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37章 人情
娘家是望族，又是皇妃的親戚，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庶出，到一般的世家大族，不說做偏房，就連正室都是做得的。
不過看杜恆霜一言不發的樣子，穆侯夫人也恨她大模大樣，就轉頭看著杜恆霜旁邊一桌的龍香葉道：「蕭老夫人，這件事，論理要老夫人做主。」
穆侯夫人會意，忙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拉著穆夜來走到杜恆霜跟前，深深拜了下去，哀求道：「柱國侯夫人，老身有一事相求。」
隔著一扇屏風，狀元樓的大師傅對著太子妃行禮，欣然領了賞下去了。
其實這最後一道「雪夜桃花」，是杜恆雪想出來的菜肴。杜恆霜不想別人知道，所以假託是狀元樓的大師傅獨創的菜品。
杜恆霜點點頭：「太子妃說得有理，一個舞伎而已。除了程佛兒，我們這裏還有別的舞伎，剛剛侯爺已經命她們進來，很快就能讓大家大飽眼福了。」
那婆子從外院回來，匆匆來到正院宴客的花廳裏面。
穆侯夫人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杜恆霜心裏一沉。她知道，蕭士及跟突厥人打仗的時候，就是在玄珉州。至於，烏水鎮，她聽得也很耳熟……
杜恆霜雖然是原配正室，可是她出身太低，而且爹爹早就死了，娘又改了嫁，等於沒有娘家。如今蕭士及官運亨通，確實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岳家做後盾。
「一個舞伎而已。不勞二弟妹操心。」太子妃的
「還有這一道雪夜桃花，是用雞卵白霜拌以牛乳打制，還有這上面的整尾虎蝦是用鮮辣醬料翻炒，和雞卵白霜拌牛乳擺在一起，色香味俱全，乃是狀元樓的大師傅新想出來的一道名菜。」杜恆霜笑盈盈地介紹道。
這一坎，杜恆霜能熬過去嗎？
毅親王妃擔心地看向杜恆霜。這件事，她比杜恆霜知道得多，她知道蕭士及是在烏水鎮上被人所救，嗐恍惚知道是個女子，但是到底是誰，她以前卻不知道。不過今日她大概知道了，應該就是穆侯的庶女穆夜來吧？
花廳裏面的笑聲和輕言細語突然停了下來，屋子裡一片靜謐。
杜恆霜忙命人將狀元樓的大師傅叫了過來。
本來就在猜測太子妃是不是因為生了女兒失寵了，這下子彷彿是坐實了大家的猜測，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太子這是當眾打臉啊。
「咦，我剛才不是看見太子妃對你使了個眼神，你才拉著你女兒過來跟我說話的？難道我看錯了？」杜恆霜以手支頤，胳膊撐在條案上，故意笑著說道。
毅親王妃想了想，還是出言幫杜恆霜說話：「穆侯夫人，這件事關係重大，還是等查清楚再說吧。」
杜恆霜長長地「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道：「那就當我是看錯了吧。」
龍香葉聽得莫名其妙，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女兒救了人，
這一次，婆子回來的時候，帶來太子身邊的一個內侍，那內侍對太子妃拱手行禮道：「啟稟太子妃，程佛兒剛才被太子納為侍妾，已經命人抬往東宮去了。太子請太子妃記得明日給程佛兒分派一座宮室。今兒程佛兒就暫時在太子寢宮住下了。」
太子妃果然被「雪夜桃花」吸引住，命宮女給她呈了上來，捻了一簇雞卵白霜細細嘗了，不斷點頭道：「真是不錯。這等美味，本宮還是第一次嘗到。——賞。」太子妃吩咐道。
穆侯夫人就嗐了一聲，道：「這件事，柱國侯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以柱國侯夫人的賢良淑德，是一定不用我們開口，會主動提出給我們夜來一個名份的。」
不過花廳里的女眷們已經被剛才的消息吸引住了。
太子妃的指甲一下子緊緊地掐在手掌心裏。
可是太子妃已經暗示得那麼明顯，她要不說，反而是讓太子妃擔了虛名，還不如說了算了。橫豎是穆夜來這個小蹄子自己不要臉，她這個做嫡母的，也仁至義盡了。
又等了一會兒，太子妃將呈上來的三道菜都吃盡了，才放下筷子問道：「為何程佛兒還未到？柱國侯夫人，你能不能去催一催？」
穆侯夫人只好說得更明白：「是這樣的，我們家三小姐當時去玄珉州的烏水鎮遊歷，正好碰見柱國侯被人追殺，她就救了柱國侯，還
