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十 青天歌

第761章 衛都風雲

卷十 青天歌

第761章 衛都風雲

顧顏訝道:「你想拜入碧霞宗么?這也不是什麼難事,自行去山門求拜就好。」
如果衛玠知道此事,大概也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有幸,讓一個元嬰修士,稱呼自己為主人!
顧顏聽了,便知道那人,應該就是言歡了。不知道當年喜歡招搖撞騙的小道僮,現在已經成了什麼樣子?
她與顧顏的感情,甚至比林梓潼還要更深一分,不是尋常人所能比擬的,顧顏笑著拍拍她的肩頭,「我要去棲雲山一行,也沒和別人打招呼,便過來了,路上見到獸潮,隨手救了小七。」
她搖了搖手,「不用指路,我知道那裡。」她悠悠的說道,「年輕的時候,我曾在那裡住過的。」
衛選愣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淡然而來的青衣少女,「是……顧仙子?」
顧顏笑道:「你弟弟性情其實不錯,只是過於嬌慣,失之偏執,將來你帶他到碧霞宗去,找個性情嚴厲的,好生教導便是。」
衛昭儀嗔道:「爹!」以顧顏現在的身份,怎麼會出席荒僻東南之地,一個小小家族之主的宴請?
寧封子笑嘻嘻的說道:「你不覺得,你那定海珠,少了一顆,現在用起來,有點彆扭么?」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揮手把衛斐叫過來,「這個小子,我在路上遇到的,他本事雖一般,但為人膽大心細,在妖獸中把小七救出來,你就算還他一個情罷。回去的時候,把他帶到丹霞山去。」她想了想,「我看他在陣法上頗有造詣,嗯,就拜在大牛門下好了。」
這次她來衛國,本來就是要重回棲雲山,從當年靈園舊址之中,採回那幾株靈根,兼以祭拜溶老的墳墓。想到此處,她便說道,「那我們就走一趟棲雲山!」
衛玠像是被抽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說道:「算了,你退下去吧。要知道我們兩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若出了事情,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她跳到了丹爐的上面,把蓋子揭開,然後伸出手臂下去,從那些灰燼之中,掏出了兩塊只有巴掌大小的黃色晶石來。拿到顧顏的身前說道,「玄霆之術,不可或缺的便是黃庭玉,這種玉的材質十分奇特,能夠暫時將法寶中本來的靈氣分佈變化,互相化合,對煉器師來講,是難得的異寶。」
衛昭儀拍了一下他的頭,說道:「你既然羡慕人家,就要好好努力。那個衛斐,你所佔的修行資源,比他多了何止幾倍,怎麼還沒有人家的成就?這次我帶你們兩個回丹霞山,你可不要被他比了下去!」
他獃獃的站在那裡,嘴巴張得老大,像是能吞下一個雞蛋一樣,似乎下巴都酸了,卻全然的沒有想過合上,怔怔的想著,我居然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女仙!
衛斐大喜,偷眼看向顧顏,顧顏則笑而不語。
衛選過去開了北京市,衛修平笑著站在門外,說道:「明日申時,家主請衛仙子赴宴,萬望到時賞光。」
衛選頗有豪氣的大手一揮,「玉不琢,不成器,有他姐姐照應著,還會有性命之危不成?就這麼定了!」
顧顏低頭看去,她相隔百余年之後,重臨衛都,這座古城,似乎與當年,並沒什麼變化,只是城牆之上的八座箭樓,當年她曾從這裏硬闖而出,象徵著衛家的威風,這時已經全都被推平,但那座森嚴而巍峨的衛府仍然立在那裡,後巷之處,便是衛昭儀的家了。
她憑弔了幾番舊跡,便向著當年曾與黃道人見過面的那個小院走去。
衛夫人猶豫著說:「他也是這麼想,只是雲澤離這裏那麼遠,萬一遇到什麼危險……」
他全身一震,這時才反應過來,那位高高在上,威震蒼梧的元嬰女修,居然重臨自家的小院之中!頓時便拜倒在地上。
他對著顧顏與衛昭儀,連拜了數拜,就強行的拉著小五等幾個人退去了。一路之上,還絮絮叨叨的教導他們說,「你們不要著急,我們幾個兄弟,向來是同生共死的。等我修成歸來,自然會提攜你們幾個!」
衛修平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身形飛快的後退了一步,他的腰身重重的彎下去,又恢復成了那個謙恭的僕人模樣,「當然不是了,屬下怎麼會做這麼不智的事情,這不是給公子招禍么?」
