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33章 推辭
蕭祥生心裏一愣。他知道金扒皮要的是十萬兩，怎麼變成二十萬兩了？
蕭祥生和杜先誠從來沒有見過齊國公夫人歐陽紫，此時一見，忙趕緊拜倒，低眉垂目，並不敢多看一眼。
這杜先誠如何這樣說話呢？
杜先誠愣了一下，指著那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道：「……是你們蕭家的親戚？我怎麼沒有見過？」
蕭祥生和杜先誠大氣都不敢出。
「……你自己出了十萬兩，是不是？」蕭祥生停下腳步，背著手，盯著杜先誠問道。
蕭士及從杜先誠的馬上下來，也跑過來，抱著龍香葉大叫：「娘，士及也回來了！」
杜先誠摸摸後腦勺，笑著道：「自己兄弟，大哥這樣說就見外了。」說著叮囑蕭祥生，不要跟龍香葉提起這件事。
蕭祥生大笑：「你就不要嘴硬了。你和我是一樣的人，遇到這等欺凌弱小的不平之事，只要能幫，就會幫的。」
蕭祥生感慨著點點頭，跟杜先誠一起帶著隨從回長安城去了。
龍香葉轉頭，抱著已經有她肩膀那麼高的蕭士及，號啕大哭。
他們正說著話，倩娘收拾好頭髮衣裳，帶著自己的女兒素素下了車。身上的噤步環佩叮噹，在空曠的蕭家大宅門口，分外清晰。
龍香葉回身將自己的婆子叫過來，吩咐道：「帶諸家娘子和她女兒去咱們家在曲江池的別苑裡住吧，可別怠慢了貴客。」
蕭祥生看她們娘兒倆可憐，就出面多照應她們一
杜先誠「嗯」了一聲，對那兩個人視若不見，將頭湊在蕭祥生耳邊壓低聲音道：「大哥跟我上車去吧。」說著，一手牽著蕭士及的手，一手拍著蕭祥生的肩，轉身往山下走去。
齊國公府的大管事專程過來跟蕭祥生道惱，看見他平安無事，才鬆了一口氣，在他耳邊輕聲道：「……放心，二十萬兩銀子的人情，我們國公爺心裡有數。」
蕭祥生笑道：「她夫家姓諸。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倩娘不由怔住了。蕭大哥的這個朋友，好生無理。
龍香葉點點頭：「婦人家的名字倒是不好讓外人知曉。請問諸娘子娘家貴姓？」
原來她的閨名叫尤倩娘。
蕭祥生的面色嚴厲起來，對杜先誠微微搖頭，淡淡地道：「先誠，你這是做什麼？快把銀票收起來。」
倩娘怔了一下，飛快地睃了蕭祥生一眼。
齊國公齊伯世帶著夫人歐陽紫親自出來見他，說了一番勉勵的話。
一路上，蕭祥生跟杜先誠說了倩娘的事。
一番夾槍帶棒的話，男人聽不出來端倪，女人卻是心知肚明。
倩娘便成了寡婦，身上所有的財物都被搶走了。
「大哥，這一次是齊國公仗義出手，咱們哥兒倆，可是承了齊國公的大情了。」杜先誠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蕭祥生先去齊國公府拜見。
杜先誠一看，就知道這個倩娘是個寡婦，她頭上還帶著明晃
蕭祥生一勒韁繩，往前疾奔，朗聲笑道：「施恩莫忘報啊，先誠，咱們趕緊回家吧！」
杜先誠從馬上下來，拿著韁繩一邊甩，一邊笑道：「大嫂，大哥和及哥兒都回來了，你該高興才是，怎麼哭起來了？」
只見一個二十多歲，溫雅柔順到極處的少婦，牽著一個和她一樣楚楚可憐的女兒，站在蕭家的大車旁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往蕭祥生那邊看過去。
獃獃地站在山頭，一動不動。
結果來到東山路界，遇到響馬金扒皮，不僅把他們的貨物行李都劫了，而且還將他們綁上山。倩娘的夫君企圖趁亂逃走，結果被響馬一箭給射死了。
響馬頭子金扒皮見倩娘已經是生了孩子的婦人，身邊的女兒又小，蕭祥生這個大鹽商又答應一起出贖金，才放了她們一馬，不過就將蕭祥生的贖金，從五萬兩漲到十萬兩。
龍香葉看見她的相貌連自己都不如，頭上又戴著一朵小白花，知道她是新寡之人，笑著道：「請問倩娘貴姓？」
她夫君不在了，就算有銀子，自己一個女人拖著個孩子，怎麼活得下去呢？
杜先誠訕訕地將銀票收起來，走到蕭祥生身邊，試探著問道：「那就先跟我們回去再說？」這裏滿山都是死人，濃濃的血腥氣讓人不寒而慄。
蕭祥生笑了笑：「不是親戚。回去再說。」
幾個人下了山，蕭祥生和杜
