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46章 試探
本來以為蕭士及的爹蕭祥生是她命中的貴人，所以她極力撮合自己的娘親和蕭祥生，後來被蕭祥生看穿，拒絕她們之後，她還不死心。她看出來蕭祥生是個好人，就君子可欺之以方，打定了主意吃定他。若不是後來蕭祥生突然橫死，諸素素的計劃說不定會奏效呢……
杜恆霜想起那條毒蛇的樣子，忍不住又一陣噁心，趕緊道：「快給我痰盂，我又要吐了。」
杜恆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沉浸在頹廢哀傷之中。素素說過，她心情好，孩子才能健康生長。如果她天天以淚洗面，孩子不僅會瘦小、體弱，而且生出來會天天哭鬧不休……
杜恆霜漱了口，又含了幾顆酸梅，心裏才好受些，只是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腹中也一陣陣發緊。
「哦，」吳世成應了一聲，無奈地道：「我家無恆產，身無分文，人家願意嫁給我，我就很高興了，哪會像素素你一樣挑三揀四？」
後來毒蛇被抓住，發現原來是沒了牙的，不知道是誰惡作劇，故意放到她枕頭邊上，企圖嚇唬她。
坐在回家的車上，諸素素想到今天跟杜恆霜說的話，還有自己的終身，一時不斷嘆息。
剛剛吃完早食，就已經在吩咐知數：「我想吃紅燒肉，一會兒讓小廚房做一碗。」
諸素素恨恨地鬆開手，啐道：「你要求那麼低，乾脆去給人家做倒插門女婿算了。」
這邊蕭家府上，很快就到了掌燈時分。
因這件事暫時不能讓別人知曉，蕭士及的行李是杜恆霜一手打理的。
諸素素扯了扯他的衣襟，道：「喏，你有沒有想過要娶個什麼樣的小娘子，長相如何，身材如何，家世如何，等等情況。」
當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動不動地抓著被子躺在那裡，看著那條毒蛇慢慢展開蜷曲的身子，豎了起來，吐著冰冷的蛇信，一雙小小的豎瞳雙眼居高臨下盯著杜恆霜，冰冷、惡毒，還帶著股粘乎乎的噁心，彷彿只要她動一動，它就要飛撲上去，一口咬斷她的喉嚨！
「是我胡謅的。其實我的要求不高，真的不高。這麼說吧，他要至少官居三品以上，如果有爵位更好。家裡的銀子總要有個幾十萬兩吧，太少不好意思出來走動。宅子總得佔地十畝吧，不然不好意思稱大宅門。」諸素素掰著指頭數她「要求不高」的條件，末了又垂頭喪氣道：「當然，我也有思想準備，滿足了前面的這些條件，肯定還會附贈通房若干，妾室幾枚，以及遠房表妹、紅顏知己。——總之好白菜總是能吸引各種豬來拱。」
大齊的醫書上說，孕婦吃螃蟹，生的孩子會橫著走路。諸
杜恆霜也跟著神往起來，點頭道：「素素你看的戲本子真多。」
蕭士及看杜恆霜身子不舒服，後來都是自己動手，不過讓杜恆霜過一過眼。她說合適，他就塞進包袱里，不合適，他就拿出來。
諸素素吃了一個水晶玉容團，撐著胳膊靠在桌上，露出嚮往的神情：「我愛的男人，會身穿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帶著滿車的銀子來迎娶我。」
杜恆霜坐起身，伸手到床帳邊上，拽了拽鈴繩。
歐養娘眉梢一跳，忙道：「我親自去。」
諸素素知道后，說這樣更好，不用刻意改變，按照她的心意吃就行了，反正完全不能吃的東西，她已經交待過了。別的東西，比如蟹肉、蟹黃，少吃一點就行，吃多當然也不太好，但是也還沒有到完全不能吃的地步。
她不專心，就頻頻點炮輸牌，一堆堆的銅錢往龍香葉那邊堆過去，喜得龍香葉合不攏嘴。
吳世成無所謂地道：「蕭大人說有事，就是有事，他又不會騙我。橫豎我也無事做，天天在家待著也難受。」
杜恆霜點點頭，閉上眼，半靠在羅漢床的靠背上歇息。
年節裏面無事，大家在摸骨牌取樂。
「很對，素素看得很通透呢。不知道素素喜歡的男人，會是什麼樣子的？」杜恆霜打趣道，將桌上擺得的點心讓諸素素吃。
關芸蓮也要過了十五才來大房管家。
杜恆霜等蕭士及回來一起吃了飯，就開始幫他收拾換洗的衣裳。
