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60章 補牢
陳月嬌沒有料到杜恆霜還有這個後手在等著她，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腳步有幾分踉蹌。她回頭看了杜恆霜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狠到極點的毒辣……
陳月嬌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現在看到杜恆霜死活不鬆口，便也知道在杜恆霜心裏，大概是真的相信「換魂」那件事，是跟自己有關。
杜恆霜被陳月嬌這句話氣得站了起來，怒道：「你不說這話還好，你們過得如何，跟我的孩子有什麼關係？我看我真是供了兩個祖宗出來了。難怪我爹說，升米恩，斗米仇。我不給你們宅子，你們照樣要寄人籬下。如今我不過是要把我的東西收回來，你們就拿我的孩子說事！——我跟你說，我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你越是這樣威脅，我越是不會如你所願！」然後指著大門的地方斥道：「出去！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
杜恆霜自願送的房子，她們一沒有簽賣身契，二沒有簽借款單，怕個鳥兒啊？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不能被杜恆霜「詐」出真相。她很清楚，就算杜恆霜有某種感覺，她肯定完全沒有證據。
看見陳月嬌驚恐的神色，杜恆霜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對了。
再想到陳月嬌對她總在暗地裡窺視，還有那個無端端突然傳出來的所謂「換魂」的謠言，都說明有人對這些事情似乎知道得很清楚。
只有那個「賊喊捉賊」的人。
「大少奶奶，這件事真的跟我無關，不知道是誰在您面前嚼
現在想來，自己真是與虎謀皮了。
而陳月嬌，在陽光下行走自如，身體溫暖，完全沒有死人的樣子。
陳月嬌在最初的驚嚇之後，終於鎮定下來。
無論陳月嬌痛哭流涕的哀求，還是咚咚地磕頭求饒，杜恆霜都咬緊牙關，死不鬆口。
不對。
杜恆霜低頭看了看，微笑著緩緩抬起頭，道：「你倒是聰明，見機得快。」
陳月嬌無法，最後哭著道：「大少奶奶，您也是剛剛做了娘的人，難道不想為您的孩子積點陰德，非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可惜自己剛才的問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只是證據不足為外人道也……
杜恆霜看著陳月嬌的背影，聽著她刺耳的笑聲，有種說不出的難受，突然道：「你要知道，房契雖然給了你，可是房子還沒有過戶。那房契上，還不是你娘的名字。——你說，我到底能不能收回這所房子？如果你不信，就去衙門打官司吧。」
誰會對這種玄乎的事情知道得最清楚？
杜恆霜眨了眨眼，發現她剛才看見的陳月嬌的重影已經不見了。陳月嬌站在
這個人，明明對自己居心叵測，自己還想著網開一面……
杜恆霜笑著搖頭，拿著一把織錦緞如意雲紋的團扇扇了扇：「陳姑娘，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躲躲閃閃了。」說著拿扇子指了指陳月嬌：「我現在就把話放在這裏。陳姑娘，上次我說過，你該定親了。我希望一個月之內，聽到你定親的消息。那所宅子，我讓你們再住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會派人收房子。」她可以不追究以前的事。但是讓一個想要她命的人住在她送的宅子里，對不起，她沒有這麼好心。——她做不到。
這本事雖然不錯，但是沒法對別人說。
一被太陽照到，立刻就灰飛煙滅。
陳月嬌拿出絹子擦了擦淚，眼圈鼻頭都是紅紅的，頻添幾分楚楚可憐，嘴裏說出的話，卻不再如剛才一樣軟弱：「大少奶奶，剛才我哭也哭了，求也求了，您真的不改主意？還是您忘了，您把房契都已經給我們了？——我倒要看看大少奶奶如何收這個房子。就算去衙門打官司，我們也是不怕的。」說著，陳月嬌倒是大笑起來，轉身就往門外走，一改剛才的瑟縮樣兒，變得十分張狂。
不過她的「天眼」，似乎範圍有限。
杜恆霜冷冷地道：「若是你蕭大哥知道你對我做過什麼，他會活活剝下你的皮。——你不信
