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683章 大成
謝侯點了點頭，「應八九不離十。雖然杜確的身世，在南海之中算是個隱秘，但你我都應該清楚，他與上古妖族之間，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而雲台的那群和尚們，精通梵文，似乎也應有所牽扯，雖然把這些都扯到一起，不免牽強，但杜確要尋伽樓寶藏寶之事，我敢斷定有八分真。」
謝侯肅容道：「我此行前來，是有一件大事相詢，不知阮仙子可聽說了，在日前，那位於南海橫行無忌的休寧島主杜確，在燭陰地穴中，與南海諸大島的勢力同時作戰的事情么？」
這時的焚天雷已經落到了他們身前不遠處，與此同時，顧顏的雙手，已經將九嶷鼎的鼎蓋掀起。
杜確一愣，隨即便點了點頭，「我們杜氏一族，承上古妖族的修行之法，雖然修鍊的法門早已遺失，但原本的傳承還能夠保存，自先祖以降，皆以煉體術為要。」
陳疊紫訝道：「誰有這樣的本事，可以以一己之力，攔住這麼多人？」在她的心中，顯然除了阮千尋與雲台的那位雲虛子之外，再沒有別人有這樣的本事了。
所有人都長宣佛號，他們披上顏色各異的袈裟，隨即便飛身而起，這一隊和尚，殺氣騰騰的向著南海之上飛去。
阮千尋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說道：「這南海之中，七大島並立的局勢，已有數百年未曾改變過了，如今杜確要強勢結嬰，難免風起雲湧。估計此事，三位元嬰都不會出面干涉，畢竟他們要顧及這修仙界中，不成文的規矩。」
顧顏不再說話，那枚徹地神針，挾帶風雷，以追雲逐月之勢，飛快的向著遠方而去。而在此時，陸皓雪執雲紫煙親賜的令牌，不停的召集人手，幾乎將朱紫島在島外的人都召集了來，只是段盈袖正在島上回事，不能前來。不過依陸皓雪的本心，也實在不希望她來橫插一杠子。
而這時，杜確正馭使著徹地神針，在地底下一路向前飛馳。他一隻手挽著顧顏。而顧顏這時已經覺得全身都有些脫力了，她以一己之力，強行的將那些高手，阻在上空足足三個時辰，而自己的幾件厲害法寶，卻都困在地穴之下，幫助杜確煉寶，僅憑著幻劍靈旗和朱顏鏡，再加上自身的神通與之對敵，雖然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勢，但全身的靈氣幾乎被耗費一空，這時她索性也省些力氣，就被杜確拉著，一路向前飛馳。
他飛快的一個閃身，便擋在了顧顏的背後，無數的氣浪，全都擊中在了他的背上，他那件向不離身的葛色麻衣，被激成了片片碎粉，頭上的斗笠全被震成了碎片。露出赤裸而虯結的上身來，而他硬生生的承受了焚天雷的氣浪，周圍的石壁全被震得坍塌下去，不成模樣，在他的身上，居然沒有一絲的傷痕。
這位威名遠盛，橫行南海的休寧島主杜確，居然就這樣硬抗了焚天雷的一擊！
阮千尋舉起手中的茶盞，微抿
他強橫的實力，讓所有人都為之瞠目結舌，這時杜確已經冷冷的說道：「此處乃上古妖王成道之地穴，焉容爾等猖狂？」
這時，他們已深入到七千丈的地脈之下，顧顏已經感覺到周圍有濃重的陰氣傳來，寒冰徹骨，偏偏在靈脈的周圍，無數地火飛騰，又烤得人的皮膚像要著了火一樣。
顧顏笑道：「那也沒什麼，自來尋寶之事，哪有悄然無聲的。你相信你必定能在這一次中，成就元嬰！」
阮千尋仍然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表情，她微笑著說道：「小謝侯方于朱雀島立城，有那麼多大事要辦，為何脫身來我青丘？」
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眼中帶著無窮的殺氣，說道：「為護我佛門凈土，高僧大德，亦應做怒目金剛，諸師弟，請隨我來！」
少女向著她一點頭，便又飛身而去。她倏忽來去，只在瞬息之間，但于在場的眾人，全都掀起了驚濤駭浪，所有人都在想，不知道是什麼事，居然能夠讓雲紫煙親自出手？
十一名僧人長聲吟道：「阿彌陀佛！」
陳疊紫驚喜的說道：「我也有份兒？」