那一年,她從衛都闖城而出,黃道人與言歡,同時躲在以前秦封的舊居之中,這次顧顏再臨那個小院,發現早就塵封久矣,像是已經多少年沒有人住過了。
衛選這時已激動的不會說話了,只是不停的搓著雙手,「行,哪有什麼不行?」
顧顏倒是不以為意,她說道:「我這次來衛國,是要回棲雲山一趟,衛都大概只停留一兩日,半月之後,我再來衛都,到時候我們一同迴轉便是。」
衛斐這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一下子跪倒在地,說道:「願意,我自然願意!」雖然張大牛在外界的名聲不顯,但衛斐卻是知道的,他得顧顏的真傳,在碧霞宗中,是有數的幾個高手之一,論及修為,只在林梓潼之下而已,自己能夠拜他為師,不亞於開啟了一條金光大道。
衛幽囁嚅著說道:「不,是一個前輩的女仙,她好厲害的哎,幾萬隻妖獸追我們,被她就那麼一劍……」他有些興奮起來,伸手比劃著,「把那麼多的妖獸,全都逼退了!」
衛選說道:「可不是?說起來,倒還是族中新出的這位大管家衛修平有些手段,他來了十余年,以強力的手段,整合族中的勢力,要知道,當年衛玠公子繼任,族中反對勢力甚眾的。這些人,都被衛大管家以雷霆手段壓服,然後又對東南九姓,施以同樣的手段,聽說最近的東南九姓,都要彙集衛都,商量今後的發展呢。」
那是黃道人當年煉器所用的爐鼎,如今上面已罩滿了灰塵,顧顏四下一看,雖然已相隔百年,但與自己離開此地之時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看來這百年中,黃道人是真的沒有回來過了。
顧顏不禁好笑道:「這裡有什麼好撥弄的?」
顧顏這時,正帶著那幾個少年,向衛都飛來。
寧封子道:「就是一種煉器的手法呀。但與一般的煉器之法不同,它在修補法寶上面,別有奇效,聽說古時候,有一位姓魯的大師,就算是一件仙器,殘破到七零八落,只要根基不損,他照樣能夠修補得完全。我聽你說,這位黃道人,當年曾為你修補陣圖,似乎也是精通玄霆之術的人。」
衛修平微笑道:「客氣了。」他沒有多留,隨即告辭。
衛斐懊惱的說道:「只是我築基的時間還不長,不知道是否能穿得過天極,而且我聽來往的修士們說,現在碧霞宗招收弟子,比以前嚴了足有十倍不止。很多外面成名的人,輕易都拜不到門下呢。我又拿不出什麼拜師之禮,想必是沒什麼戲了。」
寧封子嘟著嘴說道:「這種方法,我也不太會啊。我只是想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的。」
衛氏的事情,顧顏如風過耳,聽過便算,而衛斐,倒像是認準了顧顏是碧霞宗的人一樣,一路之上,總是不停的向她試探消息,問她一些諸如「丹霞山的景色如何」,「千畝靈園到底如何壯觀」,「講道之日怎樣威風」的問題。讓顧顏哭笑不得。
顧顏這時微笑著叩門而入,她向著衛選夫婦點了一下頭,「衛大叔,衛大嫂,別來無恙否?」
顧顏點點頭,「這倒也不錯,六國僻處東南,合則兩利,彼此爭鬥不休,終不是長久之計。」她說道,「昭儀,你先侍弄父母,我出去轉轉。」說完,她便舉步而出,消失在人流之中。
顧顏接過這兩塊黃庭玉來,發現下面居然還有字跡,十分潦草,她沉吟著說道:「封子,你看這上面,寫的是玄霆之術的法子么?」
衛斐豪氣的一揮手,「再過半個月,我就是名門弟子,我管他個屁!」
顧顏的眼睛眯了起來,「你又有什麼打算?」
直到快要到衛都的時候,衛斐才小心翼翼的說了自己的意圖,「這位前輩,我想請問一件事,不知道碧霞宗現在,是否還對外招收弟子?」
衛都是她的舊遊之地,這次,她先是去了沉香殿,當年在這裏,她曾聽到了秦封受人通緝的消息,又與蘇曼箭相逢。如今倏忽百年,早已物是人非。顧顏忽然想,自己有時間,應該去藏劍山莊走一遭了。
衛昭儀嚇了一跳,一看是衛幽回來,沒好氣的提著他的耳朵,把他扔到衛夫人的榻前,「你這個小子,這回捨得回來了?也不知道爹和娘為你,多麼擔心!是衛家人把你救回來的?」
顧顏在衛都又留了一日,隨後便離開此地而去。衛昭儀帶著一家人在小院之中相送。顧顏在這裏呆的兩天,他們院門深鎖,外客不納,而在顧顏走後,衛幽看著她的背影,仍然感到很是嚮往,久久不願回頭。
寧封子「切」了一聲,「你未必想得太多了吧,我看你先前做事,還是蠻執著的,怎麼現在倒瞻前顧後起來?碧霞宗收徒苛刻,是為了門下弟子的純潔,像你這種年紀尚輕,又沒背景的,本來就是他們所喜歡的人。你放心吧,你只要去山門求教,有九成九會被招錄的!」
顧顏奇道:「玄霆之術是什麼?」
他的眉目之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氣來,如果顧顏這時在此地的話,必然會驚呼出聲。他身上的氣息,分明就是不久之前,曾經與她在天極中交過手的那位坤元子!
