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79章 藉機
這話說得龍香葉當真心花怒放，連連點頭道：「若是你娘同意了，我就去你家下聘。」
也是，戰場上被割了腦袋、剝了衣衫的大齊將士多的是。
蕭嫣然嚇了一跳，忙用軟布做成小手套，將兩個孩子的手套住，不讓他們亂撓，以免撓傷了臉，破了相就不好了。
又請了郎中來瞧。
萱榮堂的下人聽了，都鬆了一口氣。她們都在擔心，老夫人會不會受不了打擊，也撒手去了。那樣的話，他們蕭家可是要連辦三場喪事，實在是晦氣死了……
突厥人打仗，習慣將對方所有的東西都搶走，包括死者身上的衣衫和靴子，同時割掉腦袋好計數，回去數腦袋的個數分戰利品。
這一次，他是不是還會在那個烏水鎮上？
「你們可以叫我嬌姨。」陳月嬌笑著替平哥兒整了整衣襟。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是因為自己插手介入，提前讓他上了戰場的緣故嗎？
龍香葉便派了自己的大丫鬟梅香跟陳月嬌一起去正院，共同照顧平哥兒和安姐兒。
柱國伯，可是上三等的好爵位！
梅香的態度不由轉變許多。
那是不是說，無論他插不插手，蕭士及都有這一劫？
蕭士及本來是毅郡王門下出身，永昌帝不會在意。
難道蕭士及這一次也沒死？
他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這樣的人襄助？
太子的心又熱了起來。
外院在辦蕭士及的喪事，鑼鼓喧天，吹吹打打。
突厥人也被擊潰了。
很快，一道聖旨就傳到蕭家。
毅郡王聽到這個消息，一個人獨自在黑夜裡坐了許久。
若是讓人看見安子常派人秘密跟毅郡王接洽，安子常和毅郡王兩個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蕭嫣然是蕭家正經大小姐，她說話，還是有人會聽的。
若是能讓蕭士及投到他的陣營，別說是坐穩太子的位置，就連將來他登基之後，再開疆拓土，成就無上霸業，也必須要有蕭士及這樣既忠心，又能力超群的手下。
很快，毅郡王的奏摺從北方玄珉州送到長安。
而那些去追擊突厥人回來的將士，倒是帶來一個消息，說他們看見逃走的突厥人的長矛上，挑著一個頭顱，似乎就是戴著蕭都尉的頭盔。同時還帶回了蕭士及慣用的長箭和腰刀，說是從那些突厥人的馬上遺落下來的……
陳月嬌坐到兩個孩子的床邊上，伸手輕輕探了探他們的額頭。
毅郡王打斷他的話，淡淡地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蕭家沒有倚靠的。士及為救我而死，他的家人我自當會周全照應。」
當然，死後封的爵位，本來就是給死者家屬的一種補償。這借襲一事，也是考慮到小孩子長不大的情況。大齊的幼兒，夭折率本來就很高。如果蕭士及的兒子長不大，這爵位當然就不用還了，依然還是在蕭家人裏面，也算是對得起蕭士及的忠勇為國。
烏衣內侍非常同情地點點頭：「是毅郡王親自上書啟奏陛下。太子殿下親自提議給蕭柱國封爵。」
龍香葉見狀，也很欣慰，感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她真是沒有白疼陳月嬌，又感慨杜恆霜去得早，沒有看見陳月嬌以德報怨，對她的兩個孩子掏心掏肺地好……
太子激動起來，揚聲叫道：「來人！」
自從蕭士及的死訊傳來，龍香葉還是第一次這樣開懷大笑。
他一到這裏，就覺得營地的氣氛十分壓抑，又看見了好幾撥陛下從宮裡派來的內侍，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十幾天下來，兩個孩子水痘終於出完，恢復如初。身上臉上的皮膚一點傷痕都沒有，絕大部分都是陳月嬌的功勞。
這一次，雖然提前了兩年，但是似乎一切還是按照上一世的軌道在走。
