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75章 大媒
長安縣的官署就在平康坊，關金氏的家更是在北門裡附近。她帶著下人搭著凳子站在門口，將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因她認識蕭士及，知道他是龍香葉的嫡長子，如今也是正六品的驍騎尉。正經來說，正六品和正九品之間，可不是隔著三級，而是隔著十級的鴻溝。
蕭泰及對諸素素向來信服，便也閉口不言。
見到關金氏過來說話，龍香葉也甚是高興，忙命人端了點心和茶水過來，歪在大炕上，跟關金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這一趟好戲看完，關金氏本來是心滿意足，回到自家燒得暖暖的大炕上躺下就不想動彈了。
「中風？！」蕭泰及和蕭嫣然齊聲道，都嚇得不行。
因此關金氏對龍香葉走動得更加熱絡。
關金氏被提醒了，忙坐起身道：「是啊，這麼大事，我那個老姐姐不知道曉不曉得呢。」
「這樣啊，倒是有趣。關夫人確實欠了蕭伯母一個人情。」諸素素抿嘴笑著，回頭看了關金氏一眼：「關夫人，等會兒我做個大媒，不知道關夫人會不會賞個面子？」
龍香葉也很相信諸素素的醫術，很快就覺得心裏沒有那麼氣悶了。
俗語官大一級壓死人，龍香葉那時候也是著意跟關金氏奉承，幫襯著他們一家做些小生意，讓這關金氏有點私房外快進帳。
龍香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門口，就是沒有看見蕭士及進來，忍不住又閉上雙眼，兩行淚水流了出
陳月嬌捂住了嘴，驚呼一聲：「那杜小娘子真的是這樣說的？凡是附身的妖邪都要燒死？這也未免太殘忍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是妖邪附身，只要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不留它一條生路呢？」
她的外甥女陳月嬌，卻是端著一碗剛燉出來的天麻乳鴿湯過來，服侍關金氏喝了兩碗，才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姨媽，今日外面鬧得厲害，可是出了什麼事？」
在旁邊伺候的丫鬟大急，忙喊人的喊人，灌水的灌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倒是把關金氏擠到一旁的角落，也嚇得臊眉耷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龍香葉素來畏寒，冬日里從來不出大門，屋裡四角擺上四個大炭爐，還有南窗下的大炕，都是燒得暖暖和和的。
杜恆霜繼續對方嫵娘道：「娘，我不懼人言可畏，只不喜歡有人在暗中窺伺陷害我的感覺。那王小福肯定是要死，同時我把這件事儘可能的鬧大，也能一了百了，不會有新的李小福、張小福站出來繼續歪纏。」
此時的蕭家，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結果他在毅郡王府的門房外面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諸素素。
那時候，關金氏看中蕭家豪富，龍香葉看中關金氏是官太太，兩方都是著意奉承，自然走動得親密。
關金氏和龍香葉是在寶月寺上香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龍香葉的兒子蕭士及還沒有做官，龍香葉
既然氣順，自然行為沒有阻礙，龍香葉想起來就有些心有餘悸。——若是她真的中了風，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過下半生，她還不如死了的好……
看見蕭泰及帶著諸素素進來，蕭嫣然既欣喜，又失望，緊著問了一聲「大哥呢？」
「當然是出大事了。」關金氏平日里就喜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各處排揎，今日聽見陳月嬌問起來，立即來了精神，將外面發生的事情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說得乾淨利落。
方嫵娘低頭尋思半天，還是覺得不妥，搖了搖頭，堅定地道：「這件事你別管了，如果你那婆婆拿這件事來做筏子，我自然有道理回她。」一片拳拳慈母之心讓杜恆霜心裏分外熨貼。
諸素素失笑道：「你小子運氣真不錯。你娘病了，找你大哥有什麼用？還是我走一趟吧。」說著回去拿藥箱。