在她的眼前，只有一根長針，于眼前飛馳，如萬馬奔騰一般，前方所遇到的靈氣阻隔，全都被一一的左右分開，而長針的尾端，則帶著一縷火焰，將他們兩人的全身護住，不受到外面的干擾。顧顏深知，像他們這樣，只怕已不知深入了幾千丈之下的地脈，僅是那渾厚靈氣所帶來的壓力，便可以足足將一個修士碾成碎粉。
陸皓雪連拜三拜，這才接過令牌，上面附著一枚玉簡，裏面的訊息在她的腦中一過，便即瞭然，少女說道：「島主正閉關煉寶，不得親來，特賜陣圖於你，望陸島主不負使命！」
顧顏搖頭：「不可！」
遠在南海之東，一片無盡的花海之中。有一塊小小的池塘，蓮葉掩映，數朵小花盛開。舊湖中有一個小小的亭子，一男一女，正在對坐。那名男子，長著極為胖大的身軀，正是十七年前，曾與顧顏聯手做戰的那位心機深沉的小謝侯。他的身軀似乎比以前更胖大了一圈，而臉上也蓄起了短須，看上去，頗有一股不怒而自威的心得。
他頓了一頓，說道：「只是這次，只怕要被他們尋到風聲了。」
好在他們有化血神刀，芙蓉劍之樣的異寶開路，江無幽以五雲錦隔斷後面的陰氣，險之又險的衝上了峰頂。
那高僧說道：「請四師弟帶著其餘弟子，留守雲台，守護祖師基業，余者皆隨我前去，記得帶上十二天魔神刀！」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杜確已經說：「我們到了！」
陸皓雪道：「皓雪定全力以赴！」
她忽然問道：「看樣子，你似乎是體修？」
阮千尋沉吟道：「林子
顧顏點了點頭，若非如此，不管杜確再如此厲害，終究不能以血肉之軀，硬抗焚天雷之威。他的法門，與蒼梧大陸上，九大派之中的金剛門有些相似。這種修士，在結嬰的時候，會無比艱難，但在結嬰之後，修鍊進境卻要勝過一般人。金剛門的那位元后大長老，據說是僅在玉虛宮三元后之下的第一人。
謝侯也起身說道：「不錯，他在這數百年來，孜孜以求的收集玄晶，我還以為是他是要煉製抵禦天劫之寶，沒想到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徹地神針！」
謝侯道：「杜確當時在燭陰地穴中煉寶，以陸皓雪為首的諸人一齊闖入，他不能分身，若不是有人為他一力擋住了這些修士，他煉寶的過程便要失敗。」
所有人站在那裡，一時都有些發愣，他們雖然已經對杜確很是重視，但現在才發現，還是低估了他的實力。居然可以以自己的肉身，硬抗焚天雷的一擊。難怪他被譽為這南海之中，元嬰以下的第一人！
在邊上斟茶的那位少女抿著嘴笑道：「就是，謝大哥也不好好在家陪老婆，不怕我曹師姐不高興么？」
陸皓雪回過頭，微微一笑，「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說完便帶著兩個手下，飛快的遠去。
阮千尋的神色緩緩的平靜下來，「當年你們謝家，搜羅到的那本古籍，上面說，伽樓羅尊者的藏寶，藏於南海不知名的地穴之中，七千丈之下的火山之內，只是不知道位置在何方。杜確選了燭陰地穴煉寶，莫非就是干這個用的？」
陸皓雪哼了一聲，「沒膽的和尚！」她以為步虛是怕得罪了杜確，藉此機會脫身，但她的話剛一出口，就看到天外有一道雲光飛快而來，隨後有一個少女落在地上，她手中高高的舉著一塊紫色的令牌，說道：「陸島主接令！」
這時連文清的琅琊印，裴明玉的化血神刀，江無幽的芙蓉，已經同時落下，顧顏的幻劍靈旗，再也禁受不住這無窮盡的壓力，無數的寶光全被震散，飛快的向下落去。
阮千尋的眉頭一皺，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放到了桌面之上，陳疊紫敏銳的看到，她的手段似乎有些微微發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為之瞠目結舌，還是秦明月的反應最快，她驚呼道：「他所煉的，是徹地神針，他以此針刺穿了地脈，我們快走！」
所有的和尚們全都散去，在場中只留下了十一名僧人。那位高僧說道：「自當年涵虛師弟雲遊在外，忽然失蹤之後，本門護法便一直不足十二周天之數。今日步虛師弟傳來消息，我佛門中的聖物，即將出世，請諸師弟隨我前去。」
這位少女，便是當年曾與顧顏一起出生入死的陳疊紫，她在半
