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64章 落花

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64章 落花

聽見許言邦的厲喝聲,小丫鬟一個個磨磨蹭蹭地從耳房鑽出來,站在廊廡底下,不敢看許言邦。
許言邦點點頭。
杜恆雪趴著看了一會兒,見許言邦跟泥塑木雕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頗覺得沒趣兒,便從窗檯旁邊走開,斜倚到羅漢床上生氣去了,就沒有看見許言邦走得時候,將她的大紅猩猩氈帶走了……
杜恆雪有些心虛地笑,討好地將自己妝奩匣子里一對毫無瑕疵的羊脂玉鐲拿了出來,親手給知書戴上,笑嘻嘻地道:「知書姐姐別生氣了。雪兒用這鐲子向知書姐姐賠罪好不好?雪兒保證以後一定不會了,再和外男說話,知書姐姐就用布條把雪兒的嘴堵起來!」
她噤了噤精緻的小鼻子,看見許言邦抱著她那件大紅猩猩氈站在院子里,定定地看著綉樓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言邦沒料到嬌小的杜恆雪發起怒竟如一頭小豹子一樣兇悍,一隻手竟如箍不住她細小的手腕,讓她掙脫開去。
杜恆雪知道姐姐杜恆霜護著自己,嘿嘿地笑,在屋裡轉了幾圈,道:「那,我給知書姐姐做點心賠罪,好不好?」
以前她確實很怕許言邦,不過自從姐姐出嫁之後,許言邦已經對她溫和許多,她不再那麼怕他。
方嫵娘不跟他打啞謎,搖頭道:「孫家公子年少有為,又家世出眾,我們雪兒大概是高攀不上了。老爺,你的二小姐倒是合適,不如試試他家的口風?」
這孫耀祖家世人品都這麼好,大概許紹是要留給他自己的女兒了。
杜恆雪默默地低下頭,低聲道:「表哥,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出頭的道理。」說著,上前一步,和孫耀祖並肩而立,對許言邦道:「二哥……」
許言邦今日的話,實在是太戳人心肺了。
孫耀祖高大的身軀擋在杜恆雪身前,讓杜恆雪鬆了口氣。
一個婆子從廂房裡出來,對許言邦躬身行禮:「奴婢去送吧。」
方嫵娘嫵媚地橫了許紹一眼,燈光下一雙橫波目,讓許紹不禁心猿意馬……
方嫵娘又驚又喜,忙道:「老爺說真的?」
知書本來想說「不好」,可是一轉眼想起剛才在院子外面碰見的那位孫公子,他不斷跟自己打聽三小姐的消息,就改口道:「好啊,就做三小姐最拿手的水晶龍鳳糕吧。」
一陣寒風吹來,院牆邊上的梅樹被風吹落了無數的花瓣,盡數落在雪地上,也有一些落在了杜恆雪遺落在雪地上的那件大紅猩猩氈上。
杜恆雪聽見這番話,心裏頓時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樣的難受。
許言邦看見孫耀祖和杜恆雪站在自己面前,男人俊逸非凡,女子嬌俏柔媚,當真如天造地設的一雙,只氣得滿眼泛紅,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杜恆雪的手腕,另一隻手推搡著孫耀祖,斥道:「三尺童子不進內院,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還是舉人呢,有你這樣行止不端的舉人嗎?你再在這裏鬼鬼祟祟,我去禮部告你一狀,剝了你的功名!」
許言邦道:「送孫公子出去。」
「哦?」方嫵娘來了興趣:「你居然連人家的爹爹都打聽清楚了?」
許紹笑著撫了撫方嫵娘的面頰:「這麼好的人家,怎麼會願意娶庶女?」
知書要了早食回來,聽說院子里鬧了這樣一場,忙來到杜恆雪的房間,嗔道:「三小姐又不聽說。奴婢跟三小姐說了多少遍,不要輕易跟外男說話,如今不僅讓人覺得三小姐不知禮,而且讓二公子更加記恨二小姐,您說您這是何苦呢?」
許紹點點頭:「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老爺我自然是一言九鼎。」
孫耀祖瀟洒離去,讓杜恆雪很是感慨。人家怎麼就能如此謙謙君子,再看許二哥,簡直就是個兇悍的匪賊。
許紹只有兩個嫡子,沒有嫡女,他的兩個女兒都是妾室所出。
他什麼時候走的,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
杜恆雪歡歡喜喜地點頭,帶著小丫鬟去小廚房忙碌去了。
杜恆雪發了狠,再不理許二哥,就算他來求饒也不理。
杜恆雪發現自己的大紅猩猩氈不見了,也沒有聲張。橫豎她有的是大氅,這件大紅猩猩氈是她最不喜歡的,丟了就丟了。
「你走!你走!你不許再到我的院子!」杜恆雪大聲道,順手推了許言邦一把,自己扭頭轉身跑回對面的綉樓。她跑得太急,身上披得大紅猩猩氈無聲無息地從她細弱的肩頭落下來,落到雪地上。
