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29章 轉機
扣冰淺塘水，擁雪深竹闌。復此滿尊醁，但嗟誰與歡。」
過了一會兒，從屏風後面轉過來一個穿著鵝黃衫子，青綠裙子，束著雙環髻的丫鬟，笑著道：「讓各位久等了。」說著，拍了拍手，又有幾個小丫鬟出來，每人手裡捧著一幅文房四寶，放在各人面前。
不過不管他是誰，他給他們家送來了銀子不假。
杜恆霜也知道，這些事，到底還是需要杜恆雪自己能想通。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從那段往事中走出來。不然你費心儘力的幫她，她轉身又同孫家人親親熱熱一家親，真是能讓幫她的人吐一口老血出來。
「家主有令，大家用這副文房四寶，做律詩一首，給家主品評。」那丫鬟說了題目。
杜恆雪搖搖頭：「姐姐，我沒事了。我對孫家，是徹底死心了。」
杜恆雪抿著嘴笑：「我也不愛苦味，所以一直在尋找祛除苦味的法子。後來讓我找到荔枝蜜，在參湯裏面稍微加一點點荔枝蜜，便可以祛除苦味，讓整個湯變得鮮甜。」
她絲毫不怕有人會騙他們，或者利用他們。因為他們的狀況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了，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這邊孫耀祖終於一步一挪，來到承康坊門口。知書看見孫耀祖滿頭大汗，臉色比紙還白，神情痛楚不堪，忙過去扶住他，問道：「大爺，您還好吧？」
那管事忙笑著取過來一個包袱，送到孫許氏手裡：「這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心
孫許氏做了一年多的「老夫人」，架子一時放不下來，敲著桌子道：「他們打人還有理了？！我就不信這個世道沒有王法……」
沒過多會兒，那丫鬟又轉了出來，將那幾位老先生一一請了出去，只留下孫耀祖。
人蔘有股甘苦的味道，杜恆霜一向不大愛喝，不過是妹妹親自燉的，就算再苦她也要喝。
孫許氏覷著眼睛瞧了瞧，認不出來這人是誰，躊躇半晌，踱了過去問道：「您找我家老爺可是有事？」
孫耀祖做詩上面有天分，聞言提筆一揮而就，很快就寫好了一首五言律詩。
杜恆雪果然就把心思轉到明日的大宴上。她雖然不是主廚，但是杜恆霜特意請了狀元樓的大師傅掌勺，杜恆雪在旁邊瞧一瞧，就學到不少東西，正是心熱的時候，忙點點頭，又吩咐冬元端出一碗人蔘黃芪白朮紅棗乳鴿湯，道：「姐姐，這是專門給你燉的湯藥，你快喝了吧。」她跟著諸素素學醫，第一要緊的，就是給姐姐杜恆霜補元氣。
孫耀祖笑道：「不才姓孫，名耀祖。」
許言邦心中酸苦難言，愣愣地看著杜恆雪明麗的小臉，終於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所以孫耀祖這樣鬧一場，讓杜恆雪徹底死了心，也算是好事。
龍
孫許氏忙住了嘴，哭著道：「可是我們的房錢怎麼辦？」
孫許氏矜持地點點頭。
「居然有一百兩。這人真是大方，而且幫了我們，連名字都不說，施恩不望報，真是個好人啊。」孫許氏由衷地說道，又對孫耀祖轉述那管事的話：「那人說，兵部侍郎柳家，在尋業師坐館，說你不妨去試試。」
「哪裡有錢去請郎中？讓知書給你用熱水敷一敷算了。」孫許氏嘆息著走了出去。
孫耀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恨不得將自己的嘴緊緊封住，往前走得更快了。
孫耀祖在地上慢悠悠醒過來，聽見許言邦的話，全身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掙扎著扶著牆根站起來，一手撐著牆，一手捂著下身，一步一挪地沿著侯府的院牆根兒往外走。
許言邦追上去：「雪兒，你別急，就在你姐姐這裏住著，等我……」
杜恆雪詫異地抬頭道：「許二哥，等你做什麼？」一雙明澈的眼睛看著許言邦，真的是不含一絲情愫。
巧的很，柳侍郎家就在這個裡坊。
這人並不答話，快步離開了客棧。他穿著一身灰布長衫，生得樣貌十分普通。
杜恆霜就又問道：「聽說許都護來了，怎麼沒有進來？」
孫耀祖背著手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杜恆霜嘖嘖道：「原來是荔枝蜜。這一碗湯可不便宜。」
孫耀祖煩躁道：「
那丫鬟見孫耀祖生得一表人材，又詩才敏捷，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捧著他的詩作問道：「請問公子高姓大名？」
