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十 青天歌

第768章 暗夜聞鬼哭

卷十 青天歌

第768章 暗夜聞鬼哭

在谷口之內,一陣旋風由小至大,像是捲起了極大的漩渦一樣,無數股風力倒旋而起,將顧顏的全身裹住,像是要將她硬生生的吸進去。
周圍那參天的石壁,幾乎一直聳入雲霄,顧顏在這裏,只能看到頭頂上,那巴掌大小的一片天空,還被無數的黑雲遮蔽起來,根本不見天日,在谷中,似乎全是黑色的細沙,蔓延無比,如同百里流沙一般。
顧顏離開此地不久,便聽到背後有風聲,她一回頭,居然是那位給了自己冊子的周遊,自無聲的跟在自己身後。
歸元子沉聲道:「九大派統治蒼梧,已逾萬年之久,是該到變一變的時候了。現在蒼梧之中,風雲涌動,新人輩出,我覺得用不了多少年,只怕就會有劇變。」他忽然間笑了笑,「說起來,我們散修聯盟中的長老,雖然已經過十,但還沒有一位女修,如果真的能將顧顏拉進來,正好可以填補空缺。」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盒,「我用乾坤盒,可以存住此火八十一日的純陽之氣,回去煉製我那件符寶,必能更上一層樓。」
她手掌一搖,高懸在空中的朱顏鏡隨即便照射過去,無數的風團頓時便被壓平,可隨即一股股的黑色冰雪便從谷口中飛快的冒了出來,像是在其中凝成了無盡的黑霜,幾乎將顧顏從頭到腳都罩在了裏面。
她不禁對這裏的洞府極為好奇起來,顯然,當年的周遊,只不過是在外圍取走了傀儡術,而她現在,借七寶金幢之力,似乎已經觸動了這洞府的什麼機關,讓她能夠一直深入到最核心之處。
顧顏道:「你師父,是何時來到蒼梧的?」
封先生點了點頭,兩人便棄了這座洞府,破空而去。
歸元子哈哈一笑,倒也沒否認,只是說道:「我與老封,常在這裏,舉辦這種散修之間的交易會,什麼拉不拉人的,也談不上,只是大家都身為元嬰,又在蒼梧的治下,難道不想躲開九派的封鎖,另外打開一條新路么?」
顧顏不禁一笑,「也未必吧,至少方才的那兩位,我想都是心中有數,只是他們身為散修,與魔門弟子之間,本來就沒什麼仇恨。當年的道魔大戰,主要是道統之爭,但如今的修仙界,向道之心日益凋零,我想這樣的道統之爭,應是不會再發生了。」
這是她在結嬰之後,按照大荒居士所遺留的煉器秘術上記載,自煉的一種法寶,她手中所執母針,可以接收子針的千里傳音,萬里之遙,瞬息可至。
顧顏一笑,忽然間想起來,當年的林楓與簡玥,與她在珠宮貝闕之中分別,至今已近百年,便問道:「你可知道那位九階的獸王簡冰如,有一位女兒?」
寧封子搖搖頭,「但是又不像啊,這裏面有如此濃重的魔氣,要知道那些先天劍修,體內自成罡氣,與這些魔氣根本格格不入,我們先闖進去再說吧。」
她站在顧顏的遠處,掰著手指說道:「我當年聽說過的那一脈,也是劍修,他們的門派,以黑谷名之。凡是黑谷的弟子,都有一個奇特的怪癖。」她說到這裏,有些忍不住笑容。
七寶金幢光焰大熾,頭頂之上,碧落焰如煙花綻放而開,千條火焰同時向著周圍揚起,而顧顏的身影,已飛快的向著谷口中落去。
這時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周遊,也起身道:「告辭了!」
隨著這無形的大門被她開啟,在四周,同時有無數藍色的氣旋向著她的頭頂飛攏過來。
她的臉上露出如沐春風一般的笑容,「因為,我也是來自那一端的啊。」
她看到站在一邊的寧封子漲紅著臉,似乎是忍著不敢笑出聲來,便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腦殼,「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她揚起手來,說道:「你如果需要幫什麼忙,儘管來丹霞山找我,或者直接與我傳訊。這個,你接著!」說完,她便將自己秘煉的一枚傳音針扔了過去。
周遊一愣,看著顧顏,顯然有些不敢相信,顧顏道:「我也是來自於神州大陸!」
這時周遊說道:「我這次趕上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拿走的那本上古傀儡術,其實並不是我的師傳,那本來是我在百余年之前,剛剛結嬰之時,來到天極遊歷,所無意中得到的。」
顧顏不禁捧腹,「這是什麼奇怪的規矩?」
