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41章 雙璧(下)

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41章 雙璧(下)

左邊空無一人,一直到窗戶底下,那邊擺著一張紫檀條案,上面供著茄色紫釉獅耳琴爐,青玉麒麟紋三足鼎,還有一個小小的兩寸來長喜鵲登枝的插屏。
上一世她還是杜蘅的時候,剛嫁到蕭家,曾經用通房試探過蕭士及,蕭士及完全不為所動。
她雖然得到一切勝利,但是蕭士及上一世死得太早了,早到她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勝利的滋味兒,就從填房變成了寡婦……
杜恆霜有些尷尬,扶著腰站起來,對龍香葉道:「娘,腰酸得緊,我出去走走。」
龍香葉滿意地點點頭,叮囑道:「賢良的妻子,都是主動給丈夫納妾選通房的。你早早準備好了人選,也省得我們操心。」
陳月嬌尖尖的指甲一直扎到自己的手掌心,將掌心扎得出了血,一陣劇痛襲上心頭,才讓她好過一些。
上完香,龍香葉又拉著杜恆霜左看右看,覺得順眼不少,留神摸了摸她的肚子,嚇了一跳,忙縮回手問道:「你到底是幾個月了?」
素素特意交待她,孕婦不能喝茶,也不能喝酒,只能喝清水,或者牛乳、羊乳也行。
諸素素是郎中,龍香葉還是很相信她的,就沒有再問了,只是皺著眉頭提醒杜恆霜:「別吃得太多,也別老歪著躺著,要多走動。孩子太大,你生起來也困難。——頭胎還是注意些的好,我看你的肚子,已經有些太大了。」
也許,這就是陳月嬌要重生的原因吧。
蕭士及早早起身,帶著杜恆霜去給龍香葉行禮,同時去蕭祥生的靈前上了一柱香。
後來怎樣了,她也不記得了……
幾個人敘了寒溫,許言邦就直爽地道:「妹夫,聽說陛下要陸續對外用兵,真正統一整個大齊江山。據說第一個要打的,就是江南王劉黑達。毅郡王會親自挂帥,過了十五就會出兵,你去不去?」
蕭士及的官兒不大,除了手底下幾個直屬的下屬來了,一直坐在外院嘮嗑。別的客人上門,都是拜的跑年。
從初一到十五,衙門封筆,閨閣里忌針線,都是閑暇的時候。
蕭泰及上一世的時候,孩子雖然有的生,但是身體太虛弱,總也養不大,沒出月子就都夭折了。
龍淑芝漲紅了臉:「我又不會害你!」
「你是說,千金公主告訴你的?」蕭士及試探著問道。陛下一共只有兩個公主,二公主,也就是萬貴妃所出的千金公主齊歡之。她對安子常的心意,長安城幾乎眾人皆知,家喻戶曉。
杜恆霜當然不會吃這些東西,只笑著讓龍香葉,還有關芸蓮、金姨媽吃,又叫陳月嬌過來吃。
杜恆霜還特意跪下磕了一個頭,希望蕭祥生在天有靈,保佑蕭家的第一個嫡子健康出世。
蕭士及愕然,忙問道:「那你們怎麼知道的?」
這三個人跟蕭士及的關係並不親近,但是說起來,他們也算是親戚,自然不同於一般拜跑年的客人。
知畫也覺得杜恆霜近來精神大不如以前了,看帳本的時候,看著看著就會覺得犯困,都是她和知數一手打理的,就道:「大爺說得有理。不過,我們這邊其實只有正院和老夫人的萱榮堂這兩處地方,外院大爺想過沒有?」
「老夫人說,要讓二弟妹過來幫我們管一陣子家事,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你們覺得如何?」
龍香葉就對杜恆霜問道:「你現在有了身孕,你屋裡的兩個通房是不是快要開臉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娘說的有道理,我回去跟霜兒商量一下。」蕭士及說著,對屋裡的人微一頷首,便又走了出去。
蕭士及的眼裡陡然一亮,可是很快又黯淡下去,默然半晌,兩手抱在胸前,淡淡地道:「若是王爺想讓我去,我自然跟著去。」他早上才去毅郡王府拜年,好像還沒有聽說這件事?