如果不是那內賊，他的大將怎會就此送掉性命？！
這樣的人，他怎麼能放過？
若是讓他查到內賊背後的主子是誰，他發誓一定誅他九族！
他愣在那
看見大齊軍士去而復返，那些突厥人紛紛打馬四散奔逃，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讓他不由得不信佛宗的輪迴之說。
陳月嬌似乎對梅香的態度一無所知。每日里只在精心照料兩個孩子。
這個家，這個家，就這樣散了嗎？
陳月嬌忙點頭道：「那我就聽老夫人的。」
他想起了蕭士及的妻子杜恆霜，自然也想起了杜恆霜的妹妹杜恆雪。
知數要管著正院的小廚房和下人，知節、知禮協助，還要照看歐養娘，除了知節、知禮還兼顧這邊，平哥兒和安姐兒基本上沒有主子照顧。
安姐兒曾經看著陳月嬌問道：「你是我們的娘嗎？」
這個世上女子的苦楚，她是再清楚不過。
許言邦從另一個營地連夜趕過來，才確認了蕭士及戰死的消息。
平哥兒說話沒有安姐兒利落，聞言跟著道：「嬌姨娘？」
有從長安宮裡來的內侍，也有從勛貴府邸來的差人。
龍香葉扶著丫鬟從地上站起來，對那內侍道：「大人，我兒真的……真的……死了？」
可是已經遲了一步。
「那你是誰？」平哥兒好奇地問道。
龍香葉好歹還有些見識，拒絕了這個提議，只要歐養娘和知數好生照看，同時四處再去尋良醫回來診脈。
劉周的大軍被打敗了。
龍香葉笑道：「還叫老夫人？」
杜恆雪知道消息，就想來蕭家將姐姐的兩個孩子接到自己家裡照料，誰知她的婆母孫許氏不痛不癢地道：「那兩個孩子命硬。你要把他們接了來，會影響我們家的子嗣。我們耀祖是獨子，你也要好生努力，給我們家多生幾個孩子才是。」
龍香葉板了臉，冷冷地道：「方嫵娘，我看在你也喪女的份上，不跟你計較。論理，我給我兒子娶陰婚，跟你無關。跟你說一聲，是情分。不說，你也沒有道理來指責我。」
安子常的特使最後只好什麼都沒有說，灰溜溜地打馬回去了。
龍香葉聽見這道聖旨，心裏才稍微高興了一些，抹著眼淚道：「陛下聖明。」說著，又帶著全家人一起給烏衣內侍再次行禮。
知節、知禮到底是下人，孩子的很多事情都要有人拿主意，蕭嫣然正合適。
龍香葉拿絹子抹了抹淚，哽咽著道：「可是我兒已經不在了，如何封爵？」
她對這兩個孩子的感情十分複雜。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毅郡王難得念了幾句詩。
陳月嬌咬牙道：「我跟這兩個孩子有緣。雖然才照顧了他們十幾天，但是就像已經處了一輩子。我放不下這兩個孩子，也可憐他們沒爹沒娘。我想……我想……嫁給蕭大爺的牌位！」
他還沒有來得及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這邊呢？
知數無法，只好再去找蕭泰及，求他出對牌幫歐養娘請郎中。
龍香葉執意不肯，道：「話不能這麼說。你嫁給我兒子的牌位，就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怎麼能草率呢？該過的禮還是要過的。再說，泰哥兒襲了爵，我們就要搬到陛下御賜的伯爵府居住。不講規矩，會惹人笑話的。」
他只是從來沒有想過，蕭士及也會得到這樣的待遇。
可是蕭泰及將內院把得死死的，不肯放任何人出門。
龍香葉使了大丫鬟荷蕊過來，將蕭嫣然帶回萱榮堂住下。
「王爺，蕭大哥的妻子生了一對雙生子，您知道吧？」許言邦跪坐到毅郡王對面的地上。
蕭泰及如今正忙亂著要接收大房的人手和財產，還要準備大哥的喪事。因為蕭士及是封了爵的，他的喪事是有一定規格和品級，還有朝中專門機構過來祭祀，馬虎不得。蕭泰及一時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功夫去管一個僕婦生病請郎中這種小事？只是敷衍著