陳月嬌躬著腰站在杜恆霜面前，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低聲道：「大少奶奶，您是金玉一般的人，那些個流言蜚語本來就是無稽之談。當年我和我娘寄人籬下，自身難保，哪裡有這樣的本事？況且，那時候，我根本就都不認識大少奶奶，就算我有本事，我又為何要與大少奶奶為難？大少奶奶，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想這樣就糊弄過去，也太小看她杜恆霜了。
就跟俗話說的「開天眼」一樣。
迄今為止，她只看得見陳月嬌的異狀，別的人，她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陳月嬌雖然不怕杜恆霜出什麼妖蛾子，但是也十分納悶：杜恆霜到底是如何判定她跟「換魂」那個謠言有關？明明她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就連京兆尹許家的大公子許言輝花了那麼大力氣來查，都沒有查到那件事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大少奶奶，你可真會說笑。真是嚇死我了。——我怎麼會是『鬼上身』的人？大少奶奶若是不信，可以摸一摸我的手，看看是不是活人的手。」陳月嬌巧笑倩兮，伸出一隻細白柔嫩的小手，放到杜恆霜面前。
當初她是沒有看出來陳月嬌異於常人的地方，才對她多方忍耐，而且擔心趕狗入窮巷，逼得她們太狠，有傷陰騭，還送了她們一所宅子。
杜恆霜本來是根據陳月嬌背後陰影之一的模樣推測的。因為那個影子的樣貌，跟她記得的那個想要搶佔她身體的魂魄
「你快一邊兒去，你不是她的對手……」陳月嬌的腦海里又出現了一個細細的聲音。
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陳月嬌大吃一驚，比剛才杜恆霜叫破她的身份還要驚訝，忍不住道：「大少奶奶，您莫不是在說笑？——哪有把送出門的東西再要回來的？也不怕丟了蕭大哥的人！」
剛才她作小伏低，不過是想試試杜恆霜會不會一時心軟，再放她們一馬。
陳月嬌覺得自己眼淚都流幹了，杜恆霜還是執意要收回房子，不由恨恨地站起來道：「大少奶奶還說自己吃軟不吃硬，我給大少奶奶磕了無數個頭，大少奶奶照樣要收回房子。」
老話說的「鬼上身」，那人其實已經死了，有外來的魂魄附在那死人身上，能跟活人無異，存活一段時間。可是終久還是死人。
因為穿越重生這回事，本來就是玄之又玄，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東西。
杜恆霜靜靜地看著她，不為所動，淡淡地道：「你們住在哪裡，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我先前不知端倪，與虎謀皮，擔心你們沒有地方住，還特意送你們房子。其實就算沒有那些事，你們住哪裡，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一退再退，只是把你們的野心養得越來越大，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現在收回房子，是亡羊補牢。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也盡夠了。一個月之後，你們生與死，都與我無關，也與我們蕭家無關，請你們不要再來煩我們。」
杜恆霜的話：「杜蘅」一點都不懷疑，可是「陳月嬌」的影子卻在暗處不屑地撇了撇嘴。
漸漸的，杜恆霜也明白過來，她能看見的東西，大概是夢裡那個中年僕婦模樣打扮的女人給她一種特殊的本事。
「真的是你？難道你才是那個『鬼上身』的人？」杜恆霜仔細打量陳月嬌，又搖搖頭。
「真的不是你？」杜恆霜追問一句。
那種人，據說不能走在陽光下。
杜恆霜微笑。這個陳月嬌，真是不容小覷。若是自己完全靠猜，沒有任何證據，自己真是要被她這番話說服了。
陳月嬌心裏一沉，知道杜恆霜還是起了疑，一邊恨自己剛才沉不住氣，一邊心念電轉，笑著道：「大少奶奶，你若不信，可以去廟裡找高僧來辨一辨，或者用黑狗血潑一潑，看看我到底是死是活。」
她甚至都沒有證據來揭穿陳月嬌身上的貓膩。
她應該是被開了天眼，所以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杜恆霜先前有意找了好幾個她信得過的人，問她們有沒有看見陳月嬌的影子。這些人都說，只在陽光下看得見一個影子，並沒有人看見重影。
對於蕭士及的冷酷無情，杜蘅上一世嘗夠苦頭了。
不過可惜的很，陳月嬌的重影，只有杜恆霜自己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