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04章 醒悟
到底是陛下御賜的一品柱國侯的府邸。
杜恆雪笑了笑，將頭偎在杜恆霜懷裡，輕聲道：「姐姐彆氣，姐姐要生氣，我就不說了。」
老僕懶得再搭理她們，伸手胡亂往前方一指：「那邊。」然後咣當一聲，當著孫許氏和知書的面關上角門。
那看角門的小廝並不是從蕭家帶來的家僕，是為了搬到侯府而另買的一批下人。他挑著眼皮上下打量知書一眼。
這小廝知道，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確實是「知」字輩的，特別是知數，那是鼎鼎有名的大丫鬟，內院除了歐養娘，就是知數姐姐頭一份。
感情可以培養，也可以消磨。
一時悲從中來，又撲到杜恆霜懷裡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姐姐，姐姐，我真的好想有爹爹，一個很厲害的爹爹，在別人欺侮我們的時候，可以站出來保護我們，不讓姐姐受氣，也不讓我受羞辱……」
就算她對孫耀祖有再深的感情，經過這一年來的消磨，還有知書的身孕這根駱駝背上最後的一根稻草，那些所謂的深情已經所剩無幾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眼看到下午了，承康坊還是遙不可及。
「這是為何？難道你真的心悅他？」杜恆霜有些擔心。如果雪兒一顆心就是在孫耀祖那個慫貨身上，她該怎麼辦？
這小廝叫了另一個小廝在這裏守著，自己風一般趕了小騾車，急急地往二門上去了。
杜恆雪抿了抿唇：「是我嫁到孫家半年之後，才偶爾一次，聽孫耀祖喝醉了酒說過，說是爹爹專門上他們的門，求婆母上門提親的。——有爹爹堅持，我不嫁也得嫁。」
兵卒撓了撓頭，聽了半天，總算搞明白，這老婆子是新貴柱國侯的妻族的親戚，便大手一揮放行：「進去吧。記得早些出來。關門落匙之後，你們就出不去了。」
「姐姐，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嗎？所以他們還是不高興，甚至不遵守他們的諾言？是不是我的錯？我是不是很賤很蠢？」杜恆雪急切地問道。
杜恆雪起身去浴房凈了面，漱了口才出來，對杜恆霜羞澀地笑道：「姐姐別怕，我沒有身孕。我身上正來小日子呢。」
「那你怎麼還是嫁了？」
知書不敢再挑剔，咬牙扶著孫許氏，一路問路，終於在黃昏時分來到承康坊的柱國侯府門前。
孫許氏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自己家在宣義坊的那一處二進小院，還沒人家的正門門樓大……
「找誰的？」一個兵卒大聲問道。
孫許氏忙帶著知書進到承康坊裏面，再一次一路問路，才來到柱國侯府門前。
杜恆雪坐下來，靠在杜恆霜懷裡，看著窗外的天空，幽幽地道：「姐姐，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什麼人才是好人。」
昨天孫耀祖接杜恆雪不成，怒氣沖沖地走了之後，杜恆雪是哭著跑回蕭家內院的。
剛進里坊的時候，就被裡坊門口兩個高大兇悍的守門兵卒嚇得腳都軟了，差一點站不住。
那時候，她是真的把孫耀祖的話當聖旨，他說什麼她都覺得對，哪怕孫耀祖說，他們應該將整個杜家陪送過來，杜恆雪都會覺得有道理，會回去找方嫵娘鬧。
杜恆霜聽
崇康坊里住著的都是大齊實權高階武將。蕭士及能得永昌帝賜第承康坊，他將來在大齊軍界的地位可見一斑。
「真的？」杜恆雪一向最信服杜恆霜的話，此時聽她這樣開解她，蒼白的臉上終於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杜恆霜冷笑道：「打死還好了。打死了，你就不會遭這份罪了。」