兩個烏衣內侍走了進來：「叫常總領和趙都尉進宮來一趟。」
諸素素也不在了，他們只好去請一般的郎中，都說沒事，就是小孩兒受了驚嚇，甚至有人提議讓他們去寺廟裡讓高僧「收驚」。
孩子是最敏感的。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憑直覺就能感覺出來。
龍香葉聽說，過來瞧了瞧，忙道：「這是出水痘了。不用再給他們吃藥了，小心護著，每天用溫水給他們擦洗身子，注意看著他們的手，不要到處撓。等發兩次痘，痘破了就好了。」
太子在東宮煎熬了整個晚上，才來到東宮的小佛堂靜坐。自從他重生之後，他就信了佛。
蕭嫣然給兩個孩子擦完身，就覺得頭暈眼花。一摸額頭，發現自己也有些發燒。
大齊軍士的營地外面，這幾日來了好幾撥人。
還是在低燒，身上似乎出過一身汗了，有些粘乎乎的。
陳月嬌鼓足勇氣，在龍香葉面前跪下，哀哀地抬起頭，對龍香葉道：「老夫人，我有個不情之請，請老夫人成全。」
可是蕭士及居然如同曇花一現，如流星一樣消逝在大齊的星空之中。
永昌帝得知蕭士及居然在對戰突厥人的最後一戰為了救毅郡王中了埋伏，戰死沙場，也悲慟得很。
梅香在旁邊打下手，同時冷眼旁觀陳月嬌的舉動。
自從杜恆霜的喪事之後，平哥兒和安姐兒就不太舒服，似乎是病了，但又看不出什麼病，很是焦躁，晝夜啼哭。
每天一睜眼就要看見她，不見她就哭。
龍香葉看著院子里為給杜恆霜辦喪事，還沒有來得及拆下來的孝棚和白布，一時悲從中來，泣道：「老大夫婦居然一起去了。你說留下我這個老婆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畢竟大爺已經死了，陳月嬌的目標如果是嫁進蕭家，她就應該去討好如今襲了爵的二爺才對，而不是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大房兩個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身上。
這話提醒了那烏衣內侍，他馬上又拿出另一道聖旨，對龍香葉和蕭泰及道：「太子殿下為你們蕭家打算得很周全。蕭柱國的公子才兩歲，年紀幼小，無法支撐門戶，爵位先由蕭柱國唯一的嫡親兄弟蕭泰及借襲。等蕭柱國的公子成人行冠禮之後，再由蕭泰及將爵位還給蕭柱國的公子。」
從陳月嬌的記憶里，她知道上一世陳月嬌做「杜蘅」的三個孩子的養娘，是多麼艱辛。自己上一世的三個孩子非常的嬌縱頑皮，給陳月嬌製造了不少麻煩。但是陳月嬌無比忍耐、大度和辛苦地照顧三個孩子長大，真正贏得了他們的心，讓他們將她視作親生母親一樣的存在……
陳月嬌因此不想嫁人，只想有個歸宿，也是可以理解的。
毅郡王眼裡的最後一個景象，便是蕭士及舉著長刀，如猛虎一樣和那些圍住大齊軍士的突厥人廝殺。
他怎麼能就死了呢？
難道蕭士及就這樣死了？
平哥兒和安姐兒像是知道自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變得更加乖巧，就算身上癢的快哭，也強忍著不用手去撓。
「龍香葉，你到底搞什麼鬼？我女婿已經戰死了，你給他娶什麼陰婚啊？！」方嫵娘恨不得將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一把掐死。
當她發現陳月嬌沒有起壞心，而是真的悉心在照看兩個孩子的時候，也心軟了，覺得自己也許看錯了人。
只是當天晚上，兩個孩子就發起了高熱，身上出現一些紅色的小點，奇癢無比。
蕭泰及一愣，繼而狂喜到全身輕顫起來。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得到爵位的一天！
