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745章 擊鋏問九天！
這不正是自己所在的混沌空間么？
這一問，是問她宇宙化生之後，萬物來源之所，顧顏答道：「自無中而來！」
在大道之路上，她苦尋了良久，直至今日，她終於答了那九問，堪破了自己的心中之劫，堪破了元嬰大道，問天錄的境界再度提升，而顧顏，即將結成自己的元嬰，從此，她將真正的開啟大道之門！
如果說前三問，還是在外圍探討道之所存的意義的話，那麼這第四問，便是直指顧顏的本心了。
他本來以為顧顏手中的寶鏡，不過是一件尋常較為厲害的法寶，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神通，能夠鎮懾天魔，化去六賊，此寶之威，幾與仙器無異！
他自然不知道，當年諸天寶鑒，是永鎮歸墟之寶，後來被天音主人取出，鎮壓數萬里之歸墟海，大千世界，纖毫畢現，其威力，遠非一般的法寶所比。
那麼物之所存，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能夠真正體悟到物之所存，拋去外物的表象，理解存在本身的意義，這就是真正的不假外道，尋求本心之道。
在她的眼中，這時像是忽然浮現出了一個景象。
在顧顏心神受創，天魔叢生之時，與她心神相的本命法寶朱顏鏡已被自行激發，這一面能夠照徹大千世界的諸天寶鑒，將眼前這六域天魔，一一的照徹于虛空之中。
顧顏微閉著雙目，她在想著這一答一問，體悟著其中那深邃無比的境界。
她似乎將整個人，都已經融入了這天地之中，以至於化身於天地間之蜉蝣。
顧顏在這時，似乎浸入了一種很玄妙的境界之中。
修士修大道者，求長生也。那麼究竟何者為生？天地之間，萬物輪迴，生生不息，是否真的有恆古不變之長生？
她的全身，這時已飛快的浸出了一層冷汗來。
但奇怪的是，明明沒有聲音，顧顏卻能夠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陣大笑之聲，正飛快的傳來。
從這一問開始，便已離開了本身之道，開始對天地之大道而發問。
而當顧顏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茫茫的大地之中，周圍全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她愕然的看向了四周。
顧顏的眉頭緊皺，在答出了前兩問之後，她的心境已經變得平和起來。她腦海中在不停的思索，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在這個混沌空間之中，在衝天錄的籠罩之下，似乎天地間的時間都凝滯起來一樣。
如果在平時，顧顏講道的時候，她有千萬個說法，來解釋這個問題。但現在，她的腦中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些什麼。
既然天地無壽，那麼我們所處的世界之中，總是要有邊際界限的吧，那麼極限何在？
明明頭頂上的聲音在隆隆的響起，她也清晰無比的聽到了上面有人在發問。每一個字都清晰入耳中，但卻就是不知道那人在說些什麼。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自無中生有，
天地之輪迴，生而有涯，然輪迴不止，具體的生命有起始和終結，但宇宙萬物輪迴，生生不息，這才是永恆的長生不滅。跳出輪迴者，可得長生。這就是顧顏對長生大道的體悟。
這第九重劫，是問天錄！
足足過了有一柱香的時間，那柄劍上，便又發出了「錚」的一聲長鳴。隨後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問道：「何為人？」
這第二問，比先前那問更深了一重。
顧顏忽然間全身一震，她明白了，這第九重天劫，所謂「本心之劫」的奧意所在！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頭頂之上，第五問終於響了起來，「天地何壽？」
