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95章 事發
蕭嫣然臉上一紅，垂首道：「知道了。」便起身告辭回家報信去了。
知書聽了一愣，忙陪笑道：「大姑奶奶折殺奴婢了。奴婢從小陪二小姐長大，情分自是不一般。」
杜恆霜盯著杜恆雪看了一會兒，直言不諱地道：「雪兒，姐姐把醜話說在前頭。你這樣倒貼孫家，以後不會有好下場的。到時候不要再來找姐姐和娘哭哭啼啼就好。」
杜恆霜聽得火大，壓抑住心頭的憤怒，問道：「誰跟你說，你的嫁妝是耀祖的？」說著冷笑道：「這話我聽不明白了。誰家媳婦的嫁妝不是自己拿著的？就算你婆母說你年歲小，幫你打理嫁妝，也不能說你的嫁妝就是她兒子的！」
蕭嫣然滿心歡喜：「大嫂，我們要搬去侯府了？」
中堂之上只剩下杜恆霜、杜恆雪和諸素素。
知書無法，一臉惶恐地離開了東次間。本來還想站在東次間門口，側耳傾聽裏面的談話，杜恆霜的丫鬟婆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笑道：「知書姐姐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當做是孫家人，不是杜家人了？怎麼大小姐的吩咐都不聽？」
論理，知書是杜家陪嫁的丫鬟，是杜恆雪嫁妝的一部分，怎麼會賣身契落在孫家太太手裡？
杜恆雪像是想起來什麼，瑟縮了一下，默默地低下頭，低聲應道：「知道了。」
杜恆霜聽著不對勁，問道：「她的賣身契怎麼會在你婆母那裡？」
諸素素診了半晌，鬆開知書的胳膊：「沒錯。兩個月身孕了。」
歐養娘忙應了一聲，帶著幾個僕婦先走了。
杜恆霜摸了摸她的頭，咽下那口氣，道：「我和娘也有錯，以前太寵你了，讓你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只是我看你也不是糊塗人。你不是一直想讓素素給知書診脈？可見你也不是一無所知。只是，你自己不想動手，想要姐姐做惡人，姐姐也不在乎，你只要說一聲就行。何必遮遮掩掩，跟姐姐玩心眼子？」
杜恆霜上下打量她，笑道：「好丫鬟，真是個忠心為主的好丫鬟！」
杜恆霜雖然懊惱，但是並沒有一味沉浸在過去。
諸素素見了杜恆霜處變不驚的樣兒，笑道：「你如今真的是變了。若是以前，你不氣炸了肺？爆炭脾氣一發，立刻能讓人將知書打個臭死。」
杜恆霜微微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今生不問來世事，這一輩子她償了命了也就罷了。」
諸素素坐回炕桌對面的位置，繼續道
杜恆雪一愣，繼而想起來自己出嫁的時候，姐姐不在跟前，有關她嫁妝的那些事，姐姐根本就一無所知呢。
蕭嫣然不想吃了，坐到一旁搖著貓撲蝶的五彩團扇，笑道：「大哥剛剛有事，去衙門了，讓我跟大嫂說一聲。」
杜恆雪哭得肝腸寸斷，哽咽著道：「姐姐，姐姐，我真的沒有想跟姐姐玩心眼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懷孕了。如果我知道，我早跟姐姐說了，何必要拐彎抹角，既傷姐姐的心，又於事無補？」
諸素素跟著她一起往外走，嘆息道：「你也不容易。就別再想那件事了。她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讓她償了命就是了。」