想起昨晚的這一幕，杜恆霜便吩咐道：「讓她們進來。」然後吩咐人給她換裝。
主僕倆十分相得，上前叩響了角門。
杜恆霜鄭重點頭：「姐姐從來不騙你。咱們的爹爹當年出海的時候，你還太小，不記得了。他身死的消息，也是誤傳。前幾年，其實他還回來過一次，我見過他。可惜很快又走了。」
杜恆雪幽幽地嘆一口氣：「是知書的事。她的身孕，就像一支箭一樣，戳破了我給自己編織的美夢。姐姐，我知道你說過，知書是賤籍，她的孩子不會對我有影響。可是我心裏就是難受，就是過不去這個坎。一想到耀祖跟知書也做過他跟我做過的那些事，我就想吐……」說著，杜恆雪真的嘔了起來。
知書從小和杜恆雪一起長大，過得是正牌小姐一樣的日子。就算在孫家這一年，她也過得如魚得水，比杜恆雪強多了，哪裡受過這種皮肉之苦？一時痛得只恨爹娘為何要生她出來，偏要受這份活罪……
孫許氏滿臉和氣笑眯眯地問道：「你是走不動了嗎？還要雇車嗎？」一邊說，一邊手裡擰得更狠。
她們沿著院牆根兒走了快半個時辰，才來到柱國侯的正門前。
杜恆雪道：「就是打個比方。我想我是看錯了人了。」看錯了好人，也看錯了壞人。
那守門的老僕認得知書，知道她是夫人親妹妹從小的貼身丫鬟，如今卻吃裡扒外，偷偷摸上了二小姐夫君的床，還比二小姐先有了身孕，對她十分鄙夷，當下便不咸不淡地道：「您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咱們侯府搬遷，是陛下親自給挑的黃道吉日。難不成是陛下看你們不順眼，知道你們今日要來，故意讓咱們侯府今日搬走？——您的臉也真夠大的。」
杜恆霜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道：「我的擔心有那麼明顯嗎？」
杜恆雪仰起頭，困惑地看著杜恆霜，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將人的倒影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不用雇車了……」知書煞白著臉，斷斷續續地道。
知書也看得滿眼艷羡，低聲對孫許氏道：「老夫人，奴婢知道，杜家在長安城，有好幾處大宅子，雖然比不上這個氣派，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老夫人只要再跟少夫人說幾句軟話，少夫人一心軟，就會去找她娘要幾處大宅子來給我們住。」
雖然早有人在這裏打掃安置，但是他們現在剛剛住進來，還是得費不少功夫，安插器具，分派屋舍，調遣人手，從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
杜恆霜在心裏冷笑，撫著杜恆雪的面頰道：
杜恆霜就遣退了自己的下人，一個人走進去，默默地坐在了杜恆雪身邊。
二門的婆子倒是從蕭家帶來的下人，也是杜恆霜當年從杜家帶來的陪嫁，知道是二小姐的婆母來了，便連忙去杜恆霜那裡報信。
很快就有人應門，拉開一絲門縫問道：「請問哪位？」
孫許氏眉頭一皺，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問道：「請問老哥，那承康坊在哪一邊？」
杜恆雪卻又白了臉，凄然道：「姐姐，你不知道，就算沒有知書，我也會嫁給孫耀祖。」
孫許氏心情煩躁，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知書胳膊上的嫩肉，擰緊了往兩邊轉了一轉。
知書聽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不敢再挑唆，緊緊咬著唇不說話。