她用手指在虛空中一劃,那些塵土自行分開,她信步走入了那已經荒棄的屋子之中,地下露出了一條通道來。那便是當年黃道人的修行煉器之所。
衛選被女兒呵斥了一句,臉色脹紅,有些尷尬,自顧自的說道:「其實不在這裏長呆也好,這些年,衛都愈發的亂了,衛家與東南九姓中的另外幾家,彼此爭鬥不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衛昭儀接了貼子,說道:「到時我自會帶著小七,上門道謝,有勞大管家了。」
這位衛家近十余年來,最有權柄,遠勝當年衛雲青的大管家,飛快的退出了內書房,回到自己所居的靜室之中,沉吟了片刻,臉上才露出了冷厲之色,「你算什麼東西,居然也敢和我相提並論,我舉手之間,你們衛家上下,頓成齏粉!」
顧顏皺起了眉頭,她實在想不到,當年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黃道人,會與棲雲山有什麼關連?
還是衛夫人心細些,她在見到衛幽歸來之後,自己的病似乎也一下子好了,說道:「顧仙子這次來,應該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吧,放心,我家都不會泄露你的蹤跡的。我這就去給你收拾!」說完,她扯了衛幽一把,風風火火的帶著他走了。
以他對碧霞宗的傾慕,自然知道,整個碧霞宗中,唯一能便配得上這兩個字的,就只有那位結成元嬰的顧顏!
她對衛斐這個人的性子,很是欣賞,一路之上,有意與他多交談幾次。而另外的幾個少年,也都不是那種庸碌之輩,而衛小七,在被顧顏數落了一番之後,似乎也有所反省,一路之上,蹲在那兒,耷拉著腦袋,似乎像是在反思一樣,任憑寧封子怎樣的逗他,也毫不理睬。
衛斐頓時大喜,這時他忽然發現,居然已經來到了衛都的上空。便興奮的用手向下指去,「小七的家,就在下面的那條巷子里!」
顧顏與衛昭儀略敘了一些前情,這才走向衛選夫婦,親自把他們兩個扶起,笑道:「衛大叔,衛夫人,當年的事情,我還一直沒向你們道過謝呢,我這次,可能要在衛都中停留兩日,不知道能否打擾兩天,還住我當初的房間?」
寧封子蹦蹦跳跳的從台階上走下去,說道:「呀,這個丹爐好大!」
寧封子搖搖頭,臉上的神色很是鄭重,「我剛才聽你說了,那個黃道人,他修補陣圖的手法,很是奇妙,有些像是上古之時的玄霆之術。如果是這樣,說不定會有一些東西留下來。」
衛修平聽了這近似於威脅的話語,卻毫不在意,躬身說道:「公子英明,屬下先告退了。」
衛昭儀奇道:「現在衛國居然這樣亂么?」
這時寧封子忽然說道:「你看,丹爐裏面,有黃庭玉!」
外面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笑道:「在下衛修平,特來送家主的請帖。」
衛昭儀苦笑不已,自己的母親,分明是不想讓自己有機會,來管教這個弟弟么。
衛昭儀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她歡喜的跑過來,「顧師!我在天極被困了一年,剛聽說你回來的事情。本來想著回家呆兩天,就去丹霞山見你呢,你怎麼親自過來了,還救了小七?」
顧顏笑而不語,這時衛選說道:「剛才大管家傳訊,說小七若是歸來,三日後,衛家主要在衛府宴請你,不知道顧仙子……」
她早就看出來,衛斐的資質雖然比不上葛靈那樣的上佳,但也算是少年之中,難得一見的奇才了,而且他年紀雖小,但心智堅忍,將來必定會成氣候的。看到他眼中企盼的神色,便輕輕點了點頭。
如今的顧顏,已不會刻意的去掩飾自己的身份,但她隨意的穿行於人群之中,身上的氣息收斂,居然沒有人能看出她是一位高階修士來。
顧顏帶著他們,悄然落到那小院之外,這時隨著衛昭儀的歸來,小院中的人都早已散去,衛昭儀將衛夫人放在榻上,取出靈丹來與她餵食,一邊說:「娘,你放心,回頭我就再走一趟天極,親自把小七找回來,他這麼不成樣子,實在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了。不行的話,我就直接把他帶到雲澤去!」
