則在南海之上,憑空多了這樣一個敵人,實在是防不勝防。
金雷羽作為她的化身,為她擋去了這重重一擊,而她的另外五對羽翼同時展動,只趁著這一瞬的工夫,她的身影,已從八荒居士的眼前遁逃而去!
顧顏苦笑道:「他是已經修習了千年的元嬰,我焉能與他相比?」這一次的損失,實在慘重無比,金雷羽被她犧牲掉了一對,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不可再生,以後她背上的羽翼,便只能剩下五對了。
顧顏對他的話視如不聞,身形更加迅疾,轉眼間便似要消失在天邊。八荒的手掌向下重重一壓,巨大的牌坊便向著顧顏的背後落去。
顧顏聽著這一切,並不動容,她淡淡的說道:「聽你這麼說,你對我的情誼,倒是十分深厚的了?」
段盈袖露出笑容,「也談不上,方才是敘敘舊情,今天,我想和你談一場交易。」
「顧家姐姐,你果然慧眼,不錯,我們當年在子午谷地宮中一別,我就星夜南來,到這南海之上。朱紫島一脈,本來與我們魔門,當年就有淵源,我投在雲島主的門下,蒙她不棄,授以技藝,才能登上副島主之位。姐姐來到南海的事情,其實我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姐姐,是否還念著當年在子午谷的那一點情分,因此遲遲不敢見面呢。」
她也不再多說,只是說道:「你說的話,我聽不明白。但隨你替我遮掩端木紫一事的情分,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在眼前的這個少女,雖然她與顧顏,只不過在子午谷的地宮之中,有過一次的見面,但其手段之狠辣,為人之陰狠,卻給顧顏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就是那位高黎公主段盈袖!
只是于段盈袖打交道,她卻帶著十二分的警惕,絕不肯輕易答應她什麼,只是說道:「你有什麼要求,便說來聽聽?」
掐指算起來,離下一次迴轉蒼梧的傳送陣重開,大概還有十一年之久,八荒曾說了十年之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到時候,將自己永遠困在南海?
雖然段盈袖的臉上笑靨如花,但她卻知道這個女子心狠手毒,談笑之間便可殺人于無形,因此心中懷著十二萬分的警惕之意,只是淡淡的說道:「你我二人,當年在子午谷雖有一面之晤,只怕還是敵對的情形居多吧,就算是有什麼情分,幾次大戰中也消耗了,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周圍海天一片空闊,寂寞無聲,只有幾隻海島,自低空上飛快的滑翔而過,而她已經傳聲道:「封子,你不要出來!」
趁著這一瞬的時間,顧顏身上剩餘的羽翼飛快展動,只一眨眼間,她的身形,便消失了在這海天之間!
他站在空中,愣了片刻,忽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有趣,有趣!這小姑娘,如果僅作為一個爐鼎,實在是浪費了,如果我們真的能兩心如一,合體雙修的話,會不會造就獨一無二的烈火元嬰?」他皺著眉頭說道,「她身上那六對金色羽翼,又是什麼,居然還能夠為她擋掉致命的一擊。嘿,當年搶走雲夢之竹的,不會就是她吧?」八荒用手摸著下巴,臉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般的笑意,「看來她身上的秘密,可多得很哪。還好裴炎沒看到這些,這種事情,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還有我千鏡島的份兒么?」
忽然間她心中生出警兆,飛快的站起身來,喝道:「什麼人?」
無比巨大的壓力,讓顧顏的去勢頓時變得滯澀起來。
顧顏這次才真正的詫異起來,雖然她並不了解段盈袖,但以她所知,魔門一脈,所習種種奇怪的法門,其玄妙之處,並不在蒼梧的九大派之下。尤其是煉丹之術,當年她從明無妄的口中,便獲益良多,段盈袖想必也不會太差,居然還要托自己煉丹?
而八荒被朱顏鏡震亂的空間擋在了遠處,他冷笑一聲,手指划動法訣,落神坊便飛快的自空中落下,將顧顏周圍的所有方位緊緊罩住。口中喝道:「停步!否則落神坊一擊,你不死也要重傷!」
段盈袖道:「我所要煉的,名叫結魄丹!」
是是非非,有時也實在難說得很。顧顏只是知道,自己若不逃遁的話,就算他不將自己當成爐鼎,全身精氣盡毀,也必然會從此失去所有的自主,自此大道之門,再不會為她而開。因此,顧顏不得不逃。
顧顏見到她,居然愣了一下,「你……是段盈袖?」
段盈袖笑道:「顧姐姐,你不用再加遮掩了,我聽陸師姐歸來,說在雲夢澤附近,遇到一個這樣的女子,就知道你已經來到南海,再加上司空師姐回來的描述,我就敢斷定,在這南海之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像你一樣,有這樣的手段,突如其來的搶走雲夢之竹。難道那個修士,會憑空從天上蹦出來么?若真是雲夢澤中的妖族大修,以岑墨白的錦繡雲光,又怎麼會照不出來?只有你身上的天朱鏡,才有這樣能夠遮蔽寶光的手段!」
顧顏心頭一震,她的眼中迥然射出了兩道寒光,緊緊的盯著段盈袖。
就在落神坊將要落到顧顏身上的時候,她背後的一對羽翼,忽然間無聲的飛了起來,一道金霞在空中一閃,隨即便飛快的撞到了落神坊上,無數的光華于空中亂閃,那道金霞只閃了一下,隨即便飛快的湮滅下去,而落神坊就那樣凝在了空中不動。
而她的目光,這時則緊緊盯在了礁石之後,一塊向著海面突起的大石上。
隨即便有一陣如銀鈴般的笑聲,飛快的響了起來,「果然是顧顏,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居然還能夠有如此的警惕之心,連我的蹤跡,都能夠窺破。」隨著話聲響起,在大石的背後,有一個女子的身形,無聲的顯現於空中。
段盈袖發出了一陣極為清脆悅耳的笑聲,與顧顏數十年不見的她,仍保持著當年清麗如少女一般的容顏,而她的修為顯然也沒有停滯,與顧顏一樣,晉階到了結丹後期,離結丹圓滿似乎也相差不遠。至少以顧顏的目測,她比那位千鏡島的首徒裴炎,在修為上還要高上那麼一線。
顧顏苦笑了一聲,自己剛剛才得罪了八荒居士,現在馬上又面臨著一個雲紫煙,三大元嬰之中,除了林子楣尚未謀面之外,別人居然全被自己得罪了。這個運氣,也算得上夠慘了吧?
顧顏都沒有計算自己在這片刻之間,已經飛馳了幾千里,只記得這一路之上,全是茫茫大海,四下無人,這時她鬆了一口氣,才停下腳步,落到了腳下的一塊礁石上,就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是都要散了架一般。雖然只是短短的片刻工夫,但在她而言,卻已經歷了這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兇險。
她看向後面,這時八荒居士早就已被她拋在萬里之外了,雖然不知道他給自己十年的限期,到底是真是假,但想必這時候不會追來。而她也必須要在此地歇上一歇了,否則的話,就算八荒不追來,她也可能因為靈氣耗竭而死了。
段盈袖笑道:「你還沒有聽我說,因何便知道,你自己承受不起?這件事對我來說,是關係性命的要事,但於你,不過是抬手間的小事,我只要你一個承諾而已,你若答應,我便以高黎祖先之名,在此立誓,會幫你將端木紫的事情,永遠遮掩下去,否則,端木紫是雲紫煙最為疼愛的小弟子,若是她知道,端木紫被你所殺,你就等著在這南海之上,再無立足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