杜恆霜今日上午才帶著蕭家上上下下兩房快一百人來到侯府住下。
新婚的時候，都是有這樣一段蜜裡調油、如漆似膠的日子的吧？
杜恆雪忙搖頭：「娘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跟娘說過，若是娘知道知書在裏面摻和，管保把她打死。」
孫許氏瞪了她一眼：「要你說？難道我自己看不出來？」說著，帶著知書又往那老僕指的方向行去。
她錯得可真離譜。
杜恆霜窒了窒：「怎麼突然想起許二哥了？」
幼年失牯，娘親改嫁，寄人籬下的苦，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兒。
杜恆霜心裏一直有疑問，此時便問了出來：「雪兒，你出嫁的時候，姐姐正好也遭了難，沒有來得及給你送嫁。你跟姐姐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孫家如何敢這樣待你？難道不怕娘知道了，活埋了他們孫家上上下下？還有許大人，他如何能夠坐視孫家虐待於你？」
「怎麼不早不晚，偏今兒搬，老夫人，您說少夫人是不是故意要避開我們？」知書拽了拽孫許氏的衣袖，悄聲說道。
知書大喜，一時忘了胳膊上的痛，忙道：「老夫人，奴婢不奢望做二房，能一輩子在大爺身邊端茶送水，就是奴婢的福氣了。」
杜恆霜用絹子給杜恆雪又擦了臉，才溫言道：「好了，以後爹爹回來了，我自然帶你去見他。你接著說你的事吧。姐姐要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後給我們雪兒好好出這口氣。」
杜恆霜知道，杜恆雪一向把許紹叫「爹」。如果她們的爹杜先誠確實死了，杜恆霜也就算了，任憑杜恆雪亂叫。但是現在她知道自己和雪兒的爹爹還活著，再聽杜恆雪將許紹叫「爹」，就覺得分外彆扭，終於忍不住出言糾正她：「許大人，不是我們的親爹。你最多叫他父親就可以了。不要再叫他『爹』。」
孫許氏臉上笑容更盛：「那……你的肚子還疼不疼呢？」
這侯府到底有多大？
杜恆霜輕輕撫摸著杜恆雪的髮髻，溫言道：「雪兒，這些事都過去了。受了挫折不要緊，關鍵是受挫之後，要懂得反省，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確保以後不犯同樣的錯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想到這些人的不同，找出自己犯錯的地方，
三朝回門的那一天，是杜恆雪永生難忘的那一天。
杜恆雪猛地抬起頭，眼裡還帶著盈盈的淚水，問道：「姐姐，你不騙我？爹爹真的沒有死？他真的還活著？是我們的親爹爹，是嗎？」急切又惶然地搜尋杜恆霜的雙眼，要從她那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知書上前道：「這位小哥，我們是夫人娘家妹妹的家人，我是知書，在杜家娘家的時候，和夫人身邊的知數、知節、知禮，是同一等的大丫鬟。我服侍二小姐。」
卻見杜恆雪似乎已經哭過了，一幅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坐在窗前，獃獃地看著窗台上一盆蝴蝶蘭出神。
果然是大官們住的地兒么？跟別地兒一般人住的里坊實在差別太大了。
「啊——！」知書慘叫一聲，只覺得自己胳膊上的肉都要被活生生揪下來一塊了，差一點沒有痛暈過去。
「……姐姐，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娘親和爹爹提過。他們不知道孫家的這些事。」說著，又急切地解釋道：「姐姐，是他們來求親的，不是我一定要死皮賴臉嫁給他們。是大爺……孫耀祖幾次三番托知書傳話，要跟我見面。我雖然覺得不好，但是架不住盛情，而且……而且……，我也有錯。姐姐，我喜歡聽孫耀祖說話，他那時候待我真好。每一句都說到我的心坎上……」杜恆雪抬起頭，臉上帶著夢幻般的神情，憶起了跟孫耀祖的往事。
