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45章 不屈

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45章 不屈

杜恆霜嫣然一笑,將杯子收了起來,回頭喚知畫進來收拾。
杜恆霜看著蕭士及的眼睛,知道他的心已經飛到旌旗飛舞的戰場上去了,不由暗暗嘆了口氣,伸手幫蕭士及整整衣襟,服了軟:「好吧,這是第一次,我就原諒你。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那種感覺她不陌生。那一年方嫵娘剛改嫁給時任洛陽大司馬的許紹,杜恆霜帶著妹妹杜恆雪搬到許紹的大司馬府,住在綉樓的二樓。第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赫然發現枕頭旁邊盤著一條黑黢黢的毒蛇!
蕭士及笑道:「勝券在握這話說得還是太早,不過對於怎麼打劉黑達,我確實有很多想法。但是具體要怎麼打,還是要等我去了東部郴州,仔細查探過再做計較。——總的來說,短則半年,長則一年,我肯定就回來了。」又道:「你放心,我會盡量在你生產之前趕回來的。」
杜恆霜鴉翅般的睫毛忽閃兩下,突然明白了蕭士及的用意,她從蕭士及懷裡掙開,抬頭看著他含笑的雙眸,低聲道:「你是讓她專門過來照顧……萱榮堂的?」
剩下的,就只有龍淑芝、金姨媽和陳月嬌。
和蕭士及同是一個階層的人,杜恆霜深深明白蕭士及的憤懣和憋屈。他們兩家,本是兩個多美滿的家庭,如今家破人亡,天各一方,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上位者草菅人命,不把下面的人當人。
在蕭士及來說,那是他嫡親的弟弟。既然已經分了家,對方過來佔一點小便宜,他也無所謂,又不是出不起,而且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那一房過得太拮据。
蕭士及咳嗽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爺那邊說定了,因我是先鋒官,想讓我先到王府籌備出兵事宜。王爺是正月十五帶著大軍出發,不過先鋒正月初十就先走了。——而我,從明天開始,就要住到王府去了。」
說她大吧,她的年齡其實比龍淑芝還小。
蕭士及大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亮出杯底給杜恆霜瞧:「我夫人這一杯清水,勝過無數陳年佳釀。」
蕭士及站起來,激動地在屋裡走了兩步,眉飛色舞地道:「劉黑達的情況我以前留心收集過,他的兵士並不多,而且年紀都偏大,兵器更是短少,東部缺少鐵礦,他無法鑄鐵融兵,東部不出戰馬,好的戰馬都要經過長安到西域這一條線,或者從北面的突厥運進來。我早給毅郡王提議過,在大齊控制的範圍內,收回鹽鐵專用權,同時嚴查走私馬匹的行為,抓一個,殺一個。這半年殺了不少膽敢走私鹽鐵和戰馬的不法商販,早就重創了劉黑達的實力。——如今陛下第一個出兵的目標是劉黑達,而且讓王爺挂帥,是要把一場大功勞送到王爺手裡!」
這個小娘子,給杜恆霜的感覺非常奇怪。
龍淑芝也就罷了,過了年才滿十三歲,天天圍著蕭泰及轉,瞎子都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杜恆霜「嗯」了一聲,淡淡地道:「那好,我問你,二弟妹要來大房管家的事,你怎麼跟我不商量一聲就同意了?」
不是說正月十五大軍出發?