許言輝和許言邦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蕭士及在旁邊坐著,一起飛撲到安子常身邊,百般哀求,希望他不要出這個餿主意。
陳月嬌卻是知道蕭士及正在興頭上,暫時是看不上別的女人的。
關芸蓮則坐在杜恆霜那一邊。
歐養娘想了想,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好嗎?畢竟已經分家了……」
杜恆霜很是不好意思,深深地垂頭,露出白膩的一截後頸,那臉上的紅一直延續到脖子根兒。
角落的錦杌上只坐著她一個人。
正四處看著,門帘掀起,龍淑芝笑容滿面地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個大紅漆盒,來到龍香葉和杜恆霜跟前:「姑母,大表嫂,我親自去小廚房做了些點心,大家一起嘗嘗。」說著,將漆盒打開,露出裏面精緻的四個小碟子。
早上蕭士及先去毅郡王府上拜年,回來和蕭泰及一起在外院招待上門拜年的客人。
杜恆霜慢慢喝了,困意到上來了,就去榻上歪著。
蕭士及早有準備:「外院這些日子,暫時讓蕭義總管,就不回大少奶奶了。內院的銀子,你們要多少,他就給多少,內帳房我已經撤了。大家一家人,用不著再有內帳房了。」
歐養娘給她送了一個燉盅進來,裏面是剛剛燉好的血燕。
這一段路走下來,腰背的酸痛確實好了不少。
杜恆霜就笑著道:「只要大爺願意,隨時可以。我自己都顧不過來,哪裡管得了大爺的事?」
再過十五天就要出兵,主帥居然還不知道此事?
許言輝、許言邦和蕭士及三個人一齊將嘴裏的茶噴了出來。
就是不知道為何過了十年,蕭士及反而葷素不禁,髒的臭的都往房裡拉,還背叛他們之間的誓言……
她比誰都清楚,杜恆霜其實是很能懷孕的體質。
陳月嬌將頭壓得低低的,生怕被別人看見她臉上按捺不住的憤恨,和痛徹心扉的哀痛。
陳月嬌心裏一動,龍淑芝去哪裡了?怎麼不在屋裡。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腦海中的聲音。
喝杯茶,吃點點心,送上年禮,就告辭了。
杜恆霜扶著知畫的手,給龍香葉行了禮,又對屋裡的人讓了一圈,才慢慢走了出去。
龍淑芝更加不高興,等杜恆霜出了院門,才撇了撇嘴:「才懷了三個月而已,就跟祖宗似的。這要生了兒子,大家豈不是都要立她的牌位對著她拜?」
蕭士及有些意外,但還是熱情起身,親自將他們迎進書房。
安子常坐回來,吹了一口茶湯上面的白沫,垂眸道:「我讓你們幫我想個法子,如何擺脫這位公主,你們不但不幫忙,反而嘲笑我。——好,既然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回家我就給舅舅建議,在你們兩個人中挑一個人尚主。千金公主何等尊貴,你們兩個一起配她都綽綽有餘……」
反正已經分了家,現在請她過來幫忙管幾個月,等孩子生了,她自然要走。不若從前沒有分家的時候,肯定是這管家權放出去,要收回來就不容易了。
她有些詫異地四處看了看。
「淑芝!」龍香葉聽不下去了,杜恆霜肚子里的,可是他們蕭家的種,母以子貴,龍淑芝這樣說,就是在打蕭家的臉,再說,大年初一說什麼牌位?「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好的不靈壞的靈……哦不對,是壞的不靈好的靈……」龍香葉趕緊雙手合什,對天祝禱兩聲。
杜恆霜和龍香葉遠遠地坐在南窗下的楠木卧榻上,金姨媽坐在龍香葉身邊的腳凳上湊趣。
眾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安子常。
「……你不中用,趁早讓我來吧……」
內院萱榮堂的上房裡,只有女眷坐在那裡。
後來更是一胎接一胎的生,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襯的二房更是要絕嗣一樣。
陳月嬌低頭喝了一口已經冰冷的茶湯。
杜恆霜臉上微紅,低聲道:「素素說是三個月。」
上一世,杜衡嫁給蕭士及的時候,從現在算起,是三年之後。那時她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跟蕭士及又魚水和諧,進門不久就有了身孕。