杜恆雪笑道：「就差在臉上寫兩個字了。」說話的語氣已經輕鬆起來，果然傾訴之後，她的包袱就慢慢放下了。
在路人看來，就是一個和氣端正的老太太，正在安慰自己剛剛有些犯病的侍女。
杜恆雪搖搖頭：「我那時候雖然覺得他很好，但是也沒有非他不嫁。如果娘不讓我嫁，我是不會嫁的。」
知書這才悄聲道：「老夫人，奴婢覺得不對勁。」
聽說孫許氏和知書來了，杜恆霜心裏一動，想起了昨晚跟杜恆雪說的話。
孫許氏雖然不知道崇康坊里住著的都是武將勛貴，不過她知道那裡是陛下給雪兒她姐夫賜下的宅院。
杜恆雪苦笑一下，對杜恆霜道：「姐姐，我是習慣了，一時沒有改過了。其實我也不想叫他父親。」說著，又對杜恆霜滿懷崇拜地道：「還是姐姐你見事明了，從小就叫他『許大人』，從來不叫他父親、或者爹爹。是我糊塗，人家並不是真心疼愛我，我還上趕著叫他『爹』。」
杜恆雪偏頭見是杜恆霜來了，嘴角彎了彎，算是給了她一個打招呼的微笑。
「不……不疼了。老夫人，我們現在就走。奴婢可以扶著您……」知書忍著胳膊上的劇痛，馬上向孫許氏低了頭。
大齊長安都有宵禁。
杜恆雪的頭垂得更低。不過姐姐既然這一次問起來，她不敢再不說話。況且，那孫家，也不值得她再為他們說好話了。
孫許氏這話聽了入耳，對知書和顏悅色地道：「好
杜恆霜忍了又忍，才沒有流淚，只是安慰她道：「沒事，咱們可以再把手養起來。」
杜恆霜無法，只好道：「姐姐不氣，姐姐就是替雪兒不值呢。」
那守門的兵卒只是面相生得兇惡，其實為人很正派，所以才被選來這裏做里坊的門卒。
聽了孫許氏的話，這兵卒一下子被饒暈了，什麼侯夫人的妹妹是她的兒媳婦……
知書滿臉的艷羡藏也藏不住。
孫許氏本來挺得直直的腰也慢慢彎了下來。
站在門口，只能看見裏面古木參天，綠樹成蔭，將外人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只在那樹葉枝椏間，可以看見偶爾露出一角重檐，各色形態各異的亭台樓閣依稀可見。
陛下親賜，當然非同小可。
杜恆雪的雙眸頓時閃亮起來：「真的？太好了。我有爹爹，我有爹爹！——爹爹去哪裡了？還會回來嗎？」
知書累得不行，覺得一桿腰酸的要斷掉了，在路邊一手扶著牆，一手扶著腰，喘氣道：「老夫人，咱們還是雇輛車吧，實在走不動了。奴婢的肚子疼得緊。」
「你未定親的時候，就跟孫耀祖私下裡見過面了？」杜恆霜心裏一沉，有些著惱：「還是知書慫恿你的？娘知不知道？」
杜恆霜伸手摸了摸杜恆雪的髮髻，看見那些枯黃分叉的發梢，心裏很是憐惜，低聲道：「雪兒，今兒的事，我已經聽知數說了。」
但是各個裡坊內部，還是自成一體，晚上可以走動，也有各種酒館食鋪和客棧一直開到深夜。
孫許氏和知書跟著侯府的下人坐在青綢小騾車裡一路行來，看著侯府裏面的潑天富貴，越到裏面，越是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當下不敢怠慢，堆起笑臉道：「您稍等，容小的去傳個話。」
杜恆雪舉起雙手給杜恆霜看。
宵禁的時候，各個裡坊關門落匙，不得出去，也不得進來，除非有特發的令牌。
杜恆雪就又接著道：「起初，婆母說，要教我學做家務。我想著，做人媳婦，這些事情確實得會，便誠心誠意跟她學。她會的東西其實不多，就是生火、做飯、擇菜、打掃，我一天就會了。後來我就開始琢磨如何將菜做得好吃，如今將各種食材湊在一起，可以做出許多種美味的菜。還有家裡的家事、收拾、打掃，能做的我都做。婆母是個很挑剔，很愛潔凈的人，家裡有一點塵埃她就要不高興。她不高興，耀祖就不高興。為了讓耀祖高興，也為了讓婆母舒心，我手裡成天拿著抹布，走到哪裡抹到哪裡。姐姐，你看，我的手就是這樣被弄壞的。」