杜恆霜看見蕭嫣然臉上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麼，微微一笑，解釋道：「和咱們在老宅一樣，會隔出一間院子，讓二弟和二弟妹他們住，也好安婆母的心。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讓別人說你大哥不孝不悌。」
杜恆雪聽了杜恆霜的話，尷尬地囁嚅道：「……娘……娘……確實是生氣，不肯的。是我……是我……在家見天跟娘鬧，非要娘同意，娘拗不過我，才統統折成了銀子，給我陪送了十萬兩銀票。」
杜恆霜就對杜恆雪道：「雪兒，跟我進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杜恆雪低下頭，聲若蚊吶地道：「婆母說我年歲小，手腳散漫，不會過日子，所以把我的嫁妝都接過去保管了。」
東次間里，杜恆雪緩緩地道：「姐姐既然喜歡她，我把她給姐姐就是。不過，她的賣身契不在我這裏，等我回去回了婆母，再將她的賣身契拿出來送給姐姐。」
「我明白，」杜恆霜淡淡地打斷蕭嫣然的話：「嫣然，你以後也是要嫁人的。你當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端看你自己怎麼對待了。」你要覺得痛苦，肯定是天天愁眉不展。如果你不當一回事，就能雲淡風輕，專心過自己的日子就成。
杜恆霜皺了皺眉，對著知書揮手道：「你先出去。我這裏跟你主子說話呢。」
杜恆霜頷首：「多謝嫣然。」然後又問她：「過兩天我們就要搬到柱國侯府了，你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回去讓丫鬟婆子打點好了，將東西交給外院的蕭義裝車，一起送過去。」
平哥兒和安姐兒靜悄悄吃完點心，坐在杜恆霜身邊默不做聲。
小白狐跟在平哥兒後面，搖著狐尾，邁著優雅的狐步跟了出去。
知書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求援似地看向杜恆雪：「二小姐……奴婢不想離開二小姐。」
知書聽喚，忙從外面進來，給杜恆霜行禮。
杜恆霜想起當年，因關芸蓮對自己娘親口出污言，自己就命人掌她的嘴，不由覺得恍同隔世，在屋子中央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回頭對諸素素道：「吃一塹，長一智。更何況我吃了這樣大一個虧，好不容易死裡逃生，若還不能處變不驚，遲早也是被人再一次算計的命。」還有那陳月嬌的死，更是順利到超出她的意料之外。雖然她親眼看著那重影消散在皇宮裡承天門外的天地之間，可是她心裏總有一絲隱憂，揮之不去……
平哥兒和安姐兒忙點頭：「好的，娘，我們這就出去。」
而陳月嬌在塑造「乖孩子」的過程中，肯定是「居功至偉」。
杜恆雪扯了扯嘴角：「姐姐說的是。」
「好個忠心護主的大丫鬟，居然三不知的就有了身孕。孫家真是好家風呢。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妻子的陪嫁丫鬟摸上手。」杜恆霜冷笑道，看著失魂落魄的知書被諸素素帶了出去。
杜恆雪也笑著道：「姐姐，我也要！」
杜恆霜就揚聲道：「讓知書進來！」
安姐兒羞澀地笑道：「可以再吃嗎？」
「當然可以。不過再吃一碟就夠了。晚上還要吃晚食的。」杜恆霜和藹地道，去叫丫鬟再給上幾碟點心。
不要陪送丫鬟婆子下人，也不要陪送房產地契田莊鋪子，本來是有骨氣的做法，可是又要求將這些陪嫁折成同等的銀子陪送過來，就不免有些沽名釣譽，虛偽至極了。