歐陽紫掩袖笑道：「是我好奇，過來見見兩位名震長安的大鹽商員外郎，兩位不必拘禮。」說著便微微頷首，回到後堂，只留下一陣裊裊的香風在堂上飄蕩而去。
龍香葉忙拭了淚，斂身對杜先誠行了大禮，誠心誠意地道：「多謝杜兄弟了。這一次，算是大嫂欠你的，等老爺他們安頓下來，我再請你們闔府過來吃飯，也算是給老爺和及哥兒壓驚。」
杜先誠忙還禮道：「大嫂盛情，我們一定來的。——不過欠不欠的，大嫂就不用再說了。我和大哥不是外人，自家兄弟這麼客氣，反倒見外了。」
杜先誠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笑嘻嘻地道：「大哥，人家拖家帶口的，可能不好意思跟咱們一起回去吧。」說著，轉身離開蕭祥生和蕭士及，大步來到倩娘身旁，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她：「這位小娘子，你自矜身份，不跟我們這些陌生的大老爺們兒下山，是你知禮懂事，我杜先誠向來敬重節烈女子。——來，這裡是一百兩銀票，你拿去置辦一個小小的產業，也能帶著你女兒過活。」
聽到這裏，杜先誠才鬆了一口氣，笑著道：「大哥就是善心。要是我，是不會出這個頭的。」
龍香葉下意識往那環佩叮噹聲那邊看過去。
杜先誠撓了撓頭，還是有些肉疼
蕭祥生回頭，看見倩娘帶著女兒下來了，忙道：「這是倩娘，還有她女兒素素。是我們在路上遇到的，現在她們無家可歸，就先在我們家住下，然後從長計議吧。」
蕭祥生嘆口氣，用力拍拍杜先誠的肩膀：「我省得。自家兄弟，就算是自家兄弟，也沒有先誠這樣的。」
杜先誠不好意思地嘻嘻笑道：「咱們要拿出誠意嘛。若是和給金扒皮的一樣多，豈不是看低了國公府？以後讓國公爺知道了，心裏有個疙瘩就得不償失了。」
她身邊的小女孩不由著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襟，大聲道：「娘！我們走不走啊？蕭大叔讓我們過去呢！」
龍香葉聽說蕭祥生終於帶著蕭士及回來了，驚喜不已，親自來到大門口迎接。
杜先誠笑道：「如果我被綁了，大哥也一定會這樣做的。大哥再多說，真的就見外了。」
倩娘一驚。居然不讓她們母女進蕭家的門，這是要給她們一個下馬威么？
倩娘帶些黃瘦的面龐一下子變得暗紅，想伸手推開杜先誠手裡的銀票，可是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蕭祥生也十分感激，親自跟杜先誠一起來到齊國公府道謝。
原來倩娘是跟她夫君一起去長安城謀生的。他們以前在江南開有一家綉庄，但是被當地一個財大氣粗的綉庄給擠垮了。兩人不忿，變賣了在江南的綉庄，帶著全
蕭祥生親自牽起那小女孩的手，轉身道：「快走吧。」
蕭祥生也是生意人，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又跟倩娘的夫君談得來，就結伴同行了。
蕭祥生從馬上下來，對著龍香葉點頭道：「讓你擔心了。」
倩娘咬咬牙，上來辭行道：「不勞煩蕭夫人了。小婦人還有些盤纏，出去尋個客棧住也就行了。」
杜、蕭兩家就算在祖籍洛陽，也是世交，兩家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對對方家裡的親戚都不陌生。
一行人日夜兼程，終於回到了長安城。
蕭祥生在前面聽見，回頭問道：「怎麼啦？」
龍香葉拿著帕子，實在忍不住，趴在蕭祥生懷裡嗚咽起來。
齊伯世笑著跟他們說起長安城的情況，又著重問了蕭祥生在東山響馬山寨被綁架的事兒，最後還留他們吃午飯，讓齊國公府的大管事親自作陪。
倩娘心裏暗恨，面上更是柔弱，委委曲曲地道：「我娘家姓尤。」
龍香葉止住淚，問道：「請問這位是？」
倩娘忙走過來，看著龍香葉，笑著行禮道：「是蕭夫人嗎？這一次多虧蕭大哥仗義出手，不然我和我女兒就只有追隨我那苦命的男人去了。」
等從齊國公府出來，蕭祥生就問杜先誠：「你把銀子送給國公府了？怎麼變成二十萬兩？」
倩娘把目光投向蕭祥生，牽著女兒，一步步走過去，來到蕭祥生跟前，看著他俊美陽剛的面龐，哆嗦著嘴唇道：「蕭大哥，我不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