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番外

後人

番外

後人

那個少年將幾個花生殼兒拋在手中,笑著走了出來,慢悠悠的說道:「我是替你們著急啊,不然抱來抱去的,何時才是了局?說不定要拖個三五十年的,讓這小姑娘怎麼辦?」
顧夕朝的臉色一變,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向著假山石后怒喝道:「小溫,你出來!」
畢竟在青雲山的時候,他所能得到最好的教導,不過只是金丹期的幾位真人而已,當他自己也結成金丹之後,也一直渴望著能有向著更高一層所進發的機會。
溫南秦大笑起來:「你破去了心中之結,想必也不在遠了吧?」他轉頭看向了林楠,笑道,「你們兩個,想必有不少話要說,不如就在此地慢慢的敘談,你們的女兒,我先幫著照顧好了。」說罷,他大袖一揮,已在林楠猝不及防之時,將林竹捲去,眨眼間便已消失在外頭。
顧正珉,是顧家的嫡傳子弟,算起來,是顧夕朝的重孫輩,比起顧顏還要矮兩輩。今年的壽元,也只有不到兩百歲的模樣。不過他在這個年紀,便已經結成了金丹,堪稱顧家自顧顏與顧夕朝這兩個怪胎之後最為出色的子弟。
不過讓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琅琊山一路上,居然山門大開,像是在迎接什麼重要的客人一樣。
在體內所發生這樣的異變,在最開始,曾經讓他很是惶恐,但慢慢的,他就放下心來。這似乎是一種法訣,在自己身上的忽然覺醒。以前,他也曾從門中所遺留下來那些古舊的典籍之中,見到過類似的記載。而體內曾發生過這樣異變的人,最後無不成為了絕世大修,有的甚至飛升而去。
林竹一聽,眼睛頓時便亮了起來:「要帶他去蒼梧?」
顧顏的求道之旅,對於林竹來說,也是耳熟能詳了,只是她以前並不知道,這裏就是當年供奉諸天寶鑒之地,她看著溫南秦的神情,雖然懷念,卻並不顯得有如何悲傷,吐了吐舌頭說道:「現在,你還挂念她嗎?」
顧夕朝自從晉階元嬰之後歸來,便將珠離宮的宮主之位,傳給了弟子林楠,而他則一心修鍊,以求突破大道。只是閉關數百年,元后始終不期。在數十年前,他破關而出,索性離開了歸墟海,去四方遊歷,已有許久沒有回來了。
她玩弄著手指,自言自語的說道:「是不是要先找到溫島主才行啊,可是聽說他已經消失幾百年了,還不知道活著沒有……哎喲!」
林楠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自從做了宮主之後,威嚴日盛,就連自己的女兒,都有些害怕。
自從坤淵被顧顏所掃平之後,歸墟海外海的廣大土地,再也沒有妖獸肆虐,修士們得以放心的修鍊,短短數百年的功夫,便盡復先前的舊觀,甚至更加的繁盛壯大。
林竹聽了,眼睛不禁一亮,說道:「同族子弟,是姓顧的?」
林竹嚇了一跳,她的心頭忽然一跳,沒有立時跳出去,而是閃身躲在一塊山石後面,探頭出去,看到她的母親穿著長身的華服,站在一塊湖石之上,眼睛有些紅腫,隱有淚痕,她從未見過母親有這等模樣。再看對面站著的,居然是許久沒有謀面的顧夕朝!
