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65章 轉機
「來來，小姨沒有忘記你們，來，給小姨親一下。」杜恆雪笑眯了眼睛，過去就著歐養娘的手，叭地一聲親了安姐兒一口。
陳月嬌欲哭無淚地和金姨媽蜷縮在炕上。
杜恆霜在心裏暗嘆一口氣。
蕭士及送年貨回來的車還沒有走。
杜恆雪抿嘴笑：「前兒剛送了信回來，還有一大車上好的皮子。我給娘帶了幾張過來，娘給許大人也做件大氅吧。」
許言輝看見曾氏畏畏縮縮的樣子就生氣，可是在杜恆霜面前，他是無論如何不會讓杜恆霜看出來的。所以在飯桌上，他對曾氏格外體貼，溫柔得讓曾氏感動得幾乎要流眼淚了。
許言輝默不做聲地背著手站到一旁，眼光若有若無地看向對面牆上掛的一幅飛天仕女圖，眼角的餘光卻將杜恆霜上上下下不知打量了多少遍。
杜恆霜笑道：「他們淘氣得很。只要你不嫌煩，我就帶他們一起去。」
這話說得不留情面。
十八歲的舉人，真是難得。
杜恆霜訕笑：「許大嫂言重了。既然大家都來了，就在我娘這裏吃碗臘八粥吧。」
這樣的爵位，他孫耀祖這輩子就算中了狀元，三十年後坐上尚書的位置，他也得不著。
其實只有蕭士及，才能明白這首迴文詩的真正意思。
炭的價格一漲再漲，就連普通的柴禾，也賣出了肉的價格。
平哥兒和安姐兒看見自己的娘親被別人抱得緊緊的，急得在方嫵娘懷裡跟著大叫起來，要往杜恆霜身邊掙過去。
杜恆霜摸著杜恆雪的小臉笑道：「這麼大的人了，還盡會撒嬌。看，你的外甥們在羞你呢！」
可是他也不敢怒視安子常。
她的身量越發高了，以前有些蒼白的小臉變得紅潤，眉目更加穠麗，雖是臘月里穿著大襖和皮裙，可是姣好的身姿依然亭亭玉立。
曾氏陪笑道：「聽說大妹妹送臘八粥回來了，我過來沾沾喜氣。」
杜恆雪雖然單純，但是並不蠢笨，她一下子就聽出來安子常的言外之意，頗有些內疚地看了孫耀祖一
一個是許言輝的妻子曾氏，另外兩個是許家的兩個庶女二小姐和四小姐。
許言邦失望地離去。
抄手游廊前後都沒有人。
這樣的消息，沒有人正大光明地傳到北方毅郡王那裡，而需要安子常用這樣隱晦的法子提醒。
杜恆霜走在杜恆雪和歐養娘身後，來到抄手游廊拐角處，安子常抱著胳膊靠在游廊的廊柱上等她。
孫耀祖驚喜地笑道：「這你都嘗得出來？實在是太厲害了。」
許家這樣大宗族的宗婦，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曾氏大概很快就會有庶長子了。
看來看去，還是杜恆雪最順眼。
孫耀祖倒是沒有馬上走，陪著方嫵娘說了會兒話，才告辭離去。
孫耀祖到長安趕考，本就是住在許家的外院。
許紹便知道北方戰事想來很順利，不然蕭士及也沒有閒情逸緻去獵獸扒皮。
一陣環佩叮噹，從門口又走來三個人。
杜恆雪笑嘻嘻地道：「我在說孫表哥，安表哥亂接什麼話？」
今日許紹沒有帶小兒子進來。
杜恆霜一走，許言輝就坐不住了，站起來對方嫵娘告辭道：「太太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了。」
安子常大笑，一向陰鬱的臉上雲破月來，俊美得讓人不可逼視。
但是她決定還是告知蕭士及知曉。
許家的兩個庶女看見孫耀祖的一雙眼睛只看得見杜恆雪，心知沒戲了，沒精打采地坐了一會兒，吃了半碗臘八粥，就告辭離去。
方嫵娘得意地道：「你娘我可不是那樣弱不禁風的小娘子。這兩個孩子還是能抱的。」
曾氏坐在許言輝身邊，羡慕地看著杜恆霜的一對雙生子，道：「大姑奶奶真是好福氣，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
孫耀祖沖她苦笑，低頭吃著臘八粥。
陳月嬌手腳都凍得紅腫，如同大紅蘿蔔一樣。
杜恆雪看了十分新奇，忙將安姐兒抱了過來，在臂彎輕輕搖晃。
看向杜恆雪的目光，不由更加柔和。
杜恆雪的大丫鬟知書在一旁湊趣：「