杜恆霜噗哧一聲笑了，歪著頭打量著諸素素，看得諸素素有些頭皮發麻，橫了她一眼問道：「你這樣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諸素素想起關芸蓮要來大房管事，就道：「你記得自己的小廚房不要被外人插手，裏面一天十二個時辰不能斷人，而且一次最少要有兩個人值班，千萬大意不得。」
她和毒蛇僵持了一個早上，直到方嫵娘派人來尋她們姐妹，杜恆霜擔心杜恆雪貿貿然闖進來，才不顧一切大聲叫道：「別進來！有蛇！」
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那股被毒蛇盯住的感覺，又回到她身邊，就如她發現陳月嬌每次在暗中打量她的感覺一樣。
諸素素本來就對祖宗的概念比較淡薄，一時不是很能明白吳世成的話，嘟噥道：「如果
諸素素來到萱榮堂，果然看見一堆人在那裡湊趣，倒是熱熱鬧鬧，確實有過年的氣氛，也有些羡慕，笑著上前，將年禮送出來。
諸素素一聽就覺得不對勁，狐疑問道：「明兒是正月初三，衙門裡封筆掛印，要到十五過了才開衙。蕭大哥幹嘛要你明天就去毅郡王府？」
杜恆霜既然好這口，而且她的胃口本來就小，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就由著她吃，橫豎不會過量。
杜恆霜就帶著知畫和歐養娘去萱榮堂請安。
歐養娘送上諸素素專門給杜恆霜做的酸梅。
第二天杜恆霜醒來的時候，發現蕭士及已經走了。
來到龍香葉的萱榮堂，杜恆霜先給龍香葉請安，又問道：「婆母昨夜睡得可好？一夜醒幾次？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杜恆霜在帳簾裏面笑道：「不早了，我該起來吃點東西，然後去外面走一圈。」
吳世成摸著下巴沉吟道：「我已經搬了好幾個來回了，你到底要在哪裡砌牆啊？說清楚了我一個晚上就給你砌好了。」
諸素素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還有這麼大說頭。」然後還是勸杜恆霜：「好了，男人其實都這樣，靠不住的。我跟你說，男人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咱們做女人的，已經很吃虧了，再要對他們掏心掏肺，實在是不划算。依我說，你現在是原配正室，肚子里又有了娃，而且一次兩個，有很大的可能會有兒子。你看，你有銀子，有兒子，有位子，還非跟男人較什麼勁？他要打你的臉，你就打他的臉，公平合理，童叟無欺。——一句話，不作就不會死。」
杜恆霜沒有被嚇倒，反而親手將那蛇釘在她們住的小院門口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後來成了風乾的一條蛇皮，既警醒別人，也警醒自己。——她是住在一個毒蛇環繞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坐在龍香葉的暖閣里。
金姨媽、關芸蓮和陳月嬌陪著龍香葉打牌，龍淑芝在碧紗櫥里跟蕭泰及對坐下棋。
吳世成坐在她身邊陪著她，聽她不斷長吁短嘆，就問道：「難道蕭夫人身子不好？」
諸素素有些垂頭喪氣。
杜恆霜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陳月嬌。
杜恆霜收了笑容，嚴肅地道：「大房內宅的事，本應該是我作主。大爺越過我，直接插手內宅之事，那就是打我的臉，你說我氣不氣？」
龍香葉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點頭道：「知道了。」
杜恆霜微微一笑，眼光在屋裡掃了一眼，道：「婆母，毅郡王府有事，大爺一早就去王府了。」
知畫便將帳簾撂起，掛到
「有些不好。」杜恆霜蹙眉道：「去請素素過來吧。」
下人們沖了進來，杜恆霜立即用被子蒙住頭，死死壓住被子。
吳世成撓了撓頭，對於諸素素的直白很是不好意思，但是人家都問了，他也不好意思不說，支吾了半天，方道：「娶個願意嫁給我的媳婦。」
