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32章 禍端（下）
齊國公手下的軍隊，都是真正的精兵強將，是從高句麗戰場上打出來的虎狼之師。
而流民、乞丐更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從山洞裏面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打扮的女子，手裡牽著一個四五歲，和杜恆霜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一臉菜色的走出來。
一千多虎狼一般的軍士在東山寨子里展開了切瓜砍菜一般的屠殺，將所有的響馬土匪殺得乾乾淨淨。
聽說杜先誠來了，他放下書本，遣退歌姬，命人帶著杜先誠進來。
他既然選擇上山做了響馬，就時刻在等著這一天。
「父親，東山響馬只是一夥不入流的強盜，父親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齊仁之很是不解，拱手問道。
三年前他也走過這條路，一路行來根本就沒有什麼響馬，盜賊，或者是流民，乞丐。
齊伯世一聽也愣了，手捻著頜下短須，聲音裡帶了怒氣：「金扒皮，居然有這樣的手段？這些年，我對他們東山響馬睜隻眼，閉隻眼，不過是想著都不容易，只要他們不過份，我就當沒看見。沒想到居然將他們的野心養出來了！」
杜先誠帶著自己的人手，分頭行動，終於找到了東山響馬關押人質的山洞。
殺人者，人恆殺之。
「發兵，剿了這個強盜窩子！」齊伯世是行動派，再說東山離太州這麼近，保不准他們太州城裡就有東山響馬的細作，他既然決定要幫蕭祥生和杜先誠這個忙，動手就要快，同時順便清剿一下太州附近的響馬強盜，不許他們太過囂張，也是一石二鳥。
蕭祥生點點頭，又搖搖頭，遲疑
幸虧杜先誠帶的人手充足，個個以一擋十，他自己也是彎弓射箭的好手，一路射殺了無數企圖搶奪銀車的強盜，才磕磕碰碰進了太州城。
杜先誠拿定主意之後，從自己的護衛中抽調了二十多人，特意帶了身懷絕技的錢伯，和他一起趕著兩輛大車，悄然出了長安城，往太州的方向去了。
城裡卻安靜祥和，就算是做苦力的人，也收拾的乾乾淨淨，看得出來，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都衣食無憂，有種生活有奔頭的氣定神閑在裡頭。
等齊仁之弄清楚蕭祥生和杜先誠的事情的時候，齊伯世已經命王副將點了一千輕騎兵，帶著杜先誠和他的護衛，連夜出城，去東山剿匪去了。
金扒皮剛從自己的屋子裡衝出來，朴刀還沒有砍下，就被一箭射了個透心涼，倒在地上。
光勒索蕭祥生，就是十萬兩。
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的亡命之徒，居然大肆囤積錢財，招兵買馬，他們的真正意圖是什麼，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國公爺！」杜先誠很是激動。自從高句麗戰場一別，他已經有快十年沒有見過齊伯世了。
蕭祥生被關了一個多月，還算精神，身上的衣裳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就是頜下的鬍子有許久沒有颳了，倒多添了幾分硬朗之氣。
他們還在等著杜先誠送贖金過來，沒
杜先誠嘆口氣，將蕭祥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拱手道：「小人想了很久，與其被勒索，送銀子給金扒皮，還不如將銀子送給國公爺，求國公爺給我們哥倆一個公道！」說著再次跪了下來，給齊伯世磕了三個頭。
蕭士及大叫著撲到杜先誠懷裡：「杜叔！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既然想求齊伯世出兵剿匪，就要把姿態做足一些，也要顯得齊國公在他們心裏的地位更高些。——如果和綁匪一個價，不是給齊國公府打臉嗎？
齊仁之大急，忙勸道：「父親向來是儒帥，當以仁義為先，對金扒皮這樣的響馬盜賊，應該以感化為主，施懷柔之策，將他們收為己用，而不是……」
齊伯世立即對外面吩咐道：「去把大少爺叫來！」
自己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齊國公發了話，他的得力幕僚馬上就把有關東山響馬的所有情報彙集起來，給王副將送過去。
城外路途兇險，路人很多是從別處逃難過來的，衣衫襤褸，看人的時候眼裡恨不得射出綠光，跟狼似的。
從齊伯世的書房裡出來，齊仁之一邊去命人傳王副將過來見齊伯世，一邊向人打聽今天到底有什麼不同的事，家裡來了什麼人，為何讓父親發了那麼大脾氣。
他的屬下看見大當家都被人射死了，發一聲喊，都做了鳥獸散。
聽見外面傳來喊殺喊打的聲音，還有火光四起，人聲奔逃，