她一振衣襟，站起身來，「我聽說伽樓羅尊者臨死前，將法體和隨身四寶，都封存在玉龕之中，杜確此時，應該是要尋找那盞坤靈燈吧。那上面的佛火燈芯，可以煉化第二元神，這樣一來，他便可以以初結元嬰的身份，直接修鍊第二法身了。」
連文清說道：「徹地神針，久已不現於世。此寶與玄門的天地梭並稱，他煉此寶，莫非是要作為尋寶之用的？」
顧顏莞爾一笑，並未說話。杜確又說道：「多謝你此次相救之德，這枚徹地神針，等取寶之後，我就送給你好了。」
而阮千尋顯然沒注意到自己有所失態，她問道：「這可確實？」
只是調皮的天性，始終不敢，她自幼生長在這青丘之中，心地純凈如水，與謝侯親近，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現在，謝侯卻不敢如先前一般放肆的與她玩笑了。
阮千尋用手輕輕的點了點她，「你呀，這些年在青丘里，是不是呆得痴了？如果師姐再不叫你出去的話，我怕你會老死在這裏呢。」
顧顏道：「應是我的東西，我自取之，這徹地神針，是你浸淫多年之物，我沒做多少事。再說朋友之間，何必弄得如此矯情？他日我若有事相借，你會不予么？」
杜確很是執著的說道：「若無你的幫手，我怎麼能煉成徹地神針？再說這裏的玄晶，也有你所出的一部分。」
這時顧顏才有心思打量著前方，在四周，無數的靈氣氤氳流動，顯然他們正在地底的靈脈之中穿行。這種經驗，還是當年她在歸墟海的時候，曾經歷過一次。那時，她駕馭著骨龍飛舟，從地底靈脈之中，穿行而出，飛至琅琊山上的秘地。而她也曾聽說過，天音閣有一件法寶，名叫天地梭，能夠穿行禁制，當年的韓維曾藉以入紫雲宮地脈，而這徹地神針，似乎其威力更在之上。
陸皓雪愣了半晌，才忽然間說道：「杜確所煉的，是徹地神針？」
無盡的氣浪將兩個人全部裹住，連上面攻下來的那些人，這時都不得不暫時向後退去，避開焚天雷的鋒芒，而杜確的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徹地神針，一絲淡淡的金芒閃現在空中。
謝侯道：「我聽到了這個消息，便飛快東來，這時離杜確借徹地神針遁走，大概還不到三個時辰。」
阮千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頓，似乎有一滴水要潑出來，隨後又被她迅速的收了回去。笑道：「小謝侯今日前來，只怕是給我找一個大麻煩，有什麼話，你就請直說吧。」
阮千尋道：「想必你與雲熏，都不會錯過這場好戲，這樣吧，這次我就帶著疊紫與袖召，去見見世面。」
杜確道
他頓了一頓，緩緩的說道：「而且步虛和尚，已經被雲虛子召回，陸皓雪得了雲紫煙的飛書，只怕這南海之中，要風雲涌動！」
陳疊紫瞪大了眼睛，驚訝不己，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她怎麼也想不到，杜確與顧顏，這兩個都是冷冷清清，獨來獨往的人，居然也能夠湊到一處。
而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身穿青衣，神情淡雅的女子，正是青丘之主阮千尋。而在他們兩人的身邊，還有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正在為兩人斟茶。
陳疊紫好奇的說道：「阮師姐，你說的是什麼規矩呀？」
杜確臉色冷峻，望著前方，他那身麻衣在焚天雷的一炸之中破碎，現在裸著上身，而在他的背後，卻沒有一絲的傷痕，像是對周圍沒有感覺一樣。顧顏不禁吐了吐舌頭，這個人，難道真的是不知道疼痛的么？
這兩種冰與火的感覺同時交織而來，給人以一種極為難受的感覺，就像是要吐血一樣。
在雲台山，也即雲台佛國的駐地之中，無盡的鐘磬之聲正不斷飄揚，一陣陣的誦經之聲，不斷響起，一派幽山夜月的悠然之景，而在山中，卻帶著一股隱隱的肅殺之氣。有一位身著九色袈裟，頸中戴著二十四顆寶珠穿成的珠串，端坐在雲台之上的那位高僧，正向著下面無數的弟子講法。忽然間他停住了語聲，說道：「今日講法已畢，諸弟子各去，請護法師弟留下。」
那是朱紫島主雲紫煙獨有的令牌，見此令如雲紫煙親臨，少女是她隨身的侍女，她不多言，飛快的說道：「島尊有令，請陸島主接令！」