「你們別嚷嚷阿。不過是小中風，我來得及時，針一針就沒事了。」說完又嗔道：「早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伯母受不得氣，你們到底是誰淘氣，惹伯母生氣了？」
龍香葉一下子病倒在床上，氣息奄奄，面色煞白，倒是讓過來跟她說話的縣丞夫人關金氏嚇得不知所措。
「只要我關金氏能做到的，一定聽諸郎中吩咐！」關金氏將胸脯拍得震天響。
關金氏十分不好意思地蹭了出來，低聲下氣地問諸素素
諸素素扎完針灸，又親自去給龍香葉煎藥。
她之所以敢這樣去對付王小福，除了對蕭士及有信心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知道自己有一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站在她這邊的娘親！
杜恆霜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沒有了爹，可是她的娘親以自己的方式在護著她和妹妹。
蕭泰及眸光黯然，帶著諸素素一起回了蕭府。
可是醒過來的龍香葉氣息奄奄，一個勁兒地叫「及哥兒、及哥兒」，睜著眼睛四處尋找蕭士及的蹤影。
關金氏哈哈一笑，披了灰鼠的大氅，忙忙地往蕭家去了。
在旁邊院子里跟丫鬟趕圍棋做耍的蕭泰及聽說了，飛一樣跑來，忙將諸素素給龍香葉準備的藥丸拿了一枚出來，捏著鼻子讓她服下，才將龍香葉救了過來。
諸素素取出銀針，開始給龍香葉針灸。
諸素素看見這副情形，又改了主意，笑著將藥箱打開，取出銀針，也坐到龍香葉床上，道：「伯母這是怎麼啦？蕭大哥今兒要陪毅郡王議事，不得回來。伯母就多體諒一些吧。橫豎他不在，有我幫他盡孝，也是一樣的。」說著，給龍香葉凝神把脈。
來自外人的閑言碎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來自家人的疏遠和隔膜。
關金氏一路行來也是凍得慌，她的牛車
「姨媽，杜小娘子真的是蕭家大公子的未婚妻？以前沒有聽姨媽提過啊？」陳月嬌說著，拿了美人捶過來，半跪在長榻的腳踏上，給關金氏捶腿。
「阿泰，出什麼事了？瞧你急得這滿頭大汗。」諸素素跟蕭家過從甚密，這些年也算是看著蕭泰及長大的，蕭泰及也當她是親姐姐一樣，忙道：「素素姐，我娘突然病了，想我大哥回去呢。」
蕭泰及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坐到龍香葉床頭，問道：「娘，你還好吧？」
「啊？這可是大事，姨媽不如做做好事，去跟蕭家的老夫人說一聲吧。這是她未來的兒媳婦，她不能被蒙在鼓裡啊。」陳月嬌滿臉關切，清秀絕倫的小臉皺了起來，倒是把關金氏逗笑了：「你小孩子家懂什麼？就你表姐比你大三歲，如今也還是渾渾噩噩的混不吝呢！」
諸素素眼珠轉了轉，道：「你大哥在跟毅郡王議事呢，說除了杜大小姐的事，別的事不許煩他。我可不敢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兒。」
而關金氏的夫君是長安縣的縣丞，雖然才九品，卻是正正經經的官身。
正好蕭士及將杜恆霜送回京兆尹許府之後，只是派了個下人回去蕭家報信，說這三天都要待在毅郡王府上有公事，讓他們不要等他吃飯，晚上也不要等他落匙。
蕭泰及氣憤地想張口說話，想告
大口喝了兩碗熱茶，又吃了幾塊精緻的點心，關金氏才緩過氣來，跟龍香葉說起今天看到的奇事。
諸素素一邊拿著小蒲扇扇火，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跟關夫人有何關係啊？」
蕭泰及等著諸素素背著藥箱出來，看見她身後沒有別人，有些失望地道：「我大哥呢？他不出來嗎？」
蕭泰及沒有辦法，知道大哥去了毅郡王府，只好飛馬跑去毅郡王尋人。
諸素素把玩脈，也有些驚訝，問蕭泰及和蕭嫣然：「到底出了什麼事？伯母這一次的病可是不輕，竟像是小中風的來頭。」
龍香葉騰的一下就暈倒在床上。
諸素素一邊聽，手裡的扇子就一邊慢了下來。
因此上關金氏上門的時候，一路暢通無阻，就來到後院正房見龍香葉。
陳月嬌的話，讓關金氏也疑惑起來。她倒是記不清楚杜恆霜到底說過這句話沒有，不過自己的外甥女既然聽出來這層意思，她應該是說過吧？
龍香葉越聽臉色越是陰沉，等到關金氏添油加醋地說到「那杜小娘子還說，邪凡是附身的妖邪必要燒死，這份氣概，唉，真是男兒也比不上啊。」
諸素素卻橫了蕭泰及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蕭府後院的正房裡，蕭嫣然正帶著一群丫鬟婆子伺候在龍香葉床前。
關金氏就把剛才的事又一五一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