孫耀祖是家中獨子,又少年得志,聰明伶俐,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辱罵過,一時也有些生氣,往後退了幾步,沉聲道:「舅父請我們到內院坐席。我因多喝了幾杯,覺得頭暈,才出來走走,散散酒意。——若是真如二公子所說,三尺童子不能進內院,還請去責怪令尊,不要為難在下和三小姐。她是正正經經的許家小姐,是你的親妹妹,你如何能這樣說她?」
方嫵娘有些不自在。
方嫵娘默默地低下頭,從針線笸籮里拿出針線,給自己的兒子縫製小衣。
許紹想了想,捻須道:「這件事,你先別急。既然你給雪兒看好了這個人,我當然要成全你的心愿。再說,我當雪兒跟親生女兒一樣,也希望她嫁得好。——這個孫耀祖,你不妨多多查看,我派人再去洛陽查一查他們家的底細。」
諾大的院子里,只有許言邦一個人獃獃地站在那裡。
可是今天許言邦的樣子,又讓她想起小時候被許言邦捉弄的情形。
知書噗哧一聲笑了,將手上的羊脂玉鐲褪了下來,放回杜恆雪的妝奩匣子里,笑道:「喲,奴婢可不敢要三小姐的東西。若是讓大姑奶奶知道,可要揭了奴婢的皮。」
許紹看著方嫵娘的樣兒,不由莞爾,從她手裡將針線活兒拿走,坐到她身邊笑道:「怎麼不繼續往下問了?」
杜恆雪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大力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我不配做你親妹妹,你不要拉著我的手!你是壞人!你是壞人!我不要再見到你!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一邊哭叫,一邊用腳踢著許言邦。
見是許言邦大怒站在門口的台階上,杜恆雪嚇白了臉,往後退了兩步。
這一次許家請的客人,許紹當然都是知根知底的,就與方嫵娘說起這些人的情形。
這番話讓杜恆雪聽來好生順耳,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二哥,都是親戚,你不要去禮部告表哥的狀了。我聽娘說,考舉人不容易,幾千人裏面才能考中一個呢……」
許紹哈哈大笑:「有可能做親家,當然要打聽清楚。」
方嫵娘撇了撇嘴:「連許家的庶女都不願意,當然更看不上我們雪兒了。」
許言邦看著大紅猩猩氈上星星點點的粉色梅花,心裏痛不可言,但是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慢慢地,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過去,彎腰低頭將那件大紅猩猩氈拾了起來,撣盡上面的落梅,將那件大紅猩猩氈搭在臂彎,轉頭對孫耀祖面無表情地道:「你還不走?」說著,又叫一聲:「來人!」
他乜斜著眼睛掃了杜恆雪一眼,心中又恨又妒,又酸又澀,只想讓面前的這一對璧人看清真相,便想也不想,口不擇言地將杜恆雪的手腕高高舉起,對著孫耀祖道:「孫公子,你不要看走了眼。她算什麼正正經經的許家小姐?她姓杜,不姓許!——我的親妹妹,她也配?!不過是那個填房帶來的拖油瓶,還想鳩占雀巢做許家小姐?做她的大頭夢吧!」
孫耀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精緻的綉樓,在心底里暗暗嘆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給這個可憐的小娘子添麻煩了,便什麼話也不多說,對許言邦拱了拱手,轉身跟著那婆子往院門外走去。
孫耀祖的話也就罷了,可是杜恆雪竟然幫著孫耀祖說話,許言邦就很有些受不了。
杜恆雪趴在綉樓二樓一個房間的窗檯邊上,躲在兩盆臘梅盆栽後頭,偷偷看著樓下院子里的情形。
杜恆雪院子里只有知書是管事大丫鬟,別的小丫鬟比杜恆雪還要怕許言邦。
沒過多久,方嫵娘也知道了這件事,她倒沒有如同許言邦一樣生氣,而是向許紹打聽起孫耀祖的情形。
「孫耀祖是年歲最小的,今年十八,轉年也才十九,聽說自小就有『神童』之譽,十八歲就中了舉,確實不負『神童』之譽。」許紹笑著點頭:「他的娘親許氏,是我們許家遠房親戚,嫁到洛陽孫家。他爹孫正平,乃是有名的方正之士,書香世家,家風嚴謹,鄰里有口皆碑啊。」
孫耀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擋在杜恆雪身前,對許言邦拱手道:「二公子,都是在下的錯,請不要責罵三小姐。」
聽見從院門口傳來的聲音,杜恆雪和孫耀祖一起回頭。
她在這邊生悶氣,綉樓下面廊廡底下站著的小丫鬟一個個又蹭回耳房。
原來,她不算正正經經的許家小姐,原來,在她看重的二哥心裏,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他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