這時,她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便敏銳的問道:「誰?」
她向邊上的住房打聽,那些人也是新近搬來,並不知所以,倒是有一個老婦說道,在十幾年前,曾經有一個年輕的小道士,來過這裏,似乎也是要找什麼人,只是沒找到,最終只能離去了。
那幾個少年,倒是一直在發著牢騷,顧顏聽他們的話頭,似乎都是對衛氏的那位大管家,有所不滿,說他「處事不公」,「有所偏頗」之類的話。那個叫小五的,很是不忿的說道:「自從那位衛玠公子做了家主之後,衛家似乎就變得更加不成樣子了。以前好歹還有個規矩,現在,衛家的這些子弟,幾乎全都成了家主的私奴一樣,被他們指使著,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每年,衛家都有不少修士要受傷,或者喪命,有的莫名其妙就沒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麼。」
衛昭儀對衛斐並沒什麼印象,不過這是顧顏所說的話,她自然不會置疑,向著衛斐俯了俯身,「小七的事情,多謝你了。我大概要在這裏呆半個月,然後就迴轉丹霞山,到時候你跟著我一起走便是。」
衛斐這時則早就已驚得呆了,他腦子裡翻來覆去,只是響著剛才衛昭儀所叫的兩個字:「顧師!」
她看著那上面的文字,神色就漸漸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嗯,這裏似乎寫的是一個地方。」她用手擦去了上面的塵土,「紅楓之葉,化而九嶷,棲雲之變,悟爾靈神。這說的,莫非是你口中的棲雲山?」
她來衛都,倒不是閒遊,而是記得有一件事要辦。
他身為元嬰之軀,卻甘心委居於衛府之中,做一個管家。
衛幽聽到父母這時並沒有責怪之意,反而仍在為自己擔心,心中慚愧之意大起,淚水一下子便涌了出來,一把將門推開,衝進去說道:「爹,娘,姐姐!」
衛昭儀臉一紅,「讓顧師為如此小事費心,是昭儀之過。」
衛修平應了一聲,剛要轉身退去,忽然又聽到背後的衛玠說道:「且慢!」
他轉過身來,看到衛玠用手按住几案,眼睛直直的盯著衛修平,「你告訴我,衛家那個小七,真的不是你們擄走的么,不是你們想藉著他的引子,來對付碧霞宗吧?」
還是小五湊到他身前,輕輕推了推他,「三哥,你是高興的傻了?衛仙子說了,讓你拜到張真人門下呢!」
顧顏當年在玄都殿內,從雲虛的手中,收走了二十四顆定海珠,但鬥法的過程中,被炸碎了一顆,以致諸天星辰,不能演化完全,讓她不免有些遺憾,聽到寧封子說,玄霆之術,居然能夠修復定海珠,她也不禁有些高興,「你有把握么?」
那個叫明暘的瘦弱少年,這時囁嚅著說道:「可是,三哥你所受的責罰,還要不要去和大管家說……」
寧封子接過來,隨意的說道:「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吧,隨便在這裏走一圈,也能夠見到上古秘術?」
當年她在衛都城之中,曾經見過一位黃道人,得他之助,修補好了自己的那張驚天圖。對於他的煉器之術,顧顏一向欽佩,這次她就是想去看看,那位黃道人,到底還在不在。順便向他討教一番。
顧顏想了想,便說道:「這裏你看不到什麼的,隨我來。」
這種深處於凡塵之內,似乎能超脫天地之外的感覺,讓顧顏覺得很是奇妙。在結嬰之後,她從心境上,已經與先前大為不同了。換成以往,她怎麼會在這些低級修士之間穿行,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但在小院的門外,他那似乎隱藏了許久的眸子,忽然間閃出兩道厲色,「這兩日,衛家緊閉院門,是否顧顏,已經來了衛都?」
她在小院之中信步而行,寧封子則在她的身邊跳來跳去,將這裏弄得塵土飛揚,自己也面如土色,卻是一副很興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