隨後朱雀環已自行的從她指尖上飛起，六道先天之火齊至，金光燦然，罩滿九霄，一道經天長虹，劈貫而來，將那被一刀斬碎，在空中啾啾而鳴的無數鬼影，全都一同捲起，又在空中化去。
顧顏便又答道：「向無中而去！」
自己既不得大道，焉能妄言長生，而不答此問，則大道之門不開。似乎她已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空中那一記記的發問，只是對顧顏而來，別說是這兩隻靈獸，就算是杜確與葉雲霆，現在站在顧顏的邊上，他們也同樣聽不到頭頂上的聲音。
這個在她結丹之後，已經很少出現，通常是寂靜無聲的問天錄，終於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出現，也成為她歷劫生死的一大關。
這濃重的雲氣，將島礁牢牢的包圍住，以杜確元嬰期的修為，居然也窺伺不到裏面的半點動靜。
在這空空蕩蕩的混沌空間之中，似乎一切都已經回到太古之初，混沌初始的狀態，只有那一棵玄天靈根在頑強生長。忽然間，在天空之中，有一柄碩大無比的長劍，飛快的自空中墜下。
顧顏張口答道：「合焉者三，一以統同。吁炎吹冷，交錯而功。無營以度，無功無作，無中無旁，烏際天則？」
天穹之上，無數的白色篆文，這時全都一一浮現，似乎都是源自上古的文字，沒一個認識。
她凝眉苦思，沒有留意到周圍這時已狂風涌動，其其與小姜，這時都躲在她的腳下，奇怪的看著這個主人，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難題。
只是見到顧顏度過了這第八重天魔劫，杜確的心雖然一松，卻並沒有多少欣喜之意。因為他知道，這九重天魔劫，其最厲害之處，仍在於第九重的本心之劫，應天地之而，自然之靈而孕，無可逃避。
顧顏忽然覺得，自己居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種感覺，就像是顧顏這時，忽然間回到了幼時童稚之中，在聆聽著大人之語，他們每一句話，她都聽得見，卻就是不明其意。
天地間，在者為物，輪迴之外，即跳出萬物而出，所謂逆天者，乃超脫輪迴之外，而非倚天而出，妄
在顧顏答出這四個字之後，頭頂上似乎寂然無聲。
這顯然是針對第一個問題，而更深一層的發問。
這時顧顏的長刀已劈面指來。
杜確沒心思去理他話中的譏諷之意，只是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他，「一會兒，你最好不要出什麼花樣。」
她這一答，也是對前四問的歸結，天地之大道，與人本身之道同理，輪迴之道，生生不息，既然沒有開始，又哪來的終結？既然無始無終，那麼天地自然也就沒有壽命之分。所謂不假於物，存乎一心，顧顏現在，便處在這種極為境界之中。
何為生？
既然世間有人，人中有我，這是天地造化而生。我是千萬人中之一個，然與萬物同，又有自身的本體之差異，這才是「人」之存在的意義！
尋常的修士，在度劫失敗之後，或者還可以留有用之身，以待下次，但顧顏這次卻沒有了退路。
這種境界很是玄妙，她在苦思竭慮而不得之後，似乎那個答案，便自然的出現在腦中，讓她不假思索的開口道：「輪迴者為生！」
她早該想到的，自己一個資質平平的女修，為何能夠衝破修仙界中所有的阻隔，一路築基結丹，一直到現在可以結嬰的地步？
「何為生？」
她自在五色慾天人界之中，化去心魔之後，心境便已趨於大成。她揚頭向天，四周寥廓而高遠，天地一片悠悠，劫雲卻在何方？
如果這時有人在她身邊的話，就會驚異的發現，現在根本就感應不到顧顏的存在！
顧顏的臉上露出微笑，她似乎已想透了這個問題。
顧顏忽然間抬起頭，揚聲問道：「世間何必有人，人中何必有我？」
隨後那劍身之上，便發出了轟然的長鳴，第四問再度響起：
隨即，一道金色祥雲，便向著顧顏的頭頂飛快罩來。
杜確驚呼道：「小心！」
她與朱顏鏡之間的本命相連，讓她能夠在封閉六識，只保持那一點真靈的時候，仍能清晰捕捉到這六域天魔所在的方位，刀鋒前指，在刀身之上，一點濃烈至極點，反而變得又淡至虛無的明黃色火焰，已飛快射出。
第三問卻並沒有給顧顏喘息的時間，隨之便而到來。
這也是顧顏在先前預做的打算之一。