杜恆霜再一次嘆氣。自己的妹妹，心地如水晶一樣澄澈透明，她太單純了，太良善了，是自己的錯，將她保護得太好，忘了教會她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終於明白了？以前為什麼看不到這些事呢？」杜恆霜笑著問道。
杜恆雪垂下頭，蒼白的臉色映著傍晚的暮光，有股說不出的脆弱和動人，如同上好的琉璃，好看卻易碎。
杜恆霜嚇了一跳，恨不得馬上叫諸素素過來診一診脈。
孫許氏
沒有人能對另一個人予取予求，也沒有人能夠要求對方永遠付出，自己卻不願付出任何代價。
「……那一天，我正和娘說話，錢伯過來報信，說姐姐在莊子上『遇難』，娘當時就暈過去了。家裡家外都是亂糟糟的。我那時候新嫁，聽說姐姐你出了事，也是傷心得不得了，在家裡日夜痛哭。孫耀祖那時候，對我十分體貼，每天陪著我說話，還帶我出去玩，散心，晚上跟我在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在屋裡的時候，他也一直守著我。我刺繡，他念書，我烹茶，他煮酒，著實過了一個多月快活日子。」杜恆雪的雙頰露出幾許紅暈。
杜恆雪默然片刻，聲音雖小，卻吐字清楚，將她這一年來在孫家的遭遇說了出來。
杜恆雪悄聲地道：「耀祖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痛苦難過。而許二哥，他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我好，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以前認為，許二哥是壞人，天底下最壞的壞人。可是現在和耀祖比一比，我才知道，他其實是好人，就是不會說話……」
杜恆雪皺了皺小鼻子，軟軟地偎在杜恆霜懷裡，接著道：「……出嫁之後，三朝回門。」杜恆雪頓了頓，更緊地抱住了杜恆霜。
孫許氏忙道：「兵爺，老身是這裏柱國侯的親戚，他夫人的嫡親妹子，是我的兒媳婦。」
等她們兩人來到侯府內院裏面正院中堂，看見上首坐著的一個珠圍翠繞，遍身綾羅綢緞的美艷貴婦，孫許氏的膝蓋軟得差一點就跪下來。
「那就好。咱們這就走吧。」孫許氏鬆了手指，手掌攤開，輕輕撫了撫知書的胳膊。
杜恆雪點點頭：「我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何當初說得好好的，只要我把這些事都做了，他們就會高興，耀祖就會高高興興跟我過一輩子。可是我答應的事都做到了，他們卻忘了他們答應過我的話。」
「那時候，娘不信姐姐你就這樣去了，發了瘋一樣四處尋你，每隔幾天，就帶著大隊人馬，往郊外搜尋。後來有人說，在洛陽看見有跟姐姐和知畫相像的人，娘又帶著人去洛陽。我也想跟著去，在家裡鬧了一場，婆母就是不肯。後來，婆母就說，我是孫家人，是出了嫁的閨女，不能老是想著娘家，說我娘沒有教好，她要好好教教我如何做孫家的媳婦，要給我立規矩。我開始的時候不開心，但是耀祖說，他要跟我過一輩子，讓我忍忍，只要他娘高興，我們就能高高興興過一輩子。——我信了，也忍了，然後大家就都高興了……」杜恆雪的聲音小了下去。
此時才稍稍將大事忙完，剛坐下歇一歇，喝口茶的功夫。
「你想明白了嗎？」
杜恆霜也忍不住紅了眼圈，緊緊抱著杜恆雪在懷裡，連聲道：「雪兒，雪兒，別傷心，我們有爹爹，有爹爹的。我們的爹爹沒有死……」
見了這樣的侯府，再想想她們在宣義坊的二進小宅院，簡直是狗窩一樣，難怪少夫人不願回家……
這一座佔地百畝的大宅子，看得孫許氏和知書直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