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青天歌
第775章 結嬰大典，昔日舊友
蘇曼箭笑著攤攤手：「我們劍修，要想成嬰的話，與一般的修士有些不同，必須找到自己的元命之劍，或許過一陣子，我還要到洗劍池中去走一遭。」
她低聲道：「那應該就是蒼梧最高的天柱峰了吧？」
而讓蘇曼箭有些驚訝的是，「玉虛宮居然也派了人來？」
默言聽了此言，十分歡喜，雖然她的修為，現在已經晉階的極為高深，但本質上，仍是當年那個對顧顏十分孺慕的小孩子。顧顏當年一手把她從子午谷中救出來，這份情誼，絕非其它人可以比擬的。
三人的身影在虎丘之上遠去，雲岳劍尊望著她們的背影，忽然說道：「師兄，這次我們，是不是過於小心了？」
她隨即便厲聲喝道：「啟金幡玉扇，引路！」
顧顏感受到這位好友的關切之意，點了點頭，「想必，這份手書，也會下給我碧霞宗了？」
顧顏「呀」了一聲，隨即她便想起，當年曾在藏劍山莊中，見到那個極為古怪，但又有些可愛的老頭子，自稱莫離的雲離劍尊。
而遠在姑蘇城中，似乎也有一個削瘦的身影，正靜靜的凝視著顧顏的背影，低聲說道：「到底什麼時候，你才會去天雲州呢？」
蘇曼箭道：「誰知道呢，還是在上一次九派會商的時候，那三位老祖師曾經出面，而這些年中，雖然沒人見過他們的面，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來自於天柱峰上，那無比強大的威壓，萬載以降，玉虛宮，仍然是蒼梧大陸上，無人敢於挑戰的恐怖存在。」
兩人聽到顧顏的教導，全都極為恭敬的領命。
她忽然又說道：「你自南淵照來之後，便一直避居於丹霞山，像是不問外事一般，大概還不知道吧，雲霆師叔已在數月之前閉關，他這一次，是要衝擊元嬰中期了。」
蘇曼箭隨意的問道：「這次觀禮，不知都有誰來了？」
蘇曼箭笑道：「以華嚴祖師的倨傲，怎麼會親自給你下手書？名義之事，碧霞宗仍算是藏劍山莊的治下，因此這件事，是由我來通知你的。」
夏若秋回過身，眼中便露出一絲怨毒之色。她的心思，本來就有幾分小，看到當年自己曾經俯視過的人，現在卻已經高高在上，而自己卻只能憋屈的為她引路，這種感覺，當真讓人想一想都要吐血。
顧顏道：「此次了結了碧霞宗之事，我有意去蒼梧大地上走一遭，尋找機緣，衝擊元嬰中期，等到了中期之後，我自有打算。這數百年中，我將一力衝擊大道，不會過多理會門派中事。」她笑了笑，「放心，此地是我出身之所，我不會棄之不顧的。」
雖然這個世界上，早就已經沒有了飛升之路，萬年以來，也沒聽說哪一個能夠化神而去，但一心追求大道的顧顏，在她的心中，仍孜孜不忘於此事。而她心中隱藏最深的願望，也仍想著，能夠回神州大陸去走一遭！
林梓潼與張大牛，都聽出了顧顏話中的未盡之
顧顏遙看著天雲州，以及高聳入雲的天柱峰，思緒飄飛，她忽然想到了在洗劍池中，曾經見到過的那位無名散修，他助自己得了劍魂，並收取了蜃魔王，如果沒有它的話，大概自己也沒有機會，雲開啟玄都秘境。將來，自己一定要去天雲州走一遭，完成他的心愿，將那件金縷玉衣，交給他的後人，助其登上修仙之道。
夏若秋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笑吟吟的迎上前，說道：「璇光真人莫怪，由於沈師兄前日靜修，忽然間暗有所悟，引動七星連珠，天雷已至，如今諸位師長，都已經去山中護持，掌門人臨時派出我們做為接引弟子，請諸位登臨觀禮！」
顧顏謝過了雲池，隨即，她便與璇光和蘇曼箭兩人，一同起行。
以丹鼎派的功法而論，講究修內丹，引外丹，天人感應，天我交象。沈夢離能夠引動七星連珠，也就意味著將來會有四十九道劫雷，這七重劫一過，他在結嬰之後，必然便可擠身於元嬰期的高手之林。
前面有一位女修，帶領著數名僮子，已笑吟吟的迎上來，「丹鼎派夏若秋，奉命來迎諸位仙子真人，請隨我來。」
想到他要尋找上古劍魂的事情，顧顏不禁自語道：「或許，他所想的，也未必就不能成功。」