溫南秦轉過頭來,笑道:「怎麼,你看著我不像?」
林楠輕輕嘆了口氣:「算了,當初是我魯莽了一些,不過,我也不想讓這件事揭破出去,就當是我在海外期間,與野男人生了個孩子好了!否則的話,如果真相揭破出去,整個歸墟海內的人,又該如何看你?」
林竹聽得很糊塗,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但看顧夕朝與林楠,卻都像是聽懂了的樣子,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茫然,悄悄對視一眼,又彼此都轉過了頭去。
她順著小路溜到後門,找到一個小洞鑽了進去,找到經常在母親身邊侍候的侍女靈霏,伸手拉住她,叫道:「靈霏姐姐,宮裡出了什麼事,怎麼有這麼大的排場?」
她低聲的嘟囔著說道:「母親與師祖,也實在是太過偏心,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居然也不叫上我。不行,這一次,我也要去!」
這個被叫作「竹子姐姐」的少女,就是當年被顧顏救過一次的林竹,這個時候,她舊傷早就已經痊癒,而當年,正是顧顏親手對她進行救治的。雖然她只見過顧顏那一次,隨後再聽到,便是她飛升的消息。但數百年過去,她仍然記得當年顧顏那溫和的樣子。
離開此地多年,顧夕朝的外形並沒有什麼變化,身材依舊如先前一般高大挺拔,他堅毅的臉龐,如刀削一般,隱見風霜之色,一隻手輕輕按在林楠的肩上:「無論怎樣,她始終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總是自欺其人,將這個問題交給你解決。我的女兒,我一定要帶在身邊,親手教導。」
顧夕朝不禁大笑起來:「旁人的目光,與我何干?」他拈了一拈身後的大劍,說道:「身為劍修,本來便當一往無前,何必在會俗世之人的眼神?倒是我,在修成元嬰之後,心中想得多了,顧忌得多了,也正因如此,心結於此,這些年,遲遲不能寸進,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懲罰。今日,我要將這件事召告天下。」
林竹想到那個年紀看上去不算大,卻一本正經像個小老頭兒一般的顧正珉來,就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這時,林竹才想起來,自己一路來到這裏,居然都沒有觸發一絲禁制,難道是身邊這個少年在暗中護佑?
林竹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她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你說的,不會就是我吧?」
歸元子與大衍居士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個主意甚好,寧紫如道:「我給它起個名字,就叫龍淵閣!」
他說話的神情,帶著一絲緬懷與嚮往,但看上去,並不是深陷而不拔的模樣。
在顧顏飛升后的百余年間,神州大陸上的無數門派家族,都紛紛到顧家所在的青雲山拜訪。若非是天脊山脈橫亘東西,除非元嬰期的大修才能度過,恐怕蒼梧的那些修士也要絡繹不絕而來。不過在這些年中,顧家甚至連一個中庸之才都沒有出現。年輕弟子中,並沒有一個能夠比得上當初顧顏半分。
當年顧顏穿越天脊的時候,曾經去往洛地,在那裡見到了搬遷過去的顧氏一族。在到了歸墟海之後,也將這件事情與顧夕朝說了,因此顧夕朝外出遊歷,去洛地見一見同族的後輩們,實在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
溫南秦搖了搖頭:「至少你得去和父母告別一次好不好?」
不過,顧夕朝並不知道,在顧正珉的身上,還有著連他都不知曉的大秘密。
顧夕朝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來插手,你自己的事情,都搞得一團糟,做什麼來管我的?」
小女孩兒吐了吐舌頭,還想說話,可是已經被她娘拖著回去,她不停的向林竹揮著手:「竹子姐姐,你要記得我的話啊,有機會,我們一起去蒼梧好不好?」
林竹「唔」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出去。留下一頭霧水的顧正珉坐在這裏。
林楠的聲音有些哽咽,她不自禁的轉過了頭去:「當初,你為何不說這一番話……」
林竹一口水險些從嘴裏噴出來,指著自己說道:「你叫我師叔?」她沒好氣的說,「我看上去,有這麼老嘛!」