「你要去哪裡？」那官家小姐從睡夢中驚醒，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我問你，你可知道東山響馬金扒皮，他們如今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齊伯世冷冷地道。對於這個嫡出的大兒子，他的希翼很高，要求也很高，平時對他非常嚴厲。
金扒皮綁好腰帶，拿起雪亮的朴刀，獰笑著道：「老子無權無勢，如今也做過富翁，睡過小姐，還殺過當官的！老子這一輩子，就算是死，也值了！」說著，手起刀落，將那官家小姐捅死在床上，自己沖了出去。
齊伯世一拍桌子，怒道：「我讓你管事，你就這樣給我管的？！你知不知道金扒皮已經今非昔比了？」
齊伯世又問了杜先誠幾句有關長安城的近況，就聽見書房的大門輕響，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緩步走了進來。
別的他的不知道，還不知道有多少。
除了龍香葉送來的十萬兩銀子，杜先誠自己也出了十萬兩銀子。
烏合之眾，聚起來容易，要散也很容易。
齊伯世從書桌後面走出來，親自將杜先誠扶起來，徑直問道：「大管事說，你帶了二十萬兩銀子過來，卻是為何？」
杜先誠將八歲的蕭士及抱起來，大笑道：「我當然會來的。若不是我攔著，你霜兒妹妹也吵著要來了。」
杜先誠暗暗點頭，帶著兩輛銀車和護衛，直接奔到齊國公府。
杜先誠倒下便拜。
杜先誠知道，齊國公齊伯世的原配正室歐陽夫人，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是大兒子齊仁之，也是國公府的世子。下
一路日夜兼程，趕到太州，杜先誠才明白，從大周軍隊第二次慘敗到現在，不過三個多月，大周的形勢已經一瀉千里了。
杜先誠笑著放下他，對蕭祥生道：「大哥，我們走吧。大嫂在家裡等急了。」
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杜先誠來到書房，當先看見一個英武壯實的中年人，方方正正的下頜上，留著一部黑硬的短須，沉穩地坐在書桌後面，含笑看著他。
「住口！」齊伯世大怒：「虎狼屯于階陛，尚談因果！你讀書讀傻了吧！——出去！」袍袖一揮，扇起一股勁風。
不過齊國公的家將可不會留一個活口。
沒到天亮的時候，他們就趕到了東山腳下。
齊伯世深吸一口氣，吩咐道：「不管怎麼說，金扒皮他們所在的位置，離我們太州太近來了。我們的地盤，有人在旁邊虎視耽耽，你還不以為然，實在是讓我很失望。——你先出去，給我把王副將叫來。」
齊國公齊伯世正好在家休沐，沒有去官衙。
金扒皮正抱著一個從山下搶來的官家小姐睡覺。
蕭士及忙道：「那可不行，這裏可不是霜兒能來的地方！」
齊伯世在太州經營這麼多年，手下能人輩出。他如果想知道東山的情形，自然有人給他仔細收集整理。齊仁之對東山響馬輕視放任，不等於齊國公府別的人也是同樣的態度。
兵貴神速，齊伯世精通兵法，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以極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
一進城，他就明顯感覺到不一樣。
一個高壯的漢子騎著快馬，旋風
東山的地形，齊國公府的細作早就探查清楚了，此時帶著他們從後山的騾馬道摸進去，很快就抄了金扒皮的後路。
太州和東山在同一個方向，也能迷惑東山響馬金扒皮的探子。
齊仁之眉清目秀，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飽讀詩書，腹有詩書氣自華，很有文士的儒雅之風。
齊仁之被齊伯世罵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好脾氣地笑著道：「父親，金扒皮不過是烏合之眾，父親專門問起他們，讓別人知道了，真是墮了我們齊國公府的名頭。」
城裡城外簡直是兩個世界。
他帶著銀子親自上門，齊國公府的大管事親自到外門迎接他，將他們一行人迎了進去。
杜先誠低頭垂手，往後退了一步，緊緊地靠在牆邊，不想太顯眼。
齊仁之這才知道父親是真的發怒了，忙唯唯諾諾地倒退出去，臨出門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居然有個灰衣男子，低頭垂首站在書房的暗處，心裏一驚。
他和蕭祥生這些年對齊國公府四節八禮從沒間斷過，而且私下裡，除了那些應景的節氣禮品，他們倆給齊國公府也不知進貢了多少銀子。
「父親要做什麼？」齊仁之連忙問道。他知道父親雖然對他嚴厲，但是對他寄以厚望，所以平日里對齊伯世並不像避貓鼠似的，見了就躲。
杜先誠來到山洞門口，看著蕭祥生領著蕭士及從裏面走出來，熱淚盈眶地迎上去，在蕭祥生肩上輕輕捶了一拳：「大哥，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現在再次走這條路，光大大小小的蟊賊就打發了上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