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122章 福兮
穆侯爺嗐了一聲道：「真是的，怎麼會這樣？」
別的賓客都屏息凝氣，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動不動，只有諸素素一個人跑了上去。
若是今日千金公主真的有個好歹，他們這些在場的人不說個個被砍頭，一半以上被砍頭是有的，另一半或被抄家，或被發賣，都不會有好下場。
穆侯爺和侯爺夫人都鬆了一口氣，又彼此滿埋怨：「你怎麼請了公主？」
杜恆霜便拉了諸素素到一旁道：「你今日太魯莽了。這種事，人家都是有多遠，躲多遠，你還自己湊上去！」
諸素素笑著福了一福：「臣女不敢。公主安康，是我們的福氣。」
再說她就算有私心，她也救了公主一命，也是救了今天所有在場的人一命。
侯爺夫人微笑道：「侯爺，好好的，怎麼又跳起胡旋來了？侯爺，不是我說您，夜來實在是要管教管教了。動不動就鼓動人跳胡旋，這下子惹禍了吧？」
穆夜來去年跟龍香葉曾經套過近乎，似乎聽龍香葉提過諸素素的事，知道她只有一個寡母，家境不好，要靠自己行醫度日，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後台。和毅郡王府的關係，聽說也是沾了蕭士及的光。
諸素素已經用柳枝固定住她的骨盆，讓她趴在春凳上。
公主在他們家受了傷，傷勢如果不嚴重還好說，如果很嚴重，她真是萬死莫辭了……
穆夜來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請爹責罰。」
諸素素不愛看這個宮女的嘴臉，收了笑容，淡淡地道：「我再不行，也比你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人強。公主是從高處跌落，恐已傷了骨頭，若是你們胡亂搬抬，可能會引起她終身癱瘓。——你們承擔得了這個責任嗎？」
穆侯瞪了自己的夫人一眼，壓低聲音道：「女人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我們現在罰了夜來，這錯就真的在我們身上了。——摔壞了公主，你以為只有夜來一個人倒霉嗎？這個罪證確實，我們全家都要倒霉！」
然後摸到千金公主的骨
杜恆霜掩袖笑道：「你如今聲名遠播，哪裡還缺銀子？」
「癱瘓？！」那個大宮女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詞。
穆夜來腦中急轉，想了一想，道：「母親，蕭家的大爺是毅郡王的心腹，我是為了爹，才對他們家另眼相看的。」
諸素素走了過去，看見那群太監宮女忙得跟沒頭蒼蠅似的，撇了撇嘴，上前一步，陪笑道：「我是郎中，太醫一時來不了，讓我給公主瞧一瞧吧。」
穆夜來嚇得面色發白，磨磨蹭蹭地挨了過來。
諸素素解開千金公主的袍子，貼著她背上的肉摸了上去。
上一世的時候，千金公主可沒有這個時候來他們穆侯府的秋日宴，當然也沒有從大鼓上摔了下來。
千金公主帶的人多，立刻就展開一個四方形的圍子，將千金公主和諸素素，還有那個大宮女圍在裏面。
千金公主的大宮女抹著眼淚站起來，上下打量諸素素一番，問道：「你行不行啊？」
她的骨科技術，就算比不上真正的專業郎中，也比一般的太醫要強多了。
杜恆霜就說了一遍。
杜恆霜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而剛才的院子里，太醫已經趕了過來，進到圍子里，給千金公主瞧傷。
千金公主躺在地上，本來就覺得自己一動，腰間就鑽心的疼，現在聽了諸素素的話，忙忍著劇痛虛弱地道：「快讓她給本宮瞧瞧……」
「公主殿下，一會兒我先用柳枝將公主的骨盆處綁起來，然後讓人抬一個春凳過來，將公主放上去，等著太醫過來吧。」諸素素覺得情況很嚴重，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
諸素素不以為然，笑道：「富貴險中求。我不主動，一輩子也沒有機會。」
諸素素命人在場地中央圍上圍子，正是老成的做法。
可是一碰千金公主，她就疼得吱哇亂叫。