「自然要去的。陛下御賜的府邸，不搬是不可能的。那地兒地方大，嫣然你先去看看，想住哪所院子，選好了跟我說一聲。」杜恆霜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搬家，再處理別的事情：「另外，還請嫣然回去幫我們給婆母和二弟、二弟妹傳個話，讓他們也收拾東西，到時候跟我們一起搬到侯府去住。」
蕭嫣然有些驚訝。她知道大哥、大嫂跟二哥、二嫂關係不是很好，以前在老宅住著，都是已經分了家的。大哥大嫂要搬到侯府，正是跟二房脫離關係的好時候，如何還要搬到一起住？
杜恆雪覺得自己真是蠢，可是杜恆霜問起來，她也沒有遮掩，老老實實地道：
大門外面，知書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罰站，心裏有一絲惶恐。
杜恆霜聽了，倒覺得這孫家太太是個有骨氣的人，並沒有貪圖親家的陪送。一般人家，肯定是趁機要求多陪送幾個丫鬟婆子好使喚。
杜恆雪訕笑道：「姐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東西就是我夫君的，這話也沒錯的。」
杜恆雪搖搖頭：「娘不知道。」然後求杜恆霜：「姐姐，你也不要跟別人說。其實真的沒什麼的，孫家四代單傳，只有耀祖一個兒子。以後婆母和公公的東西，也都是耀祖的。我們夫婦一體，我的嫁妝，當然也是耀祖的，握在誰手裡不一樣呢？」
這兩天那諸郎中總是看著她，笑得神神秘秘的，看得她心虛。
結果她還沒有想完，杜恆雪接下來又道：「後來，耀祖又跟我說，既然不讓我們家陪送丫鬟婆子，也不用我們家陪送房產地契田莊鋪子，不如直接將她們的身價和那些房產地契田莊鋪子都折成銀子，給我當陪嫁陪送過來。還說以後他做官要打點，還是陪送銀子更合適。」
杜恆雪難以置信地偏過頭，瞪著知書道：「什麼？你懷孕了？」
兩人來到外間，杜恆霜坐到平哥兒和安姐兒中間，看見他們面前的點心吃得乾乾淨淨，心裏鬆快一些，笑道：「還想不想吃？」
杜恆霜一隻手搭在炕桌上，手指滴滴答答地敲著桌沿，出了一會兒神，才搖頭笑道：「看來，雪兒也不是一無所知。只是這個小妮子，到底太膽小了。自己的丫鬟，賣身契握在自己手裡，搓圓捏扁都由她，為何要這樣遮遮掩掩的？」
「都吃，都吃。」杜恆霜莞爾，看著丫鬟上了新的點心，給杜恆雪和平哥兒、安姐兒擺在桌子上。
杜恆雪一愣：「姐姐請說。只要雪兒能做到，一定聽從。」
「知書真的有了身孕？你真的看準了？幾個月了？」杜恆霜倒是精神一振，先前一直有些懨懨的情緒一掃而空。
杜恆霜本來沒有想到孫老太太頭上去，現在聽知書一說，再看看杜恆雪的神情，似乎大有文章可做，心裏就拿了主意，笑道：「雪兒，你這個丫鬟
杜恆霜愕然地瞪大眼睛問道：「娘知道這件事嗎？」
「平哥兒、安姐兒，跟知數姐姐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娘有話要跟你們小姨說。」杜恆霜和顏悅色地跟兩個孩子打商量。
杜恆霜就伸出拿著茶碗蓋的手，指著知書道：「我喜歡你這個丫鬟，不如將她給我，我另挑好的丫鬟婆子給你使，好不好？」
杜恆雪哇地一聲哭起來，撲到杜恆霜膝下，將頭埋在她腿上，泣道：「姐姐！姐姐！怎麼會這樣？我該怎麼辦啊？——我……我……我還沒有身孕呢！」
杜恆霜當沒聽見，一個人先走進了東次間。
杜恆雪就抹了一把眼淚，抬起淚水淋漓的小臉，對杜恆霜道：「姐姐，是這樣的。我去年出嫁的時候，婆母說，孫家是小戶人家，用不了那麼多的下人，讓耀祖跟我說，不要陪嫁這麼多的丫鬟婆子。所以，最後只陪了知書和青兒兩個丫鬟。知書是大丫鬟，青兒是個剛買的八歲小丫鬟。娘就把我的養娘賞了賣身契，讓她回鄉了。另外別的粗使婆子、丫鬟，一個都沒有陪送。」