也正是在顧夕朝離去之後,林楠才同意放林竹下山來,而林竹這些年,也更願意在山外獃著,因為她總覺得母親的脾氣,像是變得越來越古怪一般。
這個秘密,只有顧正珉一個人知道,就連他的親生父母,以及族中長輩,他都沒有吐露過一字。
小女孩兒趴到少女的身前,眨著大眼睛看著她說道:「可惜呀,我生的太晚了,居然沒有機會能夠見她一面。聽說,她曾經還是歸墟海之主,竹子姐姐,你見過她沒有?」
她性情爽利,就在這裏跪拜下去,恭恭敬敬的向著溫南秦磕了九個頭,算是行了拜師之禮。
兩個人同時張口,想要說話,看到對方張口,又頓時縮了回去,對視一眼,都不禁笑了起來。
雖然這些凡人,也是當初最早那兩個「人」的後裔,他們的靈魂烙印之中,也有著道法的痕迹,慢慢的,也開始有了修士的出現。但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颳倒于修行,慢慢的幾十萬年過去,仍然極少有人能修成化神。
隨後,顧夕朝便將林楠擁入了懷中,兩人似乎誰也不想再說話,只是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
林竹不假思索,如小雞啄米一般的點著頭:「當然,當然!」她有些憧憬和嚮往的說道:「你會帶我去蒼梧不?我希望有一天,能到大非川,顧仙子飛升的那裡去看一看,見識一下那裡的盛景!」
這時林楠已經說道:「當年的事,已經是錯了,我又怎麼能再錯上加錯?你今日若逼我,我就自盡在這裏!」
只是,這個念頭一經從她的心中生出,便像野草一般,一發而不可止,自幼以來,她似乎從來沒有像眼前一樣強烈的慾望,想要去做這一件事。
林竹說道:「這也不難,她所創的碧霞宗,本宗便在蒼梧,這些年來,源遠流長,不知傳授了多少弟子。她的幾個親傳弟子,現在也都修成元嬰,仍然不時會在蒙頂山下講道,召開法會,那可是多少年都難得一遇的盛事呢。」
林楠身為宮主,所居的宮室,自然是珠離宮中最為高貴之所,禁制四布,只是這些禁制,自然不會對她這個女兒施展,林竹手中,有林楠所賜的令牌,只要不是在她閉關的時候,都可以自由來去。她很是輕易的,便進了正中大殿,發現四周空無一人。就連原本在這裏伺候的那些侍女們,也都不知被打發到哪裡去了。
不過,這時在她的眼中,又露出一絲悵然,「只是,在這個無比荒蕪的塵世之中,還可能會有人修到化神嗎?」
她的話剛出口,忽然間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頭髮,一直向上提起來,有一個中年女子厲聲喝道:「你這個死丫頭,只不過走開幾天,你就不安心的在山裡修行,又跑出來玩鬧了。我讓你看著的丹爐呢?」
林楠驚呼道:「萬萬不可!你若真的如此,我立時就帶著小竹竹離開歸墟海,再也不回來了。」
顧夕朝與顧顏系出同族,他的同族子弟,自然也就是顧氏一脈的嫡系傳人。
林竹看著他,吐了吐舌頭,說道:「喂,你真的是那個著名的溫島主嗎?」
她微蹙著眉,說道:「我有意在太昊一族之外,另立一支,作為守護混沌血脈的使者,兩者并行不悖,彼此互不相交,也就不會影響。就算真的有一支走漏了消失,也不會影響到另外一派守護的勢力。」
林竹「嗯嗯」的應著,把靈霏從這裏打發走,然後一轉頭便沒了蹤影。
溫南秦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你所站的地方,當年,她就是從這裏破地而出,仗一面寶鏡之助,開啟歸墟之門,然後,走上她無比燦爛的求道之路。」他有些悵然的道,「當年,我本以為,她會一直呆在歸墟海的。」
林竹這時躲在林楠的懷中,偷眼看著這個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聽他們兩個說話,難道這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少年,就是當年的溫南秦?溫南秦當年為了尋找顧顏,走遍天下,最後一直追到大非川去,這件事在歸墟海中,多有流傳,林竹的心裏,對這個少年,也有著無數的嚮往,沒想到現在看去,卻是這樣一個雲淡風輕一般的少年。
顧正珉聽了她的話,就站起身來,很是正經的端衽為禮,說道:「原來是師叔,在下有禮了。」
林竹不禁悄悄的吐了吐舌頭,在她的年紀,顯然,是不能理解溫南秦的心境的。不過她還是顯得頗為好奇,嘰嘰喳喳的,向溫南秦打聽一些當年在歸墟海時的故事。
而在他身上所發生的異變,他也不敢和外人去說,只能夠自己慢慢領悟。而在自己體內所響起的那個聲音,似乎隨著自己的修行,也會變得愈加的清晰起來。他便想著,若是自己能晉階元嬰,或許便有機會,能夠找出這個奧秘吧?