穆夜來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大關聯，她巴結著毅郡王府呢。」
千金
諸素素笑著道：「小女子姓諸，家裡有個醫館。」
大家都提前回家。
太醫鬆了一口氣。看上去是個行家裡手，看氣色，公主大概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諸素素心頭一喜，不過面上還是沉著地道：「臣女姓諸名素素，開有一家小小的葯堂，平日跟毅郡王府薄有聯繫，也看過不少仕宦顯貴人家女眷的疾病。再說行醫乃我輩份內之事，不敢妄邀賞賜。」
穆侯捻著鬍鬚，盯了一眼那圍子圍著的地方，沉吟道：「誰在裏面救治？」如果公主真的不治身亡，他們穆侯府要脫罪，就必須要一個替罪羊。
諸素素鬆了一口氣，笑道：「公主福大命大，不會有癱瘓之憂了。這裏，還有這裏，我按上去疼不疼？」
「她跟毅郡王府有什麼關係？」穆侯爺奇怪地問道。
穆夜來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換身衣裳，去自己的花廳練舞去了。
侯爺夫人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她摸得出來，千金公主的骨盆，已經碎裂的很嚴重。
諸素素的神色嚴峻起來。
一聽這話，那些企圖繼續搬抬千金公主的宮女和內侍趕緊撂開手，撮著手站到一旁，低垂著頭，不敢再動千金公主一個手指頭。
「這是自然，傷筋動骨一百天，公主少不得要多將養一陣子了。——這位小娘子醫術高明，下官就不摻和了，就按這位小娘子說的辦吧。」太醫笑著安慰道。
「爹，母親……」穆夜來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給千金公主仔細檢查后，幾個太醫都道：「公主的傷勢不會性命之憂，只是……」
諸素素伸出手笑道：「你想謝我？這個容易，給我銀子，咱們就兩清了。」
出了這麼大事，穆侯府的秋日宴自然辦不下去了。
諸素素不明白。
太醫便招呼人進來抬春凳，一陣風似地將公主抬回皇宮裡去了。
諸素素倒是知道千金公主的這些話，都是情急之語，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她只要能和這位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打好關係就可以了，至於別的，她暫時還沒有想這麼多。
杜恆霜急得要命。這種時候，諸素素怎麼能往上湊？給皇室中人瞧病，可不是拎著腦袋的差事么？難道真以為每個人都和毅郡王，還有慕容蘭舟一樣好說話？
說完兩人才明白，原來這位公主不請自來。
穆夜來忙道：「是諸素素，跟毅郡王府和蕭家都有些關係的一個郎中。」
杜恆霜無語，不過想起諸素素的家世，她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來說諸素素的不是。畢竟自己比她運氣好，小時候有爹有娘，為自己撐起一片天。長大嫁人後，又有一個如意郎君將自己捧在手心上。這樣的自己，自然體會不到諸素素那種急切地要成名立萬的心情。
旁邊站著的大宮女趕緊去外面傳話。
侯爺夫人和諸素素都聽明白了穆侯爺的言外之意，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各自轉開頭去。
她對骨科本不是很精通，但是前世在醫院的時候，也在骨科實習過，後來在這裏開始做郎中的時候，也跟著那位師父學了正骨捏骨之術。
侯爺夫人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她窒了窒，眼光往四周掃了掃，訕訕地道：「……不會這麼嚴重吧？」
穆侯爺確實對毅郡王一直讚賞有加，只是毅郡王對他們昭穆九姓一向是淡淡的，還不得其門而入。
公主發了話，那大宮女當然不敢阻攔。
圍子倒是現成的。
太醫點點頭，過來查看千金公主的傷勢，一邊捏骨，一邊問道：「請問公主覺得如何？」
穆侯爺想罵她幾句，可是想起心窩子里的二房，又捨不得罵她，只是虎著臉道：「你可知錯了？」
千金公主忍著淚點點頭，可憐兮兮地道：「你叫什麼名字？你若是治好我，我讓父皇封你為郡主……」
穆夜來臉色陰沉下來，跟著的自己的丫鬟回房歇息。