許言邦站在許言輝身邊，眼裡只看得見杜恆雪，看見她抱著安姐兒溫柔呢喃的樣子，只覺得雙目刺痛，再也待不下去，伸手拍了拍許言輝的肩膀，回頭對杜恆霜道：「蕭夫人，我還有事，先走了。——失陪。」眼角的餘光向杜恆雪掃過去，卻見她似乎完全沒有聽見自己說話，還在笑嘻嘻地逗著她懷裡的安姐兒。
許言輝在心裏嘆了口氣。
杜恆霜不知道安子常這麼問是什麼意思，琢磨半晌道：「他們還好吧。現在入冬了，沒法打。要看以後。」
堂上伺候的丫鬟個個揣著芳心怦怦亂跳，被安子常的笑容晃花了眼睛。
杜恆霜見了好笑，忙道：「娘，他們倆越來越沉了，您抱得動嗎？」
四周圍確實沒有旁的人。
杜恆霜便對杜恆雪道：「走，帶姐姐去你房裡歇一歇。」
從安子常的態度里，杜恆霜敏銳地覺察到，長安城似乎也不太平。
安姐兒一下子笑開了花。
杜恆霜馬上明白過來，這人大概就是方嫵娘給杜恆雪相看的良人了。
方嫵娘笑著道：「這是老爺的外甥，洛陽人士，今年的舉人，明年要參加禮部的春闈。」
應該是朝中有人看毅郡王他們不順眼。
許大嫂也不容易啊。
杜恆霜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披著大紅羽紗雪貂毛大氅少女從門外閃電般衝進來，撲到杜恆霜懷裡，大叫道：「姐姐！姐姐！」
「毅郡王那邊的消息，你知道多少？」安子常沒有看著杜恆霜，說話的聲音也很輕。
杜恆雪回頭，看見平哥兒和安姐兒虎視耽耽地瞪著她，兩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張著櫻花瓣一樣的小嘴，衝著她唔唔直叫喚。
到過年的時候，已經下了五場大雪。
曾氏生得端莊，大眼濃眉，也很漂亮，只是神情間有些畏畏
孫耀祖張大了嘴，一幅難以置信的樣子：「真的是三小姐做的？」他還以為是隨便說說的，大家小姐能做個餅就不錯了，居然還能做出那樣色香味俱全的水晶龍鳳糕。
安子常走到杜恆霜身邊，似乎擦肩而過，聲音雖輕微，卻清晰，傳入杜恆霜耳朵里。
方嫵娘見孫耀祖禮數周全，雖然被安子常奚落，也只訕了一會兒，就恢復正常，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不由對他越加滿意。
杜恆霜笑著斂仁一禮，目送許紹出去，才好奇地看向方嫵娘：「什麼親事？」然後就想到杜恆雪：「娘，我來這麼久了，怎麼不見妹妹的影子？」
外面大雪封門，她們兩個女人鏟不動雪，已經斷炊兩天了，只能喝點水苟延殘喘。
許言輝看見曾氏進來，皺著眉頭走到她身邊問道：「你過來做什麼？」
杜恆雪忙歡歡喜喜站起來：「不帶著兩個外甥一起去嗎？」
杜恆霜只好又站起來回禮。
回到蕭家，杜恆霜立刻將消息打散，寫了一首情意綿綿的迴文詩，讓蕭士及派回來的貼身侍衛帶回去。
就在她們以為她們熬不過去的時候，外面的院門上傳來怦怦的敲門聲。
杜恆霜就溫言道：「許大嫂放寬心，孩子自然就來了。——來，再吃一碗臘八粥。」
臘八那天，杜恆霜帶著一對雙生子來給方嫵娘送臘八粥。
孫耀祖和許言邦、許言輝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對方嫵娘行禮，又對杜恆霜見禮。
孫耀祖看見眉目穠麗的杜恆霜，倒是眼前一亮，但是再看杜恆霜說話行事太過落落大方，沒有女孩子應有的柔媚。
「劉周跟突厥人勾結起來了，讓他們多加小心。」蕭士及他們在北方主要對戰劉周大軍。
杜恆雪才飛快地往他走的方向睃了一眼。
杜恆霜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杜恆霜笑著輕輕擰了擰杜恆雪的小鼻頭，道：「這麼大了，還跟饞嘴貓似的。」
這些人看毅郡王不順眼不要緊，可是自己的夫君蕭士及，卻要受池
任誰看了這首迴文詩，都以為是妻子思念丈夫。
杜恆雪既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好嗔道：「表哥說什麼呢……」