蕭士及便將她摟入懷裡,又拍又哄勸了一會兒,才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金姨媽,性子軟弱,牆頭草一枚,平日里都是靠趨奉婆母過日子,雖然得婆母的歡心,可是在蕭家,她也只在婆母面前的一射之地能說上話。出了萱榮堂的院門,就連二門上看門的婆子都懶得搭理她。
先前杜恆霜的娘方嫵娘在這裏的時候,曾經想過要敲打敲打蕭士及,杜恆霜覺得不妥,悄悄阻止了自己的娘親。
杜恆霜深吸一口氣,用手摸了摸肚子,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平淡,除非你把腰彎下來,任人踐踏。如果不想,就要跟人斗下去。
原來是這件事。
方嫵娘就暗中叮囑了杜恆霜幾句,才帶著小女兒杜恆雪回京兆尹府。
如果不答應關芸蓮過來幫著照看,杜恆霜就不得不親自照顧萱榮堂那一大堆人。等蕭士及不在家,龍香葉要再擺婆母的款,杜恆霜想躲都躲不過。
杜恆霜自信對蕭家上下把握得鐵桶一般。她不怕對方蹦達,就怕對方不蹦達,她反而沒有了由頭來收拾那些出頭鳥。
剩下的,就只有陳月嬌了。
如今同意關芸蓮到大房來管家,也不過是用銀子暫時堵住他們的嘴,糊住他們的手,給杜恆霜爭取一點安逸的時間而已。
有了關芸蓮照看萱榮堂,杜恆霜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安心在自己的正院里養胎,不用再踏入萱榮堂一步。
杜恆霜含笑看著蕭士及,和剛才在萱榮堂的不苟言笑完全不一樣,他現在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想明白這一層,杜恆霜倒是沒有那麼生氣了,不過還是有些不滿意,嘟著嘴對蕭士及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總得事先跟我說一聲吧。在萱榮堂那麼多人面前,突然說起讓二弟妹來大房管家,我這個大房的主母倒是一無所知,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在打我的臉?」
蕭士及本來有些不高興,可是看見杜恆霜楚楚可憐咬著下唇,眉眼欲滴的樣子,一下子心就軟了,訕笑著坐到她身邊,低聲陪不是:「是我的錯。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高興吧?剛才還好好的,一下子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我實在覺得很迷惑。」說著兩手搭在杜恆霜肩上,將她轉了過來,笑道:「來,快正眼看看我。有什麼敢不敢的?你說一聲要看我,我立馬送上門給你看……」
「不會,一定不會有下次了。」蕭士及看見杜恆霜不生氣了,心情陡然好了起來,笑眯眯地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問道:「好媳婦,我出征,你給我準備行裝吧。」
蕭士及就去外院對蕭義做最後的吩咐。
杜恆霜點點頭:「素素說雙生子會早產,你可要記得趕回來。」說著站起來,走到靠牆的茶窠里,將溫著的茶壺拿了過來,往杯子里注了一杯溫水,舉起來對蕭士及道:「我這裏沒有茶,也沒有酒。今日就以清水代茶酒,祝大爺此去一帆風順、馬到功成!」
杜恆霜突然想起了諸素素。她也是這樣一個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人,因為她吃過苦,知道無權無勢,又有些本事在身的人,是不能甘於平淡的。
但是方嫵娘臨走時候的話言猶在耳,她也不能不聽。
畢竟日子是杜恆霜在過,她這個做娘親的,也不好凡事都出頭。再說一點小事就大張旗鼓,等以後真正有了大事,她出馬的效果反而就不明顯了。
這些事情,蕭士及和杜恆霜都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提過。
杜恆霜氣結。敢情自己生了一場氣,這大爺還老神在在,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時無語得很,疲倦地靠在蕭士及懷裡,只覺得累得說不出話來。
蕭士及失笑,低頭在她發間輕輕吻了一下:「我忘了。我一直在想著跟王爺出征的事兒,讓她過來大房管家,也是為你好。一來你不用擔心娘那邊無人照顧,二來有事你也可以有個擋箭牌在前面杵著,你只管專心養胎,等我回來。我要親自守著你,看著你給我生兩個大胖小子。」
「急什麼?」杜恆霜懶洋洋地站起身:「總得過完年吧?」
方嫵娘想想也算了。小夫妻倆剛成親,總是有磕磕碰碰,現在杜恆霜又有了身孕,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實在解決不了,她這個岳母再出馬也不遲。