蘇曼箭鄭重的說道：「你不要小看他，沈夢離是華嚴祖師最為得意的弟子，他其實早在百年之前，就可以衝擊元嬰，但一直沒有動作，拖到如今，據說是修鍊丹鼎派秘傳的一種丹道秘法，此法在結嬰之後，便可以直接凝結元神，成就身外化身，達到一般元嬰修士所不能企及的境界。而碧霞宗與丹鼎派，本來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因此，你要小心！」
他們三人，一路之上，穿過了蒼梧的一大半州國，直到這一日，在飛行之時，璇光忽然指著遠方說道：「那裡便是天雲州！」
當再坐人在相隔百余年之後，再一度見面的時候，不禁都有些唏噓。
不過她的面上並不顯，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就請夏姑娘引路。」
蘇曼箭的臉上露出笑容，她師父雲池劍尊，與雲岳劍尊兩人，在她來之前，都曾告訴她，什麼都不必說，但蘇曼箭卻知道，顧顏不是那種多弄心計的人。不是不會，不屑為之而已。在她的眼中，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本來都可以用極為簡單的方式解決。而不管碧霞宗與藏劍山莊會如何，似乎也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關係。
而在顧顏煉製出培嬰丹之後，似乎這也並不再是奢望。
在這三十三年之中，碧霞宗謹守規矩，並沒有大肆擴張，但卻牢牢的守住一牌局在雲澤及南浦各地的勢力，所收的那些資質上佳的弟子，這些年也已經漸漸成才，現在光是結丹期的修士，便已足足有二三百人之多，門下弟子逾萬，還有
顧顏的神念放開，早已察覺前面有人，而且似乎還是個熟人，她作為元嬰修士，自有自己的威嚴，只是點頭，停在空中。而蘇曼箭則飛身向前，朗聲說道：「藏劍山莊弟子，與丹霞山顧仙子來訪，前方何人？」
雲池長嘆了一聲，「這些年來，丹鼎派愈加勢大，我等本來就不好應付，索性就讓她，去試一試那位華嚴祖師的鋒銳吧？」他的臉上露出微笑，「或許，能打出一片新的天地也說不定！」
蘇曼箭道：「手書上說，沈夢離將於數月之後結嬰，他請諸人前來觀禮，順便商議蒼梧大事。」她沉聲道，「想必這便是你們碧霞宗的事情了！」
顧顏在拜會之後，便向雲池提出了，想再入洗劍池之事。
顧顏說道：「你們兩個，算是碧霞宗如今，最為頂尖的人物，像真真、藍湘她們，畢竟是壽元大了，將來成就，也僅限於此。要成就元嬰，造就碧霞宗次來無上的聲威，還是要看你們幾個。這兩粒培嬰丹，你們各自收好。結嬰一事，大半努力，小半機緣，有時機緣一至，則時勢至矣，我也不下什麼令旨，什麼時候天劫降臨，那麼便以此丹服下，衝擊結嬰。」
夏若秋的臉色頗有得色，說道：「除了遠在極北的落雲宗之外，這次另外的七派，都已經派人前來觀禮了。」
顧顏站起身來，雙手平伸，接過了那封玉牒。
顧顏在第一次來到蒼梧大地上的時候，曾經覺得這片形狀極不規則的大陸，其實更像是一隻大烏龜。雲澤地處蒼梧的東南部，而丹鼎派所在的蒙頂山，則在蒼梧大陸的中部之西。要橫跨整整半個蒼梧大陸，直線的距離，便有十萬里之遙。
蘇曼箭道：「兩位師叔都進了洗劍池，師尊要坐鎮藏劍山莊，可能只有我與璇光師兄前去。」她笑了一下，坦白的說道，「如果我們去得人多，于碧霞宗一事上，未免難做，因此，只派我們兩個小字輩而已。」
她隨即說道：「既然要去參加大典，我在門派中還有些事情料理，你們這次都有誰去？」
這個請求，本來頗有些僭越，因為洗劍池極少要別派的弟子開放，但云池只是略一猶豫，便自允准。又說道：「葉師弟數月前進去洗劍池，說是無形劍氣不成，誓不出關，你回來之後，大概還可以到洗劍池中，去見他一面。」
顧顏在結嬰之後，所追求的便與往常不同。她這時想的，是能夠走遍蒼梧大陸上的秘境，如果能夠晉階元嬰中期的話，那麼她打算按著當年小謝侯所贈給她玉符上的指示，去試著穿越一次天脊山脈！
她還想著，能夠重回紅葉谷，看看以前的故人，再去一次洛地，盡當
蘇曼箭點點頭，「玉虛宮只佔這一州，但其地域之廣，遠邁另外的九州十六國，你看到了嗎，天柱峰之上，就是玉虛宮，以及無量池，據說真的能夠連通天地本元之地。這麼多年來，玉虛宮的人，極少在外走動，他們更多的，是在雲端之上，冷眼看著世態變遷，就算是九派中人，大概也很久沒有見到過那三位老祖師了。」