「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大哥的孩子，打理家事，等他長大了，就把爵位還給他！」蕭泰及趕緊向烏衣內侍表明心跡。
「你們快回去救蕭都尉！」毅郡王急紅了眼睛，打馬就要往回跑。
許
方嫵娘聽說這件事，大怒，拖著病得衰弱的身子，來到蕭家理論。
蕭士及的軍士卻死守著蕭士及的命令，紅著眼圈逼毅郡王回營。
陳月嬌笑道：「我小時候出過的。」又向龍香葉保證，她一定會精心照料兩個孩子，讓他們順利康復。
他在小佛堂里求了一支簽，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說法。
歐養娘雖然在病中，也知道這樣不妥，掙扎著讓知數趕緊去許家報信，讓方嫵娘將兩個孩子接到許家去住一陣子。
可是他最得力的大將，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娘親臨死的時候還要他關照的蕭士及，卻因此送了命。
太子這樣提議，當然還有另外一重意思在。
龍香葉將陳月嬌的舉動看在眼裡，對她很是感激，不過她也覺得不能再讓陳月嬌在蕭家待下去了。
兩年半的時光，他帶著蕭士及和大齊軍士待在這荒蕪野蠻的北方苦戰。
陳月嬌上門弔唁，從龍香葉那裡知道平哥兒和安姐兒出水痘，沒有人照看，就自告奮勇地要幫著照看兩個孩子。
對於蕭士及家這樣的情況，借襲之事常有。反正有聖旨圈著，將來想不還都不行。
從此這個家，就要靠他自己了。
誰知今日聖旨傳來，正院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大爺已經戰死沙場，都是一片嗚咽之聲。
烏衣內侍手捧著永昌帝的聖旨，在蕭家的中堂上念道：「應天順時，受茲明命：輕車都尉蕭士及忠於國事，驍勇善戰，擊潰突厥，功在社稷。然天妒英才，戰死沙場，為吾朝之悲。謚封蕭士及從二品神武將軍，晉柱國伯爵，世襲五世，降級而襲。」
經過仔細打探，他才知道，原來他這一次要密會的對象輕車都尉蕭士及，剛剛戰死在對突厥人的最後一役。
這一次，倒是都看出來是出水痘，也是幼兒的常見病，不算兇險。
毅郡王坐了一夜，第二天提筆給永昌帝寫了奏摺，先狠狠誇獎了蕭士及的英勇事迹，然後表示突厥人已經被擊潰，劉周也被打得片甲不留，問永昌帝，他們可不可以頒師回朝。
安子常派來的人也混在這其中。
「打溫水過來。」陳月嬌吩咐道，然後輕輕揭開兩個孩子的被褥，給他們擦洗換衣，又換了乾淨的被褥。
不過他極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將注意力集中到杜恆雪身上，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杜恆霜。
陳月嬌抓著龍香葉的手，哽咽著道：「老夫人，您聽我說。我出身寒微，家裡又沒有家財，連嫁妝都沒有。我這樣的女子，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如果能嫁給蕭大爺的牌位，幫他把兩個孩子帶大，已經是我最好的歸宿了。求老夫人成全！」說著，對著龍香葉連連磕頭，磕得額頭都紅腫起來。
還有他身邊，明明白白出了內賊。
永昌帝最不喜皇子跟外臣私下裡往來。
以往這個時候，許言邦一定會笑話毅郡王「泛酸」。
「兩個孩子越來越粘你，可是你一個未嫁的閨女，也不好一直跟他們在一起。以後你也是要嫁人的，還是早些打算吧。他們有我這個祖母帶著呢。」龍香葉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命不好。夫君早死，現在連兒子、兒媳都先自己而去，只留下這兩個小孩子。
可是安子常卻不一樣。他手裡的兵權，比蕭士及大多了。