林竹被溫南秦抱在懷中,過了片刻,才發現已經落在了平地,她睜開眼睛,發現正是站在琅琊山後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這裏似乎還有一座木閣的遺迹。
林竹不禁吐了吐舌頭,「這也太嚴肅了吧?就算我平常所見的那些道學,可也沒有像這樣子的。他這小小的年紀,倒比那些老頭子,還要厲害!」
他雖然出生得晚,沒有見到過顧顏的面,但顧家上下,無不視他為下一個崛起的希望。也正因如此,當顧夕朝回到洛地看望家族的時候,顧明澤便將顧正珉引見給他,讓他加以指導修行。畢竟顧夕朝已是元中的大修,而顧家上下,尚沒有一個能夠修成元嬰的。
他修成金丹,便有八百年以上的壽元,如今不過一百多歲,從外形看去,還像個尚未長成的少年。
林竹嘟著嘴,無奈的四下轉了轉,便啟程回去。
林竹哭笑不得,拿這個小古板沒有法子,說道:「你看上去,年紀也不大的嘛,修為就有這樣的進境,這一次,是來幹什麼來的?」
她轉了轉眼睛,便打定主意,回身向著她母親所居的宮室跑去。
顧顏自從在大非川飛升而去之後,她的名字也就因此而傳遍天下,尤其是她在大非川之前講道,萬眾聆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聆聽她的教誨,自那以後,無數散修,都自認為她的弟子。而顧家這個她出生的家族,也因此而得到了極大的關注。
溫南秦看著她的話頭一直沒有停過,就像個小麻雀一般說個不停,不禁笑了起來,大概過了幾個時辰,直到日頭偏西的時候,才打斷她的話頭,「就算你不想回去見你的爹娘,也不用一直纏著我說個不停。」
「啪啪啪……」
她張開嘴想大叫,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居然發不出半點聲音,不單嗓子,全身上下,居然一點也動不了了,只有眼睛還能轉動。她把目光向著左邊看過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在她的身邊,居然出現了一個少年,他穿著青色長衫,深眉朗目,手中好整以暇的拋著花生殼兒,看到她的目光轉過來,便將食指豎在唇前,向她悄悄的「噓」了一聲。又指了指前頭,示意她不要作聲。
顧夕朝與林楠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一絲苦笑,沒想到溫南秦的行事作風,便是這樣的快刀斬亂麻。相比之下,倒是他們過於拘泥了。
一個梳著雙丫角的小女孩子,這時正興奮得小臉漲紅,用力的拍起手來,「姐姐,你講的故事,真是好聽呢。我將來,也要做像那個女仙一樣厲害的人才行!」
於是,顧正珉就跟著顧夕朝,一路來到了歸墟海。顧夕朝的打算,是讓他在歸墟海先修鍊一陣子,等到修行有成,再帶他到蒼梧去,拜訪同道。
小女孩兒用手托著腮,瞪著大眼睛,有些慵懶的蹲在林竹的身前,說道:「唉,真是後悔啊,如果我早生那麼幾百年,不管花什麼法子,我也要拜到顧仙子的門下,哪怕聽她一天的教誨也好呢。」
林竹捂著頭叫道:「是誰偷襲我?」她飛快的取出法寶護身,向著四周看去,可是四下里清風拂面,寂然無聲,根本沒有一個人影經過。
林竹聽了好奇心起,說道:「帶了什麼厲害的人物來,能讓我去看一看不?」
溫南秦哈哈笑了起來:「顧兄這次去神州,從洛地帶回一個人來,說是顧家子弟,天資上佳,將來極有希望修成大道,反正你也要拜入我的門下,不如來和他比一比,看看誰的境界,更快一些?」
她原本是坐在一塊海邊突出的岩石上面,岩石呈半圓形,很是滑溜,她興奮起來,又蹦又跳,差一點便從岩石上摔了下去。被身前的少女一手抄住。那個少女穿著淡紫色的衫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她用手托著雙腮,很是懷念的說道:「她真的是多少年才出一個的人物呀。」
這時,聽到對面小女孩兒的話,她就回想著說道:「我只見過她一次,那時候,我剛出生的時間不長,她還幫我療傷過,要不是她,我還不能活到現在呢。」
當顧夕朝來到顧家,要將顧正珉帶走的時候,他們便都欣然遵從,不過顧正珉的心中,對此也有著極大的嚮往。
林竹向她揮著手,心中不禁也升起了一絲嚮往,只是歸墟海離蒼梧,何止數十萬里,中間相隔十萬里流沙,以及橫亘東西的天脊山脈,她雖然身為珠離宮主的女兒,平生之中,也沒有一次機會,能夠離開歸墟海,前往中原大陸,更不用說穿越十萬里的天脊,去往蒼梧了。
林竹攥著雙拳,臉色漲紅,又是激動,又是惶恐,心中百味雜陳,居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是這個樣子的。當年曾經被當做師祖的人,如今卻成了生父,這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溫南秦身為一介散修,並無門派拘束,也沒有那樣多的規矩,看到她這樣的不拘束,心中反倒覺得痛快,看著她仍有些微紅的眼眶,裏面帶著一絲堅強與倔強之意,心中忽然間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情景一般,心中不自禁的就多了一分親近之意。
溫南秦負著雙手,站在峰頭,臨風而立,山風吹來,他的衣袂飄飛,看上去如神仙中人一般。
溫南秦拍了拍她的肩頭,「我知道你有些不能接受,不過這些事情,本來也不是他們的本意,這些年,你的父母心中,又何嘗不會煎熬?你要體諒他們才好。」
後來,顧正珉甚至懷疑,出身於顧家,自己那個名聞天下的祖姑,在她的身上,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異變?