謝侯笑道：「在修仙界中，元嬰修士出手阻礙別人結嬰，是一件極犯忌諱的事情，天勢造化，有時非人力所能影響，萬一失敗的話，那麼接踵而來的，便是不死不休之局。因此，這算是修仙界不成文的慣例吧。但如果由結丹期的弟子們出手，便沒有這個忌諱，事後也不會直接引火燒身。我想除了林子楣的態度難測之外，另外兩位，都不想杜確這麼一個強勢的修士，能夠順利結嬰吧？」
杜確掐指算了算，說道：「你莫看這長針于地底飛馳，看上去速度極快，其實遠不能與在地面上飛行相比。伽樓羅的藏寶之地，離此要遠去七千里，飛行的話，不過片刻即至，但我們卻要足足走上兩天。」
陸皓雪見了令牌之後，臉色便是一變，與她身後的兩名屬下，一起躬身拜倒，「參見島尊！」
謝侯道：「他所煉的，是徹地神針！」
秦明月點點頭，「我看得分明，那絕對是徹地神針，否則的話，這兩個人駕此針遁走，我布在外圍的陣法，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應，而且他更以神針穿破地脈，將這燭陰地穴完全封閉。就是要讓我們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謝侯笑道：「
他手中的徹地神針，飛快的向下一甩，一道金芒，帶著長長的火焰之尾，飛快的沒入地面之下，地底忽然便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隨後杜確一隻手抓過了顧顏，飛快的向著地底沒去。兩個人的身影，飛快的消失在了眾人之前。
她的話音方落，從頭頂之上，已傳來了隆隆的巨響，方才焚天雷那一炸之威，似乎直到此刻才完全爆發出來，眾人各施法寶護身，飛快的向上衝去，無數磨盤一般大的石頭已經如雨砸下，那狹小的洞穴之內，已被無數的石塊所塞滿。
她問道：「離你所要去的地方，還有多久？」
陳疊紫莫名的說道：「熟人，我？」
他們的腳剛一踏上實地，就聽到後面傳來了隆隆的巨響，這一條燭陰地穴，居然開始飛快的坍塌下去，再也看不到入口的所在了。
杜確朗聲一笑，也未多言。
謝侯苦笑道：「疊紫，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愛開玩笑么？」
無數的陰氣從這裏面洶湧而出，這時，焚天雷也同時爆響，無數的勁氣飛快的向著四周激射，碩大的力道幾乎讓整個地穴都為之搖動起來。也正在這時，杜確的一隻手掌，終於拈住了那根長針。
杜確的性子極為清冷，平生之中，甚少與人親近，他與江姒雲，也不過是因為師門才有的來往，實在談不上什麼交情，而顧顏可算是他交的第一個朋友。他也不善什麼言辭，過了片刻，才說道：「今天的事情，多謝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而這時，在極為遙遠的天際，忽然間想起了無比低沉的鐘鼓之聲，步虛聽了這個聲音，臉色頓時就是一變，「敝師兄以晨鐘暮鼓相召，我先行一步了！」說完他手托紫金缽盂，龐大的身軀飛身而起，向著天際之邊沒去，轉眼間便已不見蹤影。
謝侯道：「是顧顏！」
陳疊紫摸了摸鼻子，頗有些尷尬，偷眼看著謝侯，這時謝侯卻說道：「說起來，小疊紫去一趟也好，還會遇到你的一個熟人呢。」
陸皓雪皺眉苦思，這南海之中，能夠讓杜確看得上眼的寶藏，實在不多，難道說，是相傳已久的雲夢澤藏寶么？
陸皓雪咬牙道：「衝出去！」眾人各祭法寶，終於開闢出了一條通道，而在腳下，無數的陰氣已經尋隙而來，似乎要將他們每一個人都吞噬在這裏。
而在菡萏峰，江無幽與岑墨白，也正領了林子楣的令旨，與秦明月一起，向著南海之中飛去。包括千鏡島的裴明玉與連文清，以及南海中的各大勢力，全都聞風而動。向著同一個地方，聚攏而去。
而這些事情，尚在地底的杜顧二人，卻全然不知，不過在他們的心中，頗有些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在顧顏的心中，向來唯有權衡利弊，卻從來也沒有一個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