杜恆霜的精神一下子又蔫了下去,喃喃地抓住了蕭士及的前襟:「這麼早?」悄悄抬起頭,看著蕭士及的下頜:「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們沒有別的法子,既然無法改變別人,只好拚命往上爬,爬到一個別人無法忽視他們,無法無聲無息滅掉他們的地位。
雖然上面一樣有危險,但是那種危險,總歸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不會如同螻蟻一樣,被人悄然碾死。
還有在不經意間,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竟讓杜恆霜覺得冰冷刺骨,還有些粘乎乎的噁心在裏面。
等蕭士及出征回來,一切麻煩就迎刃而解了。
蕭士及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知道杜恆霜仍然在耍脾氣中,心裏有些納罕。他知道杜恆霜不是那樣小氣的人,也從來不會賭氣讓你猜她的心思。她信任他,也倚靠他,他是她的天,她一輩子的良人。
不是身上累,而是心累。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霜兒,你從來不是那樣小氣的女子。我有什麼話都對你說,你有話,也不要埋在心裏,好不好?」蕭士及撫著杜恆霜漆黑的秀髮,輕輕說道。
杜恆霜眸光輕閃,嘴角漸漸平復下去。
而對杜恆霜來說,她本來就是個手中散漫的,比蕭士及還大方。知道龍香葉和蕭士及的用意,她更是一個字都不會提,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就行了。再說有了二房的兩口子,給龍香葉找些事做,讓她閑不下來,也是好的,是給自己減少麻煩。
「看來大爺是勝券在握了。」杜恆霜也跟著振作起來。蕭士及為了這個家在拚命,她不能拖他的後腿。畢竟蕭士及能夠建功立業,得益最多的,就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只想著尊榮享受,而不去承受這份尊榮後面要承受的分離和風險。
杜恆霜靠在屋裡床上,仔細琢磨在蕭士及不在的這段日子里,她要如何做,才能讓自己平安渡過這段日子。
說她小吧,她的眼睛裏面偶爾透出來的神情,絕對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小娘子,而是像活了幾生幾世,有股看破世情的滄桑在裏面。
以前婆母是有些偏心,也存心刁難自己。但是自己自從有了身孕,婆母就收斂許多。她是一個看重子嗣的人,再討厭自己,也不會拿蕭家子嗣的性命開玩笑。所以婆母那邊,不足為慮。
杜恆霜有意晾了蕭士及半天,他居然還不明白,還在抱怨她為什麼不正眼看他,杜恆霜只覺得一股心火騰騰地往上冒。
所以關芸蓮,也不足為慮。她只會更加巴結自己,絕對不會如同以前一樣,老是跟自己對著干。
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愛兵事,並且早就做了不少努力。
「我不是不正眼看你,我是不敢正眼看你。」杜恆霜的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委屈,因有了身孕,淚意想忍也忍不住,很快就紅了眼圈。
他缺少的,只是一個機會。
蕭士及一走,這蕭家最大的頭兒就是婆母龍香葉。
這個人,也不足為慮。
作小伏低的樣子,讓杜恆霜忍不住笑了,臉上掛著幾串晶瑩的淚珠,沒好氣啐道:「誰稀罕看你!」
萱榮堂那邊是龍香葉住的地方,如今又多了龍淑芝,還有金姨媽、陳月嬌,二房的蕭泰及和關芸蓮,更是見天都去萱榮堂,吃吃喝喝都在那裡。雖然分了家,其實還都是龍香葉在貼補二房。
蕭士及想了想,明白了杜恆霜的意思,很是赧然地道:「我想著回來跟你說一聲的。但是你在睡覺,我就跟歐養娘和知畫說了一句,後來又說起出征的事兒,我就完全給忘了。」
關芸蓮,腦子不好使,現在她又和龍淑芝有了矛盾,正是要在蕭家找靠山的時候。以前龍香葉是關芸蓮在蕭家的靠山,但是自從龍淑芝來了,龍香葉這個靠山已經搖搖欲墜,關芸蓮要找新的靠山,肯定是要找別人。而蕭家能和龍香葉分庭抗禮的女主人,就只有自己。
杜恆霜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裡面,有兩個弱小的生命,等著他們這些做爹娘的呵護他們。
說心裡話,萱榮堂的那些人雖然煩人,但是真的要害人,他們還沒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