顧夕朝嚇了一跳,將她放開,這時,林竹忽然感到自己已經能夠開口說話,她不假思索,大聲叫道:「娘!」飛快的從山石後面沖了出去。一下子撲到林楠的懷中,大哭起來。
兩人都沒想到林竹居然會在這裏,顯然方才所說的話,被她聽了一個正著,林楠的臉色頓時通紅,「你這丫頭,怎麼過來的……」
顧夕朝全身一振,他的眼神忽然間變得清朗起來,苦笑道:「枉我當年還譏笑過你,現在看來,竟是我不如你。也難怪,你能比我更早修成元后。」
寧紫如點了點頭,她又說道:「雖然我們不能留下什麼天材地寶和功法,但是,這面寶鏡,以及我所用過的一些法寶,我仍可以封存在這裏,萬一日後有人血脈覺醒,便可以拿來取用。」
林竹被他說破了心事,臉上不禁紅了起來,覺得有些羞怒,又有些氣惱,眼淚在眼睛里含著,勉強著不掉下來,最後別過臉去說道:「要是你不高興和我說話,我走開就是了。」說完轉過身去便要走。
靈霏被她抓住,嚇了一跳,看到是林竹,才緩了口氣,拍了拍胸口說道:「我的天,你可嚇死我了。你沒聽到消息嘛,說是老宮主歸來,還帶著一個同族子弟呢。」
林竹向前看去,發現不知何時,顧夕朝已將林楠擁進了懷中,林楠想要掙脫出來,但顧夕朝的手臂卻極緊,將她牢牢的箍住,居然掙脫不得半分。
顧正珉已經感覺到外面有人,向外看去,發現是個少女在偷窺自己,不禁覺得有些尷尬,腰身便挺得更直了。讓林竹笑得直打跌,她索性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搬了把凳子,坐到顧正珉的對面,用手托著腮,一雙大眼睛瞪著他,說道:「喂,你就是師祖帶回來的人?」
而顧正珉的出現,則是讓顧明澤與顧若雨感到極為興奮,顧顏飛升而去,為家族留下了極大的遺澤,也讓顧氏一族就此邁入修仙界的頂級家族之列。但若沒有後繼之力,一個家族也會漸漸衰退。因此,顧正珉被他們寄予厚望。
林竹這時說道:「師父,你現在就帶我走好不好?」
在這件事之後不久,人天兩界分隔,原本的人界被一分為二,所有的天材地寶,仙山洞府,那些大修,全都被帶到了靈界去。兩界的通道被徹底封閉,在這個荒蕪的人界之中,只留下了無數的凡人。
溫南秦點了點頭,「當然,無時在我心中,不敢有一刻或忘。」
靈霏點了點頭:「是呀。好了,我不和你多說了,我還要去忙著招呼客人呢,我的小祖宗,這陣子,你就老老實實的獃著,不要搗亂了好不好?」
林竹別過臉去,肩頭一抖一抖的,過了半晌才說道:「我也知道我這氣生得沒來由,只是,就是這樣的不高興。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樣。」
當年歸元子所留下的七條通天之路,在這些歲月之中,被耗去了五條。隨後,塵世中便又再起烽煙,道魔大戰,等等無數的大戰,將這個世界再度打得遍地狼籍,直到數百年前,才有一位女散修橫空出世,她以一位無名散修的身份,只經過了不到千年的修行,便修成化神,在大非川雪山之頂上飛升而去,只留下翩然的背影,和給這個世界無盡的懷念……
顧夕朝帶他回到琅琊山,安頓下來后,便去珠離宮去找林楠,他一個人安然的呆在偏殿等候。當林竹悄悄來到門外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個小小的少年,正襟端坐,一絲不苛的模樣。
顧夕朝苦笑道:「當初那件事,本來便非你我所願,後來,我只是稍有遲疑,你還不容得我說話,便帶著小竹竹遠走,何曾給我說話的機會?」
溫南秦道:「我向來都是一個人修行,偶爾也會覺得有些寂寞,如今我修成元后,也想著要尋一個衣缽傳人。」
她忽然間感到頭上疼了一下,嚇了一跳,回過身來,發現後腦勺被敲得隱隱作痛,而在腳邊,落著一片小小的花生殼兒。
小女孩兒頓時興奮起來:「竹子姐姐,我要去碧霞宗,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竹這一次下山,本來就有些逾了時候,她回到琅琊山,沒有敢走山門,而是順著後山的小路,悄悄的回去。