在天空之中，這時無數的雲氣，正飛快的捲動而來。奇怪的是，顧顏卻沒有感到危險的臨近，相反，她覺得這股氣息十分舒服，就像是漂泊在外的遊子，終於回到了家一樣。
八荒與杜確的臉色全都一變，杜確那緊握著青筋迸現的手，這時已漸漸的放鬆了下來，而八荒的面色一變，已悄然的又向後退了數步。
何為人？
火焰在空中絲絲作響，顧顏的刀鋒橫斬而過，這六道
萬物之輪迴，造化而生，生生不息，無中生有，有至化無，個體之存在與消逝，並不影響天道輪迴之自然運轉。個體之萬物皆逝，而物之長存，恆而獨在。因此無中生有，有至化無，這是天地輪迴不息的定理。
空中的那柄貫通天地的長劍，這時無聲自鳴。似乎天空中一下子就變得開闊起來。隨著這一聲轟鳴之後，緊接著便是靜謚無比。
這是她想踏入大道的第一大關，生死之門，一線之隔。跨過去是生，跨不過去，那就將萬劫不復。她將與身同滅，赴那萬古濁流之中。
「何為仙？」
這問天錄的每一問，都緊緊圍繞著「道」之一字，如指絲剝繭一般，只指大道的本身奧意。
顧顏這時緊閉雙目，五官七竅全都封閉，自斷六識，已從腰間抽出了伽藍刀來。她此時不聽、不看、不聞、不視，全憑自己的一點真靈不昧，于空中感應，刀身前指，一絲刀光不起，向著身前這天魔之影刺去。
那柄長劍似乎連通天地，貫透蒼穹，隨著劍上傳來「錚」的一聲長鳴，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忽然間響了起來。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飛快的射向了顧顏。
她這一答，也同樣是對前面三答的總結。修士者，求長生，尋大道，應天地輪迴者為人，跳出輪迴者為仙。
顧顏在化去天魔劫之後，諸天清朗，六識重開，她揚起頭，微笑著向上看去。
顧顏有一種直覺，似乎只有自己答出這九問，體悟這九問，才能真的開啟大道之門。這九問，是讓她在結嬰之前，真正體悟大道的過程。
顧顏的聲音震動長劍，轟鳴傳來，隨後第八問便道：「向何處去？」
然在顧顏的心中，她體悟到了在者為物，萬物同存的法理之後，道之一義，在她的心中，已無分大小。她毫不猶豫的答道：「蒙昧變化，元氣存焉，本始之茫，曷可言之？」
她從杜確的口中，頭一次聽說這九重天魔劫，都說這劫數是應心而發，但顧顏想破了頭，也不知道自己的劫數從何而來。
所謂人者，眾生之首，萬物之靈。既然天地輪迴，生生而不息，宇宙法則如此，那麼為何又會出現「人」這種生物，來求長生，得大道，打破這種輪迴呢？
而顧顏似乎也失去了意識一般，她微閉著雙目，像是在體悟著這原本就玄奧難解的大道。這四問四答，同樣在她的心中，為她開啟了大道之門。
她根本用不著什麼定心靜慧之寶，有這諸天寶鑒大手，三千世界，纖毫畢現，無所遁形，她還要什麼天一玦？
杜確與八荒瞠目結舌的看去，在島礁之上，一個金色巨鳥的影子正緩緩升起，它仰頭長鳴，清脆的鳴聲震透九天，王者之氣盡顯，似乎天地之間，大至諸天星辰，小至花鳥蜉蝣，全都臣服在它的腳下。
無數的聲音在顧顏的耳邊響起
不是她真的天縱奇才，也不是只靠著堅韌不拔就可以到如此的，那都是因為她的體內，有問天錄！
無數的景象在顧顏的眼中，紛至沓來，天地萬化，似乎全都化於她的眼前。漸漸的凝成了當年她在五色慾天人界中，所見的那六道之輪。天地萬物，瞬間演化，自然流轉，生生不息。
隨著這一問，天空中烏雲蓋頂，似乎這空間之中，陡然間變得壓抑起來。
顧顏當年所習的問天錄，是直指太古混沌，天地本原，宇宙生髮的最為終極奧意。而現在，顧顏卻隱隱覺得，今天問天錄的發問，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
這時最後一問，便也不出意外的響起：
她臉露微笑，端坐於此，手拈法訣，金光燦爛的籠罩之下，她感到那來自於靈空仙界之中，精純無比的靈氣，正不停的蕩滌著她的經脈，改造著她的身體。而在她的體內，無數的靈氣已不停的向著腦後捲去。體內的嬰兒，似乎馬上就要成形。
顧顏的臉上露出微笑，在這一刻，她感覺到天地萬物，大至宇宙恆空，小至花鳥蟲魚，似乎宇宙間的每一粒沙塵，都能夠被自己清晰的感知。那是一種真正在境界上的提升，是她以前從未體會過的玄妙。在這一刻，那話不像是出自於她的口中，而似是信口而發，暗合意旨一般。她揚聲說道：「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