侯爺夫人剛要開口處罰她，就聽
穆侯爺心裏也很不高興，對著穆夜來怒吼一聲：「你給我過來！」
這個問題不說不行，現在不說，以後也肯定會爆出來，到時候他們可就脫不了干係了。
侯爺夫人打量著坐在不遠處的蕭家一家人，低聲問道：「那蕭家如何？你為何對他們另眼相看？」
他們穆侯府去年才從洛陽搬到長安，對很多事情還不了解。
諸素素點頭道：「大概有骨裂。還好，公主年輕，將養幾個月就好了。」
穆夜來猛然想起上一世，這位千金公主，似乎出嫁一年多就病入膏肓，一命嗚呼了。那時候她才二十一歲。現在的千金公主，是十四歲，明年及笈，所以，她會暫時無礙吧？
穆夜來一驚。難道還要蕭家陪葬？——不行啊……
侯爺夫人默了半晌，笑道：「我不懂這些。夜來，你是女兒家，也不要理會這些男人的事。以後快別和蕭家來往了，他們才六品官兒，跟咱們家天差地別。再說你爹要兜攬的人，用不著你毛手毛腳。」
千金公主這會子要求著諸素素給她治病，沒口子許下許多諾言。
千金公主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都聽你的。」
過了一會兒侯爺傳話過來，說要將她禁足，一個月不能出房門。
還好，腰部骨頭沒有碎裂，也沒有錯位。
太醫對諸素素拱了拱手：「有勞這位小娘子，請問作何稱呼？」
永昌帝知道之後，也心急火燎地趕過來，順便帶了好幾個擅長骨科的太醫。
兩人相視而笑，關係又近了一步。
聽穆夜來說了諸素素的情況，穆侯爺眯著眼睛笑了，頷首道：「就她吧……」說著，轉身出去，說是去大門口等候太醫去了。
「是的，癱瘓，就是一輩子躺在床上，不能再起來走動。」諸素素一邊說，一邊打量地上仰躺著的千金公主。
諸素素就道：「拿圍子來圍著。不然眾目睽睽之下，我如何給公主查驗？」
這幾個太醫就一齊道：「公主的骨盆受損，就算傷愈，這輩子
穆夜來只好稱是，低下頭，琢磨著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在蕭士及官封柱國侯之前再跟蕭家有聯繫了。
「侯爺，這是為何？您可知道，太過嬌寵，是禍不是福啊。」侯爺夫人很是要做慈母狀，語重心長地道。
千金公主悶哼一聲：「有一點疼。唉，你別用力按啊……」
但是看見嫡母吃憋的樣子，穆夜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暢意。因知道自己的錯，和全穆侯府的存亡連接在一起，她反倒不怕了，開始火上澆油，臉上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爹，若是千金公主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就算沒有死，但是瘸了癱了怎麼辦？都是要人命的病啊！
諸素素將手縮回來，笑道：「是，我不缺銀子，我缺權勢。」所以她要巴結權貴。
「等陛下砍了你的頭，你看嚴不嚴重！」穆侯低斥道。
想到這裏，杜恆霜又有些后怕，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實在有些自私，不由汗顏道：「素素，剛才是我說錯了。若不是有你，我們今日都要倒霉。」
可問題是，若是等他封了侯，自己才能湊上去，豈不是和上一世一樣了？她難道還要再等一個十年？
諸素素跑得太快，杜恆霜拉都拉不住她。
因為蕭士及現在的官位太低，還沒有實權，自己家當然是看不上他的。
穆侯爺和侯爺夫人聽說千金公主在他們家府里摔成重傷，急得不得了，一邊遣人去傳太醫，一邊親自趕過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連太醫都這麼說，千金公主心頭大定，對諸素素道：「你救了本宮，等本宮回宮之後，一定對你重重有賞！」
千金公主如果不動，傷勢倒是不痛，便道：「暫時不痛，但是不能動，一動就疼。」
乜？
諸素素繞過大宮女，徑直蹲到千金公主身邊，低聲道：「公主得罪了，我現在要給公主檢查一下您的腰骨和骨盆，吸著氣，不要太用力。」
千金公主回宮之後，萬貴妃得到消息，嚇得一路哭著從自己的寢宮來到千金公主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