歐養娘就對杜恆霜道：「大少夫人，今兒要回蕭家嗎？」
杜恆霜看見本該吵吵鬧鬧的兩個孩子，卻如此安靜，如此小心翼翼，心裏很是難過。這自然是從懂事開始，就發現親娘不在身邊而養成的習慣。知道沒有人會毫無緣由地疼寵他們，所以要力求做得最好，看著大人的眼色行事，才能得到一些關愛。
此時聽見杜恆霜在屋裡叫著杜恆雪的名字，要她去東次間里說話，心裏更是著急，忍不住走進來道：「少夫人，奴婢伺候您進去。」
知書面色一白，想要掙脫，可是被諸素素拿住了肩井穴，半個身子都酸麻不已，根本動彈不得。
杜恆霜瞪著杜恆雪：「這樣糊塗的話，娘還不拿大耳刮子給他打回去？」
「這話你沒有跟別人說過吧？」杜恆霜忙問道：「是哪個粗使婆子？你回去可得將她調到你身邊來。你的養娘呢，怎麼一個粗使婆子都知道了，你的養娘反而成了睜眼瞎？」
知書的臉上頓時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再由紫變青，面上像是開了染料鋪子，各種顏色鋪排得到處都是。
這話說得杜恆雪滿臉紫漲，忍不住站了起來，想要反駁杜恆霜兩句，又不知從何說起，手足無措地愣在當地。
杜恆雪皺了眉
杜恆霜端起蓋碗茶，拿茶碗蓋刮著茶碗裏面的白色茶沫，輕聲道：「雪兒，姐姐求你一件事。」
杜恆霜點點頭：「在這裏吃過晚飯就回去。養娘先回去預備著吧。」
諸素素走了進來，一手搭在知書的肩膀上，一手搭住她的左手腕，仔細地切脈。
杜恆霜笑道：「好丫頭，確實情分不一般呢。——素素！」杜恆霜又揚聲叫了一聲。
蕭嫣然恍然，心下跟著嘆氣，道：「大嫂……」
杜恆霜無語。那婆子也算是盡責了，可惜碰上杜恆雪這樣的主子，完全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
諸素素撇了撇嘴，對杜恆霜悄聲道：「……她不肯讓我診脈。我給雪兒妹妹診脈的時候，雪兒說知書是她貼身侍女，情同姐妹，讓我也幫著診一診平安脈，開個方子養身。我開始沒多想，反正舉手之勞，也不費事。結果你猜怎麼著？知書死活不肯讓我診脈，還說什麼主僕有別，她不敢跟少夫人稱姐道妹，更不敢勞煩我診脈。你知道我這個人，她越是推脫，我越是好奇，所以就找了個機會，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腕脈。雖然沒有仔細切過，但是滑脈的感覺很明顯，恐怕至少兩個月了。」
杜恆霜如何不知道知書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明明是在警告杜恆雪，不要跟杜恆霜說在孫家的情形。
杜恆雪也低著頭，跟在杜恆霜後面進了東次間。
知書無法，只好站到外面的迴廊之下，焦急地盼著孫耀祖從衙門裡回來。
知數過來牽了兩個孩子的手，將他們帶出去。
杜恆霜笑了笑，道：「孩子是誰的不重要，關鍵是看親家太太是個什麼態度。」說著站了起來，輕飄飄地道：「這孩子就算生出來，也是婢生子，不，其實應該算奸生子。因為知書不是孫耀祖的丫鬟，而是雪兒的。」知書是杜恆雪的陪嫁丫鬟，雖然有通房的意思，但是到底沒有開臉，她的身份，也就是一個丫鬟而已，而且是妻子的丫鬟，不是男人的丫鬟。
知書到底不放心，不知道杜恆雪會不會在杜恆霜面前亂說話，只好硬著頭皮跟進來道：「少夫人，老夫人說了，家和萬事興。老夫人不愛那些愛嚼舌根的長舌婦。奴婢白囑咐一句，免得少夫人回去，又惹老夫人不開心……」
「那你為何讓素素給她診脈？」杜恆霜見杜恆雪也不像是撒謊，低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