他性子居然更是冷峻,只說了這三個字,一句客套的話也不說,便舉步而出,轉眼間便消失在雲海之中。
像是經常不著日光的一樣,蒼白中還透著一絲艷紅,他有些羞澀的抿著嘴,像是剛剛初識人事的少年一樣。
顧顏瞬間停步,說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周遊淡淡的說道:「只是人心莫測,慾壑難填,比道統之爭,還要來得厲害!」他的目光忽然炯炯有神的盯著顧顏,「你真的不認為我是魔門中人?」
顧顏付之一笑,她這時想起了,南海的小謝侯,留給她的那枚玉簡。按謝侯所說,當年他的先祖,就是穿越天脊山脈的那一條通道,一直來到南海的。只是不知道幾千年過去,當年的那條通路,如今是否還能通行。
寧封子搖動朱顏鏡,白色的光華亂射,她已從谷外徑直飛入,看到眼前,無數的罡風四起,她不禁驚訝道:「好厲害的劍氣,當年布置這洞府的人,恐怕是一位劍修!」
封先生道:「她身後雖有宗門維繫,但並不十分牽挂,為人自在而無拘礙,想要將她拉進我們的圈子來,實在有些困難。」他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收了那絲先天之火,真的有用?」
顧顏微念法訣,身後的七寶金幢,頓時光芒大漲,將周圍的那些罡氣全都向著外側逼去,而她的身形如電一般,如雪的刀光,徑直向著身前刺去,在快要刺至那最幽深之處時,她手指上,忽然飛起了一道青幽幽的冷光來。
顧顏的臉色頓時一變,「你的意思是,這上古傀儡術,得自天極?」
歸元子攤了攤手:「這人心智堅忍,而且我在收取那絲火靈的時候,曾經暗中試過了她的手段。」他苦笑一聲,「若真論起來,我不如她!」
這時盤踞在金幢頂上的其其,嗷嗚的叫了一聲,便將那本來的七色火焰壓制住。
那位封先生緩步而出,沉聲說道:「老二,你對顧顏這個人,怎麼看?」
周遊苦笑道:「不用這樣的打量我,雖然我來自於極北冰原,與大非川相近,可與那位簡家十三世王,沒有半點關係。」
顧顏站在谷外,沉吟道:「看外表,這裏應該有極為厲害的禁法相護,倒忘記問他,當年是如何進來的了。我只怕冒然踏入此地,會引來禁法反噬啊。」
周遊停了一停,才說道:「你為了這本冊子,捨出了一絲先天之火,我很是過意不去,只是這萬年龍檀木,對我真的十分重要。多謝你了!」
顧顏笑道:「大家也算朋友了,為何不能露個臉?」
轟的一聲,無盡的流沙,從谷口之中,不停向外飛出,如雷鳴地陷,怪聲大作。
隨即數十道風柱已經同時捲起,在那無盡流沙之下,一團團的旋風如刀子一般的飛旋出來。
顧顏將那本小冊子收進了懷中,直視著歸元子,淡淡的說道:「閣下今天,是特地在這裏候我的吧?」
這時在顧顏的身後,那尊七寶金幢才冉冉而起,而此時,足有畝許大小的黑團,中間夾雜著罡風冰雪,同時向著她頭頂上罩來。
果然歸元子大笑了起來:「顧仙子果然是機敏,居然這麼快就能夠猜透我的來歷。不錯,在下不才,忝居姑蘇城的第二城主之位。至於老封,他最多算是一位客卿,便不多提了吧。」
顧顏不禁笑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沒什麼。我還以為,你也與他們一起,是來自姑蘇城的,原來不是么?」
歸元子追到了洞外,說道:「顧仙子,何必如此推拒?我們散修聯盟之中,主要還是為了讓蒼梧的散修,彼此聯手,互通有無,在有大事的時候,同進同退而已,並沒有別的要求。」
從外表看來,這隻是一片再也普通不過的山谷而已,在天極山脈中,這種山谷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在山谷的四壁之中,鬱郁蒼蒼,生長著不知道多少萬年的蒼松翠柏,谷口足以參天,四周雲氣密布,間或可聞野獸之鳴,裏面深邃無比。
她低聲道:「這迎面而來的乾天罡氣,又稱乾天神罡,本來就是上古修士修習劍道中的一種,所謂的無形劍氣。你忘記當年在玄都殿中所見了?」
她站在原地,思緒飄飛了片刻,便飛身而起,向著周遊所說的地方飛去。
封先生有些惋惜的說道:「那一小盒玄晶,想必是她從南海得來的,當真不錯。只是,她為何對我這四塊黃庭玉,如此的感興趣?」
他見顧顏點頭,便說出了那個洞府所處之地,然後才說道:「我得到了這塊龍檀木,即刻就要北返冰原,將來啟程的時候,我自來尋你!」