暖閣裏面的人各懷心思,一時沒人說話。
龍淑芝不滿,親自拿銀筷子夾了一個水晶玉容糕,對杜恆霜道:「大表嫂這樣不賞臉啊?一口都不吃?我做了一早晨呢。」
毫無預兆的,陳月嬌腦海里突然響起這樣一句話。
蕭士及笑道:「正是因為已經分家了,我才覺得無所謂。若是沒有分,倒是要好好想想。」
龍香葉也沒有攔著他。現在這個時候,確實是孩子要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蕭士及生了兒子,她龍香葉也對得起先夫蕭祥生了。
杜恆霜沒有反駁,微笑著給龍香葉沏茶,看著茶葉打著旋兒在細白瓷的茶碗里漂上來,又沉下去。
她回到屋裡,反而不困了,讓知畫給她端了一杯溫熱的清水進來。
外院裏面,許言輝、許言邦和安子常三個人居然一起來蕭家拜年。
許言邦大笑著拍了拍一直懶洋洋不說話的安子常:「你問他。我們都是聽他說的。」然後又補充道:「他面子大,昨兒是在宮裡守的歲,過的年。今兒剛出宮,就被我們拉到你家來了。」
龍淑芝將小碟子放到卧榻上的小茶几上。
杜恆霜嫌牛乳和羊乳都有股膻味兒,一般是能不喝就不喝,而且她一喝牛乳就容易拉肚子,更加懶怠喝這些東西。
幾個人就將以後這幾個月的事情說定了,蕭士及回房歇下。
這件事蕭士及早就和杜恆霜說好了,只要龍香葉提起這事,就推到蕭士及身上。
陳月嬌只想衝出去,對著蕭士及大叫一聲:「你認錯人了!」他的萬般愛憐,千般嬌寵,都被那個鳩占雀巢的杜恆霜給奪去了。這個男人怎麼能這樣有眼無珠?!
陳月嬌沖她笑了笑,安慰地對她招手。
她的右邊是一支一人高的玉白瓷美人觚花瓶,裏面插著嫣粉的臘梅和嫩黃的迎春。
歐養娘眉頭舒展開來,笑著道:「這就好。橫豎大少奶奶吃的用的,不管誰當家,都是我們自己人動手。外面的大廚房只管做下人的飯菜。老夫人萱榮堂那邊,也是有小廚房的。」
「噗——!」
可是她也知道,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一做就是錯,所以她只能忍著。
若不是安子常見機快,連忙躲開,坐在他對面的許言邦會噴他一身的茶水。
「表哥,你要不要這樣刻薄啊?」許言邦笑得賊忒兮兮:「就算是事實,你也不能這樣說出來。咱們陛下多沒面子!」
龍香葉瞪了龍淑芝一眼,忙對杜恆霜道:「去吧去吧,走完就回去歇著。我這裏鬧鬧吵吵,確實不方便。」
龍淑芝便走到陳月嬌身邊,發現沒有位置坐,又讓丫鬟給她搬了一個錦杌過來,一起說體己話。
安子常狹長的雙眸眯成一條縫,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自然是她。」又道:「陛下有此女,真是家門不幸。」
許言輝咳嗽一聲,手裡把握著蕭士及書房的那一套甜白瓷的茶具,慢吞吞地道:「毅郡王似乎都還不知道此事。」
杜恆霜沒有妥協,笑著搖頭:「我這會子沒有胃口,回去還要吃藥。素素叮囑過,不能在外面亂吃東西,怕對孩子不好。」
清茶入口,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蕭士及走後,龍香葉萱榮堂的上房旁邊的暖閣里倒是安靜下來,只聽見松木炭在炭盆裏面偶爾爆出來的噼啪之聲。
只有疼痛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付出的隱忍和深切的愛慕,沒有得到回報,所以她不甘心。
龍香葉知道杜恆霜陪嫁中有兩個丫鬟是準備做通房的。
安子常放下茶碗,一把將他們兩人推開,笑罵道:「那就別惹我。」然後收了嘻容,正色對蕭士及道:「我建議你這次跟著毅郡王一起出征。」
安子常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頭:「我是聽這位說的。」
蕭士及回到自己的屋子,看見杜恆霜已經睡著了,就又退了出來,叫了知畫和歐養娘過來商議。
龍淑芝訕訕的閉了嘴。
還有她如今的這個身子陳月嬌,她能感覺到,她忍了多少年,委屈了多少年,快三十了才最終得償所願。
杜恆霜有意沒有坐小暖轎,而是一路走著回到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