而這一次，也是顧顏第一次，踏入整個蒼梧之中，最高一層的那個圈子。在這個圈子之中，能夠有資格發聲的，不過寥寥數十人而已。而真正高高在上的，也不過是那六個元后大修。現在，顧顏真的有資格站在這裏。
雲池輕嘆了一聲，百年之前，還只是一個結丹期菜鳥的顧顏，現在已經成長為蒼梧之中，可坐鎮一方的大修。
蘇曼箭點頭答應，於是顧顏便讓默言帶她去安排住處，而她則回到了後山，將林梓潼與張大牛二人，召到了靈園之內，然後便取出了兩粒培嬰丹，交給他們。
兩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了喜色。他們現在，都已經到達了結丹圓滿之境，離結嬰不過只差一步而已。而林梓潼在經歷了上次強行衝擊元嬰的關口，對那種境界，又多了一層更深的體悟，她手捧著這粒培嬰丹，似乎能夠感應到裡布那無比精純的靈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醉不已。
她便說道：「我來之前，師尊只說了四個字，說是『姑且看之』。我想，碧霞宗如今崛起之勢，已不可擋。」她笑了笑，「自從當年的道魔大戰之後，歷盡萬載，雖然也有元嬰修士露頭，但都會被當年九派的布置，無形的打壓下去，只有你以強力衝破了這樣的藩籬，將碧霞宗發展壯大，如今已成不可逆之勢。如果他們再行強力打壓，必會造成整個蒼梧的動蕩不休。因此，你大可以放心。」
蘇曼箭說道：「秦封與雲裳谷的那位江瑤伽，這些年來關係極好，據說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他卻死在你的手上，你要小心，雲裳谷說不定會來找你的麻煩。」
顧顏笑道：「我得罪過的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這次去蒙頂山，應該都能見了吧，一併了結了就是。」
顧顏這一次閉關的時間頗長，足足花去了三十三年的時光，在這些年中，蘇曼箭曾經來拜訪過一次，但顧顏當時仍自閉于靈園之中，只有默言出來見她，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訪。
兩人凝視良久，都會心一笑，似乎這些年來歲月流逝，在兩人心中所造成的隔閡，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她笑道：「那位沈兄，元嬰尚且未成，華嚴祖師，便已誇下這樣的海口，他倒是真有這樣的把握。」
蘇曼箭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在等待著什麼。不過他說，在南海之中，托你的福，見識了上乘劍道，上古之時所傳承的先天無形劍氣，他要重煉自己的兩口元命之劍，
隨即她搖了搖頭，把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都拋開去，說道：「曼箭，你我交情極好，我也不兜圈子，藏劍山莊，如今對碧霞宗，可有意見？」
顧顏雖然在成丹的最後時刻，被華嚴祖師，神遊萬里而來的元神所擾，最後的丹嬰沒有成功，但畢竟培嬰丹還是成了兩粒，心情也算不差。她想到與蘇曼箭也有多年不見，便說道：「請她到前廳等候，我自去見她。」
她頓了一頓，說道：「這次丹鼎派有書來召，我要前往蒙頂山一行，歸來之後，大概碧霞宗在蒼梧便可有一個定論，這些日子，你們要多約束門人，不要生事。」
雲澤劍尊在見到了顧顏之後，心頭也不禁一震，相隔百余年，再見這位女修的時候，雲池已發現，刺在的顧顏，居然不是他所能看透的了。而顧顏在他的面前，也極為自然的顯現出一位元嬰修士所應有的氣度，與雲池劍尊分庭抗禮，並沒有絲毫的不適之感。
在她身前的八名僮子，同時打起了手中的寶幡，又有四人在邊上揮動扇子，本來蒙頂山上，終年飄蕩不去的雲氣，頓時便被揮開了一條通路，引著三人向前。
顧顏道：「就算是元后的大修，壽命應也長不過三千歲吧，那三位老祖師，如今的壽元，應也快盡了吧？」
顧顏聽了，居然並沒有緊張之意，她倒是鬆了一口氣，自她結嬰之後，等待了數十年之久，終於是來了么？
