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35章 虧欠
蕭士及芒收了笑容，鄭重道歉：「霜兒，是及哥哥不好。及哥哥不該笑。杜叔對我家的情義，我實在不應該這樣笑。以後再不會了。」再三向杜恆霜保證。
「我姓諸，閨名素素。你叫什麼名字？你是蕭大哥的第幾個妹妹？」諸素素放軟了聲調，哄著杜恆霜。
諸素素一時語塞，眼神閃爍著往蕭士及臉上瞥了一眼，卻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頭大定，笑道：「不，我不是杜家的親戚。只是……」
「既然是素不相識，那為何你一副我爹對不起你的樣子？他跟你素不相識，還能幫你付一天房錢，你該感激才對，可是看你剛才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們杜家對不起你們家。」杜恆霜到底是小孩子，沒幾句話，就把自己的老底給招了。
「是不是我爹把你們一起贖回來的？」杜恆霜嚴肅地問道。
這個問題太犀利了。
諸素素將賣花提籃往身後藏了藏，哽咽著道：「杜老爺只給我們付了一天的房錢。我和娘省吃儉用，如今也不夠再住下去。可是娘的身子不好，我又不願讓娘住到那些差一些的客棧，就自作主張，出來賣花了。」聲音充滿了委屈。
杜恆霜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既然不是親戚，那你是如何認識及哥哥的？」
這樣的人，不管在哪裡，都是天生惹人注目的。
聽了
蕭士及嘆口氣：「到底是怎麼啦？杜叔不是讓你們住到新豐客棧嗎？你怎麼會出來……」說著，往諸素素手裡的賣花提籃掃了一眼。
那小女孩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肌膚勝雪，五官精緻的如同洋娃娃一樣。
蕭士及抿了唇，點點頭，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指著諸素素手裡的賣花提籃問道。
軟軟的呼吸印在蕭士及的脖子上，輕柔得如同一片羽毛一樣在他頸邊輕撫。
杜恆霜在蕭士及懷裡不安動了動，卻還是懶得轉身，只趴在他肩上不說話。
歐養娘在旁邊站著，見狀輕輕咳嗽一聲。
諸素素也仔細打量杜恆霜，笑著道：「蕭大哥，這是你妹妹嗎？」
「既然你不是杜家的親戚，杜家也不欠你的銀子，為何你住客棧，還要杜家給你付銀子？」杜恆霜的小臉板了起來，語氣也越發嚴肅。她最恨有人說她爹爹不好，那簡直是杜恆霜大小姐的逆鱗，誰碰誰倒霉。
說完轉頭看著蕭士及：「及哥哥，這個
諸素素眼圈一紅，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卻趕緊轉身拭淚，一副倔強又堅強的樣子。
杜恆霜嘟了半天小嘴巴，直到蕭士及在她粉嘟嘟的面頰上親了一口，才轉嗔為喜，抱著蕭士及的脖子，聲音軟軟地道：「霜兒累了，要回家。」
杜恆霜將諸素素的眼神看在眼裡，心裏很不喜歡她那幅裝大人的樣子，撇了撇嘴繼續問道：「那你是蕭家的親戚嗎？」
諸素素才明白過來，原來蕭士及抱著的這個小姑娘，居然就是他杜家的小姐，看年紀，應該就是他的未婚妻！
杜恆霜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平靜，對諸素素突然冒出一句：「難道你是杜家的親戚？」
諸素素將目光收回來，眼眸半垂，站在蕭士及面前，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低聲道：「我們被山賊綁架，我爹被山賊殺了，蕭大叔人好，將我們一起帶下山……」
蕭士及抱著杜恆霜就往杜家的車那邊走，看都不再看諸素素一眼。
諸素素後面說的話，蕭士及幾乎一句都沒有聽見。
「說啊！你是怎樣認識及哥哥的？」杜恆霜不肯放過諸素素，一個勁兒地追問。
蕭士及忙道：「不是不對，而是太對了！——霜兒實在太厲害了，及哥哥甘拜下風。」
「……蕭大哥，你別怪杜老爺。千萬別為我們娘兒倆，讓你跟你家的世交起隔閡就不好了。」諸素素說著，嬌俏地一笑：「我還聽說，杜老爺是蕭大哥未來的岳父呢！蕭大哥就算看在杜家小姐份上，也不該怪罪杜家老爺的！」