陳月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我娘是不願的。但是我會說服她。我不僅跟兩個孩子有緣，跟老夫人更是投緣。有老夫人這樣寬厚的婆母，是我一輩子的福氣。」
他隱隱約約記得上一世，蕭士及好像在北方玄珉州一個叫烏水的小鎮上被人救了，一年之後才返回長安。
他們回來的時候，倒是截住了那些曾經突襲毅郡王營地的突厥人。
陳月嬌對他們的好，帶著一股母愛在裏
可是他們找了兩天兩夜，都沒有找到蕭士及的蹤跡。
杜恆雪一向軟弱。既然婆母這麼說，她只有唯唯諾諾，不敢自作主張來蕭家接孩子。
龍香葉離開正院，總覺得有件事沒想起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她終於想起來了，忙道：「快去把嫣然叫回來，她小時候沒有出過水痘，會過上的！」
陳月嬌走進內室，看見兩個孩子，心裏怦怦直跳。
現在大哥戰死沙場，還給他們家掙了一個爵位，他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許多。
因此龍香葉只是在給陳月嬌下聘之後，通知了方嫵娘一聲。
龍香葉聽了也覺得心酸。
不過對這個消息，宮裡頭最悲慟、最驚訝的人，當屬太子莫屬。
而陳月嬌不僅對兩個孩子寸步不離，還用了許多巧法子，減輕兩個孩子的痛苦。
如今許言邦卻覺得嗓子眼堵得慌。
陳月嬌忙道：「不用了。老夫人，不用聘禮。我說是嫁給蕭大爺的牌位，其實是給兩個孩子做養娘而已，就是名份上好聽一些。老夫人當真不用下聘禮。」
毅郡王的拳頭捏了又放，放了又捏，眉間陰鬱得滴得出水來。
陳月嬌忙改口：「娘！——娘對我真好。」
陳月嬌忙道：「說句不該的話，我看見老夫人，就覺得比親娘還親呢。」哄得龍香葉哈哈大笑。
陳月嬌嫁給蕭士及，如果當填房論處，需要原配娘家同意。但是蕭士及戰死，陳月嬌是嫁給他的牌位，這種情況下，原配娘家同不同意就不重要了。
「王爺先回去，我們才好回去救蕭都尉！」
陳月嬌窒了窒，笑道：「不是嬌姨娘，而是嬌姨。就像你們的二姨一樣。」她說得是杜恆雪。
方嫵娘聽說蕭士及戰死沙場，一個月內大女兒、大女婿都去世了，方嫵娘一時氣急攻心，也病倒在床。
很多女子嫁了人還不如不嫁人，日子反而過得更慘。
這個提議說到永昌帝心坎裏面。
知數在旁邊聽見，很是尷尬，想上來打圓場。
龍香葉被陳月嬌求了一會兒，有些意動，問道：「你娘會同意嗎？」
常總領和趙都尉本是東宮門人。他們進了東宮，和太子說了一天的話。
以前她以為陳月嬌是看上蕭泰及，後來發現不是。然後認為她大概是打大爺的主意。可是現在大爺都死了，她還過來仔細照顧兩個孩子，似乎也不是為了大爺。
鬼魂之事雖然飄渺，他重生之事卻是切切實實。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那麼多斷胳膊缺腿的屍體，他們不厭其煩地一個個搬過來查看，翻看找尋。
他心疼兒子，也看重將才。
龍香葉自己出過水痘，也知道成年人出水痘，比幼兒更兇險，所以親自衣不解帶地護理蕭嫣然。
第二天，太子便向永昌帝提議，一，封賞蕭士及的家人。就算他不在了，他還有兒子。二，派人去北方玄珉州犒軍，同時接應毅郡王回朝。
畢竟蕭家是她熟悉的人家，而且家資豐厚，不會餓著凍著她。——就像是找了個養老的地方，而且還能有個名份。以後她百年了，還有個親手帶大的兒子給她送終，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大齊的將士分了一部分人去追這些突厥人，另一部分人四下尋找蕭士及的蹤跡。
「以後他們的被褥、衣衫，每天都要換。每天要用溫水擦洗身上，至少三遍。小孩子出水痘，癢的很，他們卻一聲不吭，真是兩個好孩子。」陳月嬌不無憐惜地道。
那內侍見到蕭家人強忍悲慟的情景，也覺得慘然，輕輕將聖旨闔上，對龍香葉道：「老夫人起身吧。還望老夫人節哀。蕭柱國生榮死哀，老夫人也可引以為傲了。」