林竹自從被顧顏治好了傷勢之後,就一直在琅琊山上靜候,幾百年了,也只有這十余年間,才得了母親的允許,下山遊歷,但仍然不允許她向遠處去,更不要說是去那麼遙遠的地方了。而林竹自幼的性子也極是文靜,對於母親的話向來言聽計從,從來不會違逆母親的意思。
溫南秦道:「當年她在大非川下講道。情之所至,由發於心,統而性命,是為本質之主。無情未必成道,有情未必不成,情之一字,念於心中而已。不破本心,談何道業?」
如今的琅琊山,比起當年顧顏離去的時候,又更加的繁盛。
林竹瞪大了眼睛:「你是什麼意思?」
寧紫如又道:「不過,當年的太昊一族,行事不密,以致失機,我如今有個想法,說出來你們兩個參詳一番。」
歸元子點頭道:「如此甚好,此寶,可封存在我留下的歸墟之中。」
當年,在他第一次結成金丹的時候,他就赫然發現,在自己的體內,居然多出了一個空間!
她看著那個小姑娘被拖走的背影,悠悠的說道:「我聽說,在歸墟海里,能去蒼梧的,只有當年的溫島主一個人呢。只是聽說他在送別了顧仙子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我沒有機會能碰到他,把我帶走呢?」
靈霏拍了拍她的腦袋,「又不是什麼厲害人物,是個年紀和你差不多的少年。說是這次跟著老宮主來求道呢,老宮主說了,在這裏修鍊上幾十年,然後,還要帶他到蒼梧去追求大道。」
林竹有些好奇,便又向著後花園行去。還想著母親不知道在做什麼,居然還沒有發現自己的行蹤。
溫南秦不禁大笑起來,「你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其實他們這段孽緣,彼此間受了牽扯,也是自找,倒是你無辜的被連累了。不如這樣吧,你離開琅琊山一段時間,圖個清凈如何?」
寧紫如說道:「那些大修,這一次都去前往靈界,在人界之中,不會再留下一絲痕迹,這樣也好,至少混沌血脈的後裔,可以完整的流傳下來,終有一天,我們能夠看到它的覺醒。只要那個覺醒的人,能夠成功飛升靈界,那麼,我們就還有機會,繼續當年神主所未完成的事業。」
顧正珉一絲不苛的說道:「我身為顧氏子孫,自然按著輩分排序,你既然稱我的曾伯祖為師祖,那麼自然便是我的師叔。」
※※※
聽到顧夕朝的話,像是直指對方的瘡疤一樣,林竹的心中不禁一跳,不過溫南秦卻是洒然一笑,並不以為意,「顧兄,我都不再以此為念,你又何苦還念念不忘?執念之所以為念,在於心中之執意。當我于大非川見到她最後一眼之時,我已能直指本心,破心而立,其人其形,仍永念我心中,不敢或忘,這便已足夠,何需日日念茲在茲?」
他最後一句,陡然間大聲起來,如振聾發聵一般,似乎要直刺進每一個人的耳膜之中。
這個空間當年還很小,但隨著他修行有成,就開始慢慢的擴大起來,而且,在自己的耳邊,還會常常回蕩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不停的向著自己發問,但顧正珉卻又聽不清那個聲音在問些什麼。
這時,她便聽到有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正是她的母親,「不行,我絕不能讓你將竹兒帶走!」
顧正珉一本正經的答道:「在下此來,是跟隨曾伯祖來此修行,待修行有成之後,再往蒼梧一行。」
歸元子道:「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你也不要留下什麼揭破身份的蛛絲馬跡,要知道,就算是幾十萬年,上百萬年,我們都等得起。」
不過漫長的歲月之中,人口的基數實在太大,就算是億中無一,仍然會有偶爾的例外,化神修士,也並非絕不會出現。
溫南秦笑著點頭:「你答不答應?」
林竹翹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這麼說,你與顧仙子的交情當真極深了,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