杜恆霜本來就是打趣，看見諸素素的樣子，以為是自己的話讓她尷尬了，忙道：「是我的不是，老拿出來說也沒意思，以後再不會說了。」接著便岔開話題，問她一些養胎保胎的事宜。
知數和知畫偷偷交換一個顏色，掩下臉上的笑意，低頭應了。
諸素素便不再言語，直到回家，才對吳世成道：「明天去毅郡王府看看，晚上回來跟我說說，到底做什麼去了。」
好在杜恆霜先前在家的時候，就給蕭士及做了許多雙鞋，嫁進來之後，又給他做了十幾雙襪子，都放在包袱里，大大地包了一包。
吳世成見諸素素又來這套「吃飯論」，呵呵笑了一聲，不再跟她爭執，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道：「剛我在外院，見到蕭大爺，他讓我明天去毅郡王府，說是有事要忙。」
「啊呸呸呸！」諸素素忙啐道：「你個烏鴉嘴，不要在過年的時候說這種喪氣話好不好。」
「好了，你去睡吧。我明兒天不亮就去王府了。離開長安之前，我會儘可能晚上回來陪你。但是你也別等我，我能回來就回來，不能回來就是走不開。」蕭士及對杜恆霜一一交待清楚。
「什麼要求？」吳世成也瞪大眼睛問道，似乎在跟諸素素比誰的眼睛更大。
龍香葉笑眯眯地道：「我很好，你別管我，只要好好養胎，幫我們蕭家生個大胖小子，我就萬事不愁了。」又問道：「老大呢？沒有跟你一起過來？」
諸素素撇撇嘴，表示不信她的話。
服侍杜恆霜梳洗過後，又吃早食。
蕭士及是走了，這是他的家，她會幫他守著這個家，直到他回來。
好吧，這樣上綱上線，確實應該生氣。
來到杜恆霜住的正院上房，諸素素仔細給杜恆霜切脈，手勢輕緩，眉梢卻越皺越緊，末了放開杜恆霜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今天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情緒波動這麼大？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是懷的雙生子，母體的一點點情緒波動都會影響到他們的生長，而且你才剛剛三個月而已，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一邊說，一邊拿筆給杜恆霜開方子：「我跟你說，有什麼氣，非要現在生？你不保重自己，誰會來保重你肚子里的孩子？」
杜恆霜笑道：「媳婦想跟陳小娘子說說話，婆母看行
吳世成也跟著呸了兩聲，憨笑著道：「是我考慮不周全，還是素素心地好。」
杜恆霜看見諸素素滿臉的好奇，忍不住掩袖笑道：「真沒什麼事。」蕭士及出征的事，只對她和蕭義說過，蕭家別的人只有等毅郡王大軍出發之後，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在這之前，大家只知道他去毅郡王府辦差去了。
諸素素一一應了，留神看屋裡的人。
諸素素見杜恆霜不想說，八卦心起，借故將屋裡的人都支開，湊近她，神秘地道：「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說了吧？」
一旁伺候的知畫快手快腳遞上一個描金痰盂，接住杜恆霜的嘔吐。
吳世成點點頭，兩人一起回了諸素素的宅子。
出去打仗，身上的衣裳有幾套換洗就行了，最重要是要有鞋襪。
諸素素立刻兇巴巴地道：「怎麼沒有事情做？我讓你天天搬磚，你還沒搬完呢。」
杜恆霜讓她自便。
諸素素瞪大了眼睛：「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一點要求都沒有？」
諸素素仔細觀察了一下，暗暗點頭，暫時都還好。不過也因為在年節，有事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吧。
但是杜恆霜自己的胃口越來越變了，以前喜歡的都不愛吃了，以前吃不下的現在吃得津津有味。
「哦哈哈……」諸素素拍拍胸口，原來是一場虛驚，真是差一點要了親命了。
杜恆霜一一記下，很快知畫端了葯來給她喝。
「當然習慣，怎麼不習慣？我這裏都不習慣，她們還想住到哪裡去？」龍香葉不屑地道。