穆夜來雖然是庶女，可是穆家到底是昭穆九姓的望族，而且從大周時期就是有爵位的。到了大齊，同樣是侯爵。穆夜來的嫡姐穆夜歌如今進了宮，是永昌帝的寵妃，只兩年時間，就從貴人升為了淑妃，在宮裡地位超然，就連位份最高的萬貴妃，都要讓她三分。
穆侯夫人到底老於世故，此時已經鎮定下來，訕笑道：「柱國侯夫人真會說笑。哪有此事？——柱國侯夫人一定是看錯了。」
頓了頓，穆侯夫人又緩緩笑道：「……柱國侯平日的起居料理，全由小女一手操持，不假他人之手。她和柱國侯朝夕相處一年多，誰還願意娶她？您說，我們還能有什麼法子？」
杜恆霜「嗯」了一聲，笑盈盈地道：「穆侯夫人的家事，我真是幫不上忙的。」
太子妃笑了笑：「柱國侯的爵位，到了柱國侯夫人嘴裏，幾乎什麼都不是了。」說著，往穆侯夫人那一桌掃了一眼。
這種情況，一般的男人都知道要怎麼選，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太子妃臉上的淡笑一下子僵在那裡。
杜恆霜窒了窒，不知怎地，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便飛快地往門外睃了一眼。
龍香葉這才明白過來，當初蕭士及是蒙穆夜來搭救，才得回一條性命，一時感動得不得了，從座位上站起來，繞到穆夜來身邊，
杜恆霜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穆侯夫人，一言不發。
這話說得太突兀了。
毅親王妃在旁邊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杜恆霜將剛才太子妃和穆侯夫人的眉來眼去看在眼裡，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只停在穆夜來低垂的頭頂上，淡淡地道：「穆侯夫人多禮了。我們人微言輕，不知道有哪裡能幫得上穆侯夫人的。穆侯夫人跟太子妃交好，有事還是去求太子妃比較好。」
「這一道正氣太白鴨，是用枸杞、人蔘和花雕拌成滷汁，將鴨腿在裏面浸漬四天，然後再上籠清蒸的。鴨肉里才有濃郁的葯香與酒香。」
花廳里也響起幾聲零零碎碎的笑聲。
杜恆霜側耳聽了那婆子的回話，掩袖輕笑，回頭看著上首的太子妃道：「真是不巧，程佛兒要再過一會兒才能來給太子妃獻舞。太子妃還是先用些飯吧。」說著，又命廚房給太子妃上了幾道特意準備的菜肴。
想到這裏，穆侯夫人便陪著笑臉道：「柱國侯夫人，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說起來，也是我這個做嫡母的左右為難。我們家的三小姐，是我們侯爺心坎上的女兒，她的生母，在侯爺跟前也極得寵。」
穆侯夫人
毅親王妃眸子里閃爍著笑意，對杜恆霜道：「喲，我們今兒可是沒眼福了。以後程佛兒成了貴人，說不定咱們也得向她行禮問安呢。」
至於杜恆霜肯不肯接穆夜來過門，就是杜恆霜的事兒，跟她這個嫡母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道牡丹燕菜，是用的上好官燕燕絲，再灑上頭等藕粉入鍋蒸成的。您看這燕絲晶瑩，藕粉皎潔，盤在一起，雕成了盛放牡丹的樣兒。」
「遵命。」杜恆霜笑著起身，出去叫了一個婆子，再往外院跑一趟。
穆侯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太子妃一眼，很快就將目光收回，盯著杜恆霜面前的條案笑道：「柱國侯夫人何出此言啊？太子妃殿下何等尊貴，怎會與我們這種人交好？」
穆侯夫人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杜恆霜接過話茬，只好又道：「事情是這樣的。我這個女兒，喜愛去各處遊歷。一年前，她去了朔北玄珉州，結果在烏水鎮上，救了一個人。」
在門口伺候的歐養娘看見杜恆霜的眼神，馬上遣了小丫鬟去外院請侯爺過來。
太子妃臉上只是僵硬了一瞬，就恢復了常態，若無其事地道：「這也沒什麼。男人們都這樣，打小就這麼過來的。世家大族，妾室就是屋裡的擺設，沒有妾室的世家統統上不得檯面，惹人恥笑。——柱國侯夫人，你說呢？」
杜恆霜一點都不在乎地笑道：「我們家不是世家大族，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