諸素素忙打斷蕭士及的話，淚中帶笑：「杜老爺對我們想是有偏見，我不怪他。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一股酥軟之意從蕭士及的頸邊，一直衝到他的心底。
杜恆霜聽到這裏，才懶懶地回過頭，上下打量了諸素素一眼。
蕭士及的眉頭微皺：「只付了一天的房錢？杜叔一向大方……」說完看了諸素素一眼：「你賣花，能賣得了幾個錢？還不夠吃飯的。」
看直了諸素素的眼睛。
諸素素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杜恆霜將諸素素話語中輕描淡寫帶過去的部分拎出來單獨詢問：「我知道伯父和及哥哥也被綁架了，我爹還去送了銀子，才把他們贖回來。你們是誰送的銀子贖的？」
這個霜兒，實在是讓他太吃驚了。這樣犀利的言辭，肯定是隨了方嬸嬸……
諸素素臉上的表情有些掛不住，但是想著這嬌生慣養的小女孩是蕭士及的妹妹，以後說不定還要打交道，就忍住氣，溫溫婉婉地搖頭道：「不，杜家不欠我家的銀子。我們家跟杜家素不相識的
諸素素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繞進去了，想起自己的計劃，還有給自己娘親尋的歸宿，一時沉吟起來。
諸素素：「……」。
杜恆霜終於激動起來，聲音也拔高了一些：「那這麼說，是你們欠我爹銀子，不是我爹欠你們的銀子。不僅如此，我爹還幫你們付了一天的房錢。這樣算來，你們大概一輩子都還不清了。還不清就還不清，我們也沒有追著要，可是你為何在這裏不僅沒有絲毫感激，反而埋怨我爹沒有給你們繼續付房錢，在及哥哥面前敗壞我爹的名譽？」
諸素素一愣。這孩子好大的口氣，真是沒有禮貌……
聲音有些氣鼓鼓的，蕭士及感覺到杜恆霜很不高興，忙抱著她搖晃兩下，像以往一樣哄著她。
杜恆霜的面頰一下子變得通紅，對蕭士及不滿地道：「及哥哥，你為什麼笑我？難道我說的不對？」
「既然不是親戚，難道是杜家欠你的銀子？」杜恆霜又追問道，居然一定都不留餘地給諸素素。
帶笑的目光在蕭士及臉上停留一瞬，又揶揄地朝杜恆霜那邊撅了撅嘴，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蕭士及的目光卻全在杜恆霜身上，似乎是第一次認識她，目光中充滿了驚艷和新奇，看得諸素素有些氣悶，怏怏地想著，這種目光，怎麼會
蕭士及看著杜恆霜一本正經的小樣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諸素素瞪大了眼睛。這個小孩子怎麼這樣犀利？不會吧？自己這樣的人，居然都說不過她……
杜恆霜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緊緊盯著諸素素問道：「你是誰？」
不過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自己已經幼年失怙，娘親柔弱，還要靠自己出來賣花討生活，她卻能錦衣玉食，還有父親兄長呵護。
蕭士及雖然才剛滿八歲，可是一直跟著騎射師父和拳腳師父學騎射拳腳功夫，又有龍香葉精心調配飲食，他的個頭有人家十二三歲的少年那麼高。
只見一個俊美的少年站在亭旁的牡丹花下，懷裡抱著一個穿粉綠簪花衫子的小女孩，正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那少年正是蕭家的大少爺蕭士及。
諸素素一陣心酸，卻還是拎著賣花籃走了過去，對蕭士及道：「蕭大哥，真巧。你們也是來登高游原的？」
歐養娘和錢伯相視而笑，滿意地往前跟過去。
諸素素被眾人的目光牽引，跟著看了過去。
蕭士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笑著拍了拍杜恆霜的後背，溫言問道：「怎麼啦？哪裡不舒服？」
「當然不是。是蕭大叔善心……」
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羅袍，越發襯的他眉目清朗，如畫中人一樣穠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