顧顏頓時便想到了方才自萬里之外，神遊而來的那道元神，問道：「說什麼？」
顧顏笑道：「恭喜你了，想必結嬰的時候不久？」
兩人都聽出了顧顏的話中，似有遠行之意，不禁驚道：「顧師，何出此言？」
他們在過了天雲州之後，眼前的地勢便陡然間生了變化，不像南方之中，多為深山大澤，在蒼梧大陸中部一直向北，多是平坦無比的大陸，上面大河縱橫，山巒疊起，讓人一見便覺得心胸開闊。
顧顏便起身說道：「我看現在年輕弟子中，也頗有一些資質上佳的，你們要多加看顧，大牛好好照顧靈園，將來碧霞宗崛起，還要看你們的了。」
璇光真人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這次雖然沒有劍尊親至，但他們此行，是代表藏劍山莊，身為九派之一，而丹鼎派，居然只派了一個在門派中，不痛不癢的弟子前來迎接，這分明是在落藏劍山莊的臉面。
顧顏淡然道：「我只出手對付了秦重，至於其它的人，自有梓潼與大牛他們料理。」
她取出了一封玉牒，說道：「這是丹鼎派的邀令，請碧霞宗主，於九月之後，入蒙頂山，參加沈夢離的結嬰大典！」
未來，在她的眼前，還有無數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呢。
而她的心中，卻並不像先前自己所想象的一樣，有著多少的激動之意
當年在衛都城初見的時候，兩人不過只是築基期的小修士，如今顧顏已經結嬰成功，而蘇曼箭顯然也已到達了金丹圓滿之境，離結嬰不遠了。
這時蘇曼箭忽然說道：「前方似乎有人來迎我們！」
難怪九大派中的人會遲遲不動，難怪玉虛宮的那三個老傢伙，遲遲不肯對此事發表意見，因為他們都沒有把握，顧顏的修為，到底到了怎樣的地步。
顧顏與蘇曼箭，在丹霞山上聚了數月，一敘別情，又互相論道，加以印證，都各有所得，隨即，兩人便起身，先是去了藏劍山莊，顧顏拜見了坐鎮的兩位劍尊。
現在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那位神遊萬里，來破壞她煉丹的元神，便是那位華嚴祖師，他以一線元神，便能夠遠遊十萬里，還能從自己的劍陣之下逃生，這份驚世駭俗的修為，實在讓顧顏難以想象。
她雖然說的謙遜，但在臉上卻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得色。
顧顏略有驚訝，「他居然拖了這許久么？」
蘇曼箭又說道：「我聽說，你從南海照來之後，于丹霞山前，斬殺了秦封？」
兩人全都起身，躬身而應，顧顏又道：「你們兩個，梓潼的資質更佳，當年又曾隨我在古戰場中修行，將來成就未可限量，而大牛得我丹道的真傳，法自然之道，不用太過絮懷，你自有自己的成道之法，不必非要與梓潼相比。」
她頓了一頓，又說道：「至少師尊目前，並不想對你們做些什麼。此事需要九派一起會商。九派同治蒼梧，每隔五百年，會舉行一次會商，議定蒼梧大計。如今距離上一次的會商，不過剛過去了二百余年。不過前些日子，我師父，接到了丹鼎派華嚴祖師的手書。」
顧顏心中一動，放眼看去，在遠處，雲氣蒸騰之下，似乎一片放眼無邊的大陸，全被遮掩在了雲霧之下，但在無盡的雲氣之中，還是可以看到，似乎有一座山峰，正筆直向上，直入雲霄，像是能夠連接天地一般。
顧顏這一路上，已過了雲裳谷、蓮花山等各派的駐地，離丹鼎派所駐之蒙頂山已不在遠。
她想到當年秦封曾與眾人並肩作戰的情景，心中便不禁的一嘆。只是想到當年秦封曾經所做的那些事情，也難免顧顏會把他當成陌路，大概在她的心中，已經不再有這個人的印象了吧。
而顧顏，則喚來默言，讓她在丹霞山好好的修行幾年，如果能夠在她回來之前，晉階到結丹後期的話，那麼顧顏，便會帶著她，去蒼梧大地上遊歷。
顧顏點了點頭，「那你不如先在丹霞山盤桓一陣子，等我料理了門派中的事務，然後一同啟程。」
九派之中的落雲宗，是一個頗為神秘的宗派，他們遠在蒼梧大陸的極北之處，毗鄰極北冰原大非川，與當地的妖獸一族對峙，似乎有些自閉門戶的意思，平時也極少參与中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