許言邦看著他的背影，冷冷地道：「若是讓我再聽見這種混帳話，就不是踹你一腳這麼簡單了。——你回去讓你家給你買塊墳地吧。如果沒有銀子，去京兆尹府領。就說，是我說的，給你買墳地用的！」
許言邦叫住杜恆雪道：「以後不要隨便出來。孫家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我聽說大理寺已經判了義絕，你拿到義絕書沒有？」
孫耀祖被許言邦打得怕了，生怕被人聽見，又知道許言邦是個混不吝，實在怕他氣性上來，一刀把自己宰了，忙道：「娘，這些話就不要說了。人家權大勢大，咱們惹不起……」
杜恆雪輕嘆一聲，臉上很不好看，對著許言邦福了一福，轉身就要往院子里進去。
杜恆霜就從冬元手裡接過湯匙，在碗里攪了攪，喝了一口，發現這參湯居然一點都不苦，便趕緊幾勺都喝完了，笑著道：「雪兒，你是如何燉這參湯的，居然一點苦味都沒有。」
孫許氏看見孫耀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哭得死去活來，將杜恆雪和杜恆霜姐妹罵了個賊死，直咒她們這輩子不得好死。
孫耀祖痛得說不出話來，半邊身子靠在知書身上，被她攙扶著回到客棧。
看著他的背影走入街上的人流當中，孫許氏居然記不起
杜恆霜覺得有道理，頷首道：「想是如此。那我走了，你早些睡。明日的大宴，還要你在廚房坐鎮呢。」杜恆霜虛晃一槍，轉移了杜恆雪的注意力。
那丫鬟點點頭，等另外幾個老先生都做完詩，才一起收了，轉過屏風後頭。
杜恆霜笑道：「那我就承你的情了。」姐妹倆說笑幾聲，杜恆霜才起身回正院。
孫耀祖想起在牢里影影綽綽聽那些牢頭說的話，突然明白過來，恨恨地道：「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且先他們樂著吧。——我孫耀祖沒那麼好欺負的！這個虧，我一定不會白吃！」
孫耀祖聽說，腦子活絡起來，道：「我先去歇一歇，然後去柳侍郎家打探一下。」
「江元節時暖，臘初菊已殘。夜來北風至，喜見今日寒。
孫耀祖來到柳侍郎家，被門子引入外院的門樓裏面候著。
在床上躺著假寐了一會兒，孫耀祖就起身，往柳侍郎家的府邸去了。
孫許氏接過包袱，手裡一沉，掂著包袱的重量，心下暗喜。——這明明是一包銀子啊。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杜恆雪要想一想，才明白杜恆霜說的「許都護」，說的是許言邦。出了一會神，又想起剛才孫耀祖的那些話，不知道有沒有被許言邦聽了去，杜恆雪有些臉紅地道：「不曉得。許二哥想是過來找姐夫有事吧？」
門樓裏面已經有幾個老先生模樣的人在那裡等著，似乎都是來應徵業師這一位
來到客棧大堂，孫許氏看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在問那掌柜：「請問你們這裡是不是住著一戶姓孫的人家？孫正平？」
孫許氏抱著包袱噔噔噔就上樓來到自己住的房間，對孫正平和孫耀祖道：「說了你們也不會信。我剛下去轉轉，居然見到有人找我們，還特意給我們送了一包銀子。」
「只要能給姐姐補好身子，荔枝蜜算什麼？我還託人外院的管事給我去尋龍眼蜜，那可比荔枝蜜還要管用。」杜恆雪笑著又給杜恆霜舀了一碗葯膳湯水。
孫許氏忙叫道：「你家主人是誰啊？」
解開包袱，孫家三口人頭碰頭湊在一起數了數。
「我主人還說，兵部侍郎柳家正在尋業師坐館，孫公子不妨去試一試。」說著，那管事抱一抱拳，便揚長而去。
孫耀祖感覺到，有兩道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許久。
孫正平咳嗽一聲道：「王府？你跟京兆尹、柱國侯講王法？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杜恆雪想起剛才孫耀祖說的那些話，心裏十分難受，也沒有轉身，背對著許言邦，腳停了停，低著頭「嗯」了一聲，然後繼續往院子里走。
那管事回頭看見孫許氏，忙問道：「是孫老夫人？」
柳家的宅院也很大，不過還是比不上蕭家以前的老宅，就連杜家的宅子都比不上，更不用說柱國侯府了。
杜恆霜在內院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特別來到杜恆雪的房裡，安慰她道：「別聽那賤人胡攪。你若不高興，姐姐幫你出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