諸素素臉一沉，問道：「你家到底有多少祖訓？！」先前死活不肯賣身為奴，現在又來個不能做倒插門女婿，他當她諸素素是傻子不成？
在蕭士及離開長安之前，杜恆霜還是要每天去萱榮堂一趟的。
以前兩個人就是聚少離多，現在成親了，沒有過幾個月安生的日子，又要離別，杜恆霜強忍著淚意，努力笑道：「知道了，我會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等你回來。」
諸素素坐了一會兒，也告辭離去，直接回家去了。
知數端了一杯清水過來，給杜恆霜漱口。
知畫驚訝得看看外面的天，才剛剛晨曦微露：「這就醒了？」連忙進來問道：「大少奶奶，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這天還早呢。」
但是這個時代，權勢卻只給男人。所以她想成為人上人，還是得靠男人。
杜恆霜攤手，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哪裡有人能夠腳踏七色雲彩？你當是鳥啊，還會飛？——不是戲本子里的，是哪裡的？」
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來得靠譜。
諸素素幽幽地嘆了口氣。自己千算萬算，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命中的貴人
外面候著的丫鬟聽見了，忙去向知畫回報，說大少奶奶醒了。
諸素素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雙頰紅成一片，扭扭捏捏地道：「能不能不要提以前了？那是小時候，我……我……我那時候被嚇壞了，只想找個靠山。」
杜恆霜當然不會對諸素素說實話，但是她也不想騙她，想起來諸素素曾經提醒過她的話，杜恆霜心裏一動，笑道：「其實是這樣。大爺不經我同意，就讓二弟妹過來幫我們大房管家，將我氣著了。」
關芸蓮的眼風如刀子一樣，不時往碧紗櫥那邊掃過去。
還是以前那幾樣東西，不過杜恆霜現在更愛吃豬頭肉這類粗菜，精細的菜她反而不想吃。
諸素素狐疑地打量杜恆霜：「你怎麼知道是戲本子？」不會吧，杜恆霜難道是同道中人？她也看過那部電影？
諸素素翻了個白眼，道：「我心地不好，你不要往我臉上貼金。」說著看了吳世成一眼，突然問道：「你想娶個什麼樣的媳婦？」
杜恆霜便問道：「婆母，金姨媽和陳小娘子在這裏可住的慣？」
吳世成忙不迭搖頭擺手：「那可不成，我們家有祖訓，不能做倒插門女婿。」
兩人歇下。
諸素素在長安城沒有親戚，正在家中無所事事指揮吳世成搬磚砌牆，見歐養娘親自來請，忙背著藥箱，帶著吳世成一起過來。
龍香葉看見是諸素素來了，格外歡喜，忙道：「素素來了，快坐。」又問她家裡人好。
吳世成的眼睛瞪得更大，忙道：「素素，我沒有騙你。不能賣身為奴，當然就不能做倒插門女婿了。素素你不是不知道，倒插門女婿，比賣身為奴還要慘。奴僕下人好歹還能保住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姓氏。倒插門女婿，可是連祖宗都丟了，要改姓，等生了孩子，孩子也跟媳婦姓。你說，這樣的事，我家祖宗要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氣得將我趕出吳家？」
杜恆霜拊掌，笑得前仰後合：「素素你這什麼話，你把自己比作什麼了？」越想越咋舌，因笑道：「這還叫要求不高，難怪你看不上我們大爺。」
「哦——！」諸素素拖長了聲音，半信半疑：「就這件事，就讓你氣成這樣？」
諸素素就起身道：「你慢慢喝，我去看看老夫人。」是在年節當中，也該拜年。
杜恆霜有些訕訕地，低聲道：「是我的錯。一時想左了，沒想到這麼大反應。」
吳世成的耳朵被她擰得紅了一片，也不敢叫痛，反而連聲勸諸素素：「素素別用力，仔細手疼！」
諸素素大怒，一把拎住吳世成的耳朵，在他耳邊怒吼道：「我挑三揀四怎麼啦？我願意！我夠本事！——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