說完,她便飛身而起,直入雲霄之中,那身影在空中越變越小,似乎已經沖入了天際,隨即,一道金霞而成的光柱,便自天空中徑直貫落了下來。
顧顏訝道:「這是乾天罡氣?」
顧顏與他見面之後,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完整的話,雖然聲音十分乾澀,但裏面含著一股清脆之意,居然也很是悅耳,只是此人,像是不怎麼習慣說話的模樣,在說了這幾句話之後,便站在那裡,不發一言。
在周圍的黑色罡風之中,像是有無數個細小無比的風團,飛快的旋轉起來,想要攻至顧顏的身側,但全都被七寶金幢擋了下來。這時顧顏低喝了一聲:「鎮!」
顧顏訝道:「你居然想穿越天脊山脈?」
歸元子道:「想這些做什麼,多年沒有回姑蘇城了,聽說那位荷塘主人,靜極思動,居然想要出荷塘去走走,大哥請我們去商量,還不快走?」
寧封子卻很是認真的說道:「你不要小看這個規矩,在上古時的門派,都有著各自的傳承,這位黑谷的祖師,他當年,是因為聽靈禽白鸚鵡的鳴聲而得道,因此才立下這樣的古怪規矩,而這個門派,也以擅於豢養靈禽而著稱,而門中弟子,在未修成劍道之前,都會為自己所供奉的那隻靈禽,侍奉屎尿,據說,他們每日里,都會將風乾的鳥糞,倒在黑谷之中,長年累月,便能積起這十萬里流沙!」
站在她身邊的寧封子,手中舉著朱顏鏡,四下照看,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不住點頭道:「不錯,從谷口的地勢,就可以看出,這裏一定包含著地水火風,說起來,可比你當年闖過的地宮聖陵,要兇險十倍了。」
當顧顏站在周遊所說那個山谷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地方,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一點痕迹。難得周遊當年,是如何發現的。
「撲」的一聲輕響,無盡的冰雪之氣,已向著四周爆炸開來,那些氣旋,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氣泡一樣,在半空中消失了遺迹。而周圍的禁制,似乎在頃刻間全都撤了去,呈現在顧顏的眼前,是一個碩大無比的深谷。
說完,她便飛身而起,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那雲氣之中。
當年在玄都殿中,那位煉虛期的修士,所留下殘魂,便曾施展了一次先天無形劍氣,將殿中的禁法盡數破去。顧顏心中一動,說道:「難道這裏也是上古劍修遺迹?」
她指向那無數藍色氣旋中的最深幽之氣,「要破開這些罡氣,必須直接打通它們的劍氣之眼,你直接以伽藍刀攻之!」
周遊點點頭,「我的師父,他就是來自天脊山脈的另一端,他說,那裡有我的根,因此,我必須要回去,踐他老人家的遺願。」
周遊點點頭,「當年我曾經在無意之中,進入到天極山脈的深處,在那裡,遇到了一座無名古修的洞府,當時我剛剛結嬰的時間不久,修為尚淺,不敢輕進,而且那裡面的魔氣極重,你若是有興趣,我可以將地點告知。」
顧顏說道:「我雖號稱散修,但自有宗門,而我也不喜束縛,更不想頭上有幾個人壓著,因此,恕在下得罪了。至於這黃庭玉,不要也罷!」說完這句話,她長袖一拂,起身便走。
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久,這座山峰,便毫無徵兆的坍塌了下去,沒過多久,便徹底的消失在地面之下。縱橫十萬里的天極群山,少了這麼一座小小山峰,就好像是蟻穴之中,死掉了一隻螞蟻,再也無聲無息不過。
寧封子忍著笑說道:「他們在入門之前,都要自行的認一種靈禽,作為祖宗,以後就如父母一般的待之,而且終生遇到,都要善待,絕不可殺戮。」
周遊倒也不客氣,接了過來,「既是這樣,那麼將來,我一定要找你幫忙的。」他笑了笑,「聽說天脊山脈無比艱難,我一個人,可還真有些害怕。」
顧顏笑道:「換成結嬰之前,我肯定掉頭就走,不過現在有七寶金幢在手,倒可以一試。」她略一沉吟,便說道,「封子,你以朱顏鏡為我護法,禁住周圍的地脈,我且闖一下試試!」
在金幢之頂,先天舍利元珠已經飛起,本來的先天七火,頓時光焰大炙,似有不穩之勢。