如今知道大少奶奶去世了，現在大爺也過世了，這兩人沒了指望，反而老實起來，每日里也不濃妝艷飾，倒是很盡心地照顧平哥兒和安姐兒。
如果不是那內賊，他的營地怎
這一刻，他深深嫉妒自己的弟弟毅郡王齊義之。
「這可怎麼辦？」那人在心裏暗自嘀咕，到底不敢自專，在營地里轉了幾圈，也不敢見毅郡王，擔心被陛下派來的內侍看見。
「你能行嗎？你以前出過水痘嗎？」龍香葉狐疑地問道。
隱隱地，她覺得這兩個孩子，跟自己的親生孩兒沒有兩樣。作為「杜蘅」的一部分，她還是念著上一世跟這兩個孩子的母子之情。
而且這兩個孩子當真乖巧。
知節、知禮本來是杜恆霜出嫁的時候，帶來的準備做通房的丫鬟。
兩個孩子病愈之後，居然就粘上了陳月嬌。
「……我們家居然又要辦一場喪事了。」蕭嫣然在旁邊哭了起來：「可憐平哥兒和安姐兒。」
大齊的爵位有五等，公、侯、伯、子、男。
也許自己是看錯了她。
歐養娘聽見這個消息，整個人就如同強弩之末一樣，一下子倒了下去。
龍香葉在萱榮堂聽說歐養娘病倒了，想起歐養娘打她的那個有苦說不出的耳光，心裏暗道，你也有今天，便一臉悲戚地道：「這事我管不了，你去回二爺吧。」說著，便推說累了，心口疼，在床上側身睡了。
「沒有你親娘好吧？」龍香葉似笑非笑地道。
龍香葉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說吧，什麼事？」
蕭嫣然聽說歐養娘病了，連忙趕過來，幫著照看兩個孩子。
毅郡王無法，只得狂奔回營，然後立即點齊人馬，再度廝殺過來。
陳月嬌卻蹲下身，嚴肅地道：「不，我不是你們的娘。你們的娘又漂亮，又高貴，比我好。」
他萬萬沒有想到，蕭士及居然對毅郡王那樣忠誠，忠誠到連命都不顧……
龍香葉和蕭泰及等蕭家一干人在中堂上聽見這道聖旨，先喜后悲，整個人都傻了。
蕭嫣然鬆了一口氣，在這裏守了一夜，天亮又用溫水給兩個孩子擦身。
知數忙帶著人將歐養娘抬回她住的東廂房，使了幾個小丫鬟在旁邊伺候歐養娘，又叫了知節、知禮看著兩個孩子，自己去給龍香葉回話，想求龍香葉去給歐養娘請個郎中過來。
蕭泰及的腰頓時直了起來。
蕭泰及心裏當然也很心酸。畢竟那是他從小就崇拜的大哥。雖然兩兄弟後來因為分家產的事有咀晤，但是親兄弟哪有隔夜仇？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雖然他們倆長得跟她上一世的孩子一點都不像，但是都是從「杜恆霜」的那個身體裏面孕育出來的，她對他們還是有些香火之情的。
歐養娘這些天幾乎不眠不休地照顧兩個孩子，生怕他們有個差錯，就難見方嫵娘，也難見蕭士及。
千軍易得，良將難求。
太子心裏一動。他慢慢回想起來，上一世，似乎蕭士及在第一次對戰突厥人的時候，也經歷過一次險境，傳過一次死訊，而且也是因為救二弟毅郡王……
歐養娘聽說陳月嬌在照看兩個孩子，急得掙扎著過來守過幾天。
不過他沒有哭。他的眼淚，在那一夜之後，就枯竭了。再痛再難受他都哭不出來。
龍香葉因杜恆霜的死，已經哭了幾天了。沒料到，下一個，就是蕭士及的死。
永昌帝為此輟朝三日，還在宮裡為蕭士及舉行了超度儀式。
內侍走後，蕭泰及扶著龍香葉在中堂坐下。
這兩人是他的心腹，而且是完全可以信賴的心腹。上一世，他們和他同生共死，這一世，他就算不信別人，這兩人他不會不信。
毅郡王點點頭：「士及對我說過。」說著長嘆一口氣：「可憐他還沒有見過兩個孩子……」
龍香葉嚇了一跳，忙扶起來陳月嬌道：「月嬌，話可不能亂說。你還年輕，不要這樣想不開。」年輕守寡的苦，龍香葉實在是受夠了。
他的雄圖霸業，需要像二兒子齊義之、輕車都尉蕭士及這樣的將才來幫助他完成。
突厥人的這些習性，許言邦在這裏一年多了，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