物者，既天地間之存在也。這世間的一切存在，都可以稱之為物。大至乾天坤地，小至一草一木，蜉蝣之生，只要是存在，皆可稱物。
此劫應天地之靈氣，應顧顏本身之氣血而生，自她一出生起，便於塵世間的某個角落，自行生長，直到今日而趨於大成。
所謂六域天魔，眼、耳、鼻、舌、身、意也，顧顏這時自我封閉六識，則六天魔皆不可擾，那六道影子，在空中嗚而啾啾，似乎茫然而不知所以。
那片祥雲在顧顏的頭頂上一繞，金光閃動，顧顏忽然間便於原地失去了蹤跡，而她所站的那個島礁之上，這時已被無數的雲氣所籠罩，根本看不到一絲蹤跡。
「何為道？」
顧顏的眉頭緊鎖，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被第一個問題繞了進去，當有了那個答案以後，她居然無法再回答這個問題。
在空中那大劍，「錚」的一聲長鳴之後，便有一個渾厚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有人在空中發問。
而頭頂上的問天錄，似乎並不想給她時間，接著便又發問道：「宇宙何極？」
問得深邃，答得也玄奧。這一問過後，除了劍身上發出長鳴，天空之中，寂然無言。
這個問題，讓顧顏苦思了良久。她才緩緩開口道：「順則為人，逆則為仙！」
因此這一問，便直指問題的核心所在，何為物？
而站在他身邊的八荒，這時已經懶洋洋的坐了下來，他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
修道之人，修大道，求長生，奔的便是一個「仙」字，那麼，究竟何者為仙？
她的反問聲起，周圍的狂風頓時歇止，頭頂上的雲氣豁然開朗，那大劍之上，發出了更為深邃的長鳴之聲。
「何為物？」
這第九重劫，怎麼換了地方？
她居然是以反問的形式，來結束了頭頂上的這一問！
而顧顏的身形，這時卻已經被移出了空間之外。在她所站的島礁之上，無數的雲氣飛快的向著兩側分開。
大道之妙，存乎一心，顧顏，終於找到了她自己的道！
八荒哈哈一笑，「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關心我么？還是看她能不能活著出來是正經！」
這乾天純陽之火，是源自靈空仙界之中最為精純的火之元力，雖然有九成都被玄天靈根所吸了去，但這剩下的一成，在這修仙界中，仍是萬中無一的神物。
「轟！」
隨著她這一聲的出口，那柄大劍，飛快的從空中碎裂了下來，她這擊鋏九問，響破長空，天空之中，傳來了無盡的轟鳴之聲。天地之間，忽然間開始不停的向下塌陷下去，緊接著又有無數的青白之氣，不停向上生長而起。無數的雲氣飛快的浮現而起，小姜與其其，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它的混沌空間，似乎在自行的向上生長，在這一刻，她那移植了玄天靈根的混沌空間，如同浴火重生一般。
天地間的一切存在，都有其自然的法理。這便是在者為物。
而修士所要做的，則是超脫于輪迴之外，堪破生死之界限，最終向無中而去，則表示那是堪破輪迴境界之上的虛無，顧顏似乎覺得，自己已經隱隱摸到了，那最終大道的門檻。
在太古混沌之下，遙遙天地之間，有一名青衣羽士，他盤腿而散坐，一手執酒，彈鋏而狂歌。似在向著天空中發問一般。
她以這兩句，便回答了宇宙化生的奧意，隨後，第七問便道：「何處而來？」
天地之間，混沌化生，陰、陽、天化合為一，乃生混沌演天地，何必非說天有九重，地有八極，天地之廣大，無邊無際，生而不息，這才是真正萬物生而演化，流轉不息的定理！
擊鋏而九問，這第九重劫，大概就是九問吧。
這似乎又比先前那問更進了一層，天地萬物之所存，自有定理。修士所尋覓和體悟者，即為萬物存在之方式，與其突破之意義，那麼萬物究竟是如何存在的？
道之所存，向來都是分陰陽兩面的，天地間之事物，都有總體與個體的恆差，既然有生生不息之輪迴，也同樣會有突出一幟之個人。
彷彿是過了萬古，彷彿是只有一剎那，顧顏終於開口說道：「在者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