顧顏笑道:「我與魔門中人打的交道,只怕如今的蒼梧極少有人比得上,你外表看上去,但骨子裡,倒像我以前曾經見過的一種路數。嗯……」她晃了晃頭,似乎是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七寶金幢,如一座寶塔一般,已將她全身都籠罩起來,顧顏伸手向外指去,遙遙的一道火焰,色分七彩,將外面的罡風盡數破開,她喝道:「封子,你進來!」
她當年在南海的時候,便曾聽說,姑蘇城的七位城主中,前三位全都有元嬰期的修為,大城主避居姑蘇城不出,二城主則常年在外閒遊,從不歸來,三城主最為神秘,甚至沒有人知道來歷。
顧顏好奇的說道,「這些黑色的流沙,當真少見,而且聞起來,似乎還有一股怪味。」她信手捻起來一絲,頓時訝道:「這不是流沙,而是鳥糞!」
沒有寧封子在一邊,顧顏忽然覺得有些心虛,對於這些源自上古的東西,還是有寧封子指點著更可靠一點。
她的玄魄珠,在此時,化做了一道長長的冰雪之線,向著身前,直貫而入。
顧顏好奇的問道:「是什麼?」
顧顏淡淡的道:「果真如此么?只可惜我這個人,性子有些古怪,又習慣獨來獨往,是不想和別人,同進同退的,因此,告辭了!」
寧封子驚呼道:「這是先天罡風之氣,乃度天劫時才會出現,此地因何而有?」
周遊道:「我來自極北冰原之上,並非蒼梧本土人!」
顧顏默然點頭,看這樣子,似乎林楓與簡玥之間,仍有些波折啊,她想著等蒼梧的事情了結,能夠抽出身來的時候,一定要到極北冰原去走一遭。蒼梧的這三大秘地,她總要一一走遍,才不枉此生。她看著周遊,隨意的說道:「你既然不是妖族,但看你的樣子與功法,倒似……」
寧封子叫道:「小心,那裡有陷地罡風,你不要陷在裏面!」
歸元子頓了頓足,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個女子,性子實在是固執得很!」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周遊得到上古傀儡術的那個地方,應該與魔門脫不了干係!
顧顏忽然對眼前這個極為神秘的人物,露出了一絲親切之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是來自神州,血脈相連的關係。
周遊道:「我結嬰不過百余年,在這之前,極少出門,也曾聽說過簡氏有一位小公主,據說被簡冰如珍若性命,而且那位公主的身體不好,平時極少出來見客,其它的事情,倒是不知。」
顧顏望著他的身影遠去,手指無意的敲著指節,「他居然是來自於神州,不知道將來,有沒有一起東歸的機會呢?」
顧顏淡淡的說道:「我聽說在姑蘇城中,一共有七位城主,不知道你們兩個,哪一位是二城主?」
而先天舍利元珠所化的一團寶光,已經飛快陷入地面之下去,無數的罡風,似乎在同時止歇,這時在顧顏的眼前,已經現出了一片幽藍色的光華。顧顏擎出伽藍刀,手起刀落,「咔」的一聲輕響,便似有一扇大門,被她從眼前割了開來。
寧封子大叫著跳到一邊,「喂,這個地方我也是初來,哪裡知道。不過這樣的布置,倒讓我想起了,在上古之時,有一脈修士的傳承。」
周遊先是一愣,隨即便笑了,他信手從頭上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個略有些蒼白瘦削的少年人模樣。
周遊開始的眼睛露出了一絲精光,看她搖頭,才失望的黯淡了下去,說道:「不瞞你說,我尋這塊紫金龍檀木,便是要在極北冰原之上,收服一隻七階妖獸,為我將來穿越天脊做準備!」
他笑著向顧顏揮揮手,便破空而去,消失在雲氣之中。
顧顏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目光在周遊的身上游移了片刻。
周遊苦笑道:「像是出身魔門是不是?你已經不是第一個這麼說過我的了,為此,我特意用師門的秘法,隱藏了自己的修為,沒想到你倒有一雙慧眼,居然還能夠看出來。」
顧顏沉吟了片刻,才說道:「如果你哪一天,決定開始天脊山脈之行,不妨告訴我一聲,我們一起走!」
周遊道:「至少也有千余年之久了吧,我師父的術法通玄,在蒼梧之中,也極少有人能及得上,可惜他老人家最終是敵不過壽元,因而坐化,他臨死之前,曾經留給我遺言,讓我到天脊山脈的另一端,去尋找我的根。因此,我一定要走這一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