一旁的歐養娘忙走過來，將安姐兒抱了過來。
杜恆霜對堂上的眾人微微頷首：「大家慢用，我先告辭了。」
方嫵娘笑眯眯地道：「我這陣子把你妹妹拘在綉樓里，不等我傳召，不許她出來。才剛我已經讓人去叫她過來了。」
話音剛落，杜恆雪的聲音就嘰嘰喳喳從門外傳來：「姐姐！姐姐！」
安子常一直看著天空，杜恆霜盯著地上。
方嫵娘有些招架不住，手忙腳亂地摟緊了孩子。
「那就多謝蕭都尉了。北方天冷，不用著急，可以等明年開春之後再做計較。」許紹含蓄地提醒杜恆霜。
許紹特意回到後院，也不過是說這一句話，交待清楚了，就打著哈哈站起來：「霜兒啊，你娘給你妹妹瞧了一門親事，你幫著瞧一瞧。我外面還有事，先走了。今天在這裏陪你娘吃午飯，不要拘束，這裏就是你的娘家。」說著將平哥兒交回到方嫵娘懷裡。
杜恆霜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多謝許大人提醒。我會轉告外子知曉的。」
杜恆雪笑眯眯地道：「我最愛吃姐姐親手煮的臘八粥，我吃得出來，這一鍋，是姐姐親手做的。」
方嫵娘是個急性子，既然許紹沒有招攬孫耀祖做親女婿的意思，她就要仔細打算打算了。
杜恆霜忙打圓場道：「安國公位高權重，我們哪裡高攀得上？您就不要經常出來現，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自慚形穢了。」
孫耀祖和杜恆雪坐得近一些，中間只隔了一個空位。他一直暗中注意杜恆雪，一見她吃完了，馬上問道：「你還要不要？」
她會用只有他們倆知道的法子來給他傳訊。
許言輝是嫡長子，他房裡在娶妻之前，就有好幾個通房。
杜恆霜知道曾氏是嫡長媳，生兒子的壓力大。
曾氏生了嫡長女，到現在快一年多了，再沒有音訊，聽方嫵娘說，
方嫵娘忙著逗兩個外孫。她自己的兒子，已經被許紹帶到外院親自教養，平時只有早晨和晚上才能見到他。
但安子常還是這樣謹慎地傳遞消息。
一頓臘八粥吃完，安子常對杜恆霜使了個眼色，便起身告辭。
以前杜恆霜一來許家，杜恆雪第一個跑出來見她。
杜恆雪的目光從孫耀祖面上飄過，看見他含笑的雙眸，忍不住羞澀地笑了笑，低下頭，已經暈生雙頰。
「不嫌！不嫌！」杜恆雪高高興興地道，從方嫵娘懷裡抱過平哥兒，歐養娘抱著安姐兒，和杜恆霜、杜恆雪一起往杜恆雪的綉樓走去。
安子常是陛下御封的國公爺。
曾氏也跟著告辭而去。
孫耀祖一下子漲紅了臉。
從日常生活舉止，到寫文章交友會客，各方面都打探得仔仔細細。
杜恆霜抿緊了唇，在杜恆雪的屋子裡心不在焉地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
安子常笑著對杜恆霜點頭道：「看看，我舅舅明明只有我娘一個親妹子，哪裡來的那麼多外甥？」
杜恆霜忙還禮，抬頭看見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站在許言邦和許言輝後面，有些疑惑。
「誰在叫我呢？我說怎麼耳朵一直痒痒……」安子常從大門口施施然走進來，先給方嫵娘行了禮，然後大大咧咧地在孫耀祖和杜恆雪中間坐下，敲著自己面前的瓷碗道：「給我來一碗大姑奶奶家的臘八粥。」
方嫵娘喜得抱抱平哥兒，再抱抱安姐兒，哪一個都放不下，最後索性左右臂彎一邊一個穿著大紅衣衫的嬰孩，笑得合不攏嘴。
方嫵娘有很多機會可以查看他。
自從進了臘月，長安城的大雪不斷。
聽說杜恆霜來了，許紹也來到後院，跟杜恆霜說話，一邊從方嫵娘手裡抱過平哥兒，一邊對杜恆霜道：「辛苦了。蕭都尉最近有消息嗎？」
曾氏比杜恆霜早半年多生產，只生了一個女兒，再就沒有消息了。
只可惜，陛下忌憚毅郡王的戰績，一直不肯鬆口讓他們從北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