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41章 輪迴
微風吹來，將他的下袍吹得翻捲起來。
小沙彌就帶著他們來到三藏法師講經的地方。
小白狐「唔」了一聲，往那中年女子懷裡拱了拱，露出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搖了搖。
杜恆霜驚訝：「報恩？是我嗎？我沒有做過什麼事啊？」
杜恆霜笑了笑：「那就麻煩小師父了，前面領路吧。」
杜恆霜收斂心神，忙點點頭道：「正是。」說著，就將她對那重影之人的擔憂之處說了一遍。因是這女子提醒她要小心重影之人，所以杜恆霜知道，對她，什麼話都能說，什麼都不用顧忌。
杜恆霜眼前一亮，然後很快又黯淡下來，默默地坐在那裡沉思。
三藏法師聽了杜恆霜的話，大喝一聲：「咄！既有逃，就有追！既想破，就有滅！——輪迴不入，那就滅他輪迴！」
杜恆霜一下子聽住了，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藏法師從上首走下來，來到杜恆霜面前站定，笑道：「女施主可還有為難之事？」
「又見到您了。」杜恆霜盈盈下拜。她現在完全明白，她的這一輩子，都是因為這女子插手，才能順利走了下來。
「走吧，船上備了許多河鮮，你一定愛吃。」蕭士及帶著杜恆霜和兩個孩子來到曲江邊上，上了一條青木原色的畫舫。
那中年女子笑著轉了話題：「你又來到這裏，可是有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來，我帶你們去曲江池坐船。」蕭士及笑著道。
「唉，小心啊你
三藏法師卻不以為意，在上首笑道：「我佛縱然慈悲，也有雷霆之怒，也能金剛伏魔。」
杜恆霜漲紅了臉，抓鬼除妖好像確實是道士做的活兒……
杜恆霜帶著兩個孩子來到經堂盤膝坐定，抬頭便看見一個溫和清秀的年輕法師坐在上首，手裡捻著一串念珠，目光沉穩地看向前方。他像是看見了所有的人，又像是誰都沒有看見。
她記得很清楚，這株木樨樹開了花，她才得以離開這裏。
「多謝了。施主隨喜就好。」三藏法師雙手合什，對杜恆霜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三藏法師睜開雙眼，雙眸中精光乍現：「修禪定成就者能見之，得定則能通，得宿命通能知過去，得天眼通能見未來。」
杜恆霜想了想，還是笑道：「多謝法師指點迷津。我回去讓家裡人過來布施，給法師重塑金身。」
杜恆霜嘆息著搖搖頭。
「于諸果中、應說何果，何因所得。頌曰：后因果異熟，前因增上果，同類遍等流，俱相應士用。論曰：言后因者，謂異熟因。於六因中，最後說故。初異熟果，此因所得。言前因者，謂能作因。於六因中，最初說故。后增上果，此因所得……」
在夢裡，她發現自己又坐在一個座椅模樣的大石頭上。在她面前，有一個清澈的大湖，湖邊種著一株高大的木樨樹。
看見經堂的人都坐定了，三藏
所謂大道至簡，大愛無情，就是這個樣子吧……
平哥兒和安姐兒看著爹爹釣上來一條又一條大魚，高興得大呼小叫。
杜恆霜耳邊斷斷續續聽著兩個孩子忽高忽低的聲音，又聽見蕭士及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勸說兩個孩子，心裏一片平安喜樂，漸漸沉入酣睡當中。
而她的魂魄，似乎根本沒有消失在天地之間……
一堂經講完，堂上的人四下散去，只剩下杜恆霜帶著兩個孩子坐在那裡。
「……餘三娘得前世記憶而生，無法忘卻前生事，行差踏錯，終於種下惡果，也是報應使然。」
那小沙彌笑道：「大慈恩寺里景緻不錯，兩位小施主可以去念親潭看錦鯉，也可以去隨喜五殿羅漢，甚至跟著夫人去聽經，也是可以的。」
三藏法師又看了杜恆霜一眼，沉吟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佛經有云，西天有魔名波旬，有千變萬化之能，生有九魂，殺之不死。後來，八部天龍一起出動，斬殺波旬的八魂，最後由帝釋天致命一擊，才得以將他徹底殺死。」
不同的是，這木樨樹上開滿了花，就和上一次，她最後一次見到這株木樨樹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白狐趴在她的腳邊，也埋頭睡了過去。
那中年女子似乎明白杜恆霜在想什麼，笑著道：「不關我的事。我是來報恩的。」
她又回到這裏了啊……
杜恆霜也帶著兩個孩子出了講經堂。
剛一
杜恆霜本是逃避穆夜來，才來到大慈恩寺，可是一聽三藏法師今日講的經文，居然是因果輪迴，不由聽住了。
他給經堂裏面的人，講了一個輪迴的故事。
三藏法師莞爾：「那只是一個佛經故事。」
杜恆霜累了一上午，剛才又在聽三藏法師講經的時候過於激動，這下子有些撐不住了。再吃過一頓鮮美的午食，她就困得睜不開眼睛。
「我們三藏法師講的經，上至九旬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幼兒，都能聽得心悅喜之。」那小沙彌十分自豪地道。
杜恆霜如同醍醐灌頂，突然明白過來。
滅他輪迴！
杜恆霜忍不住跟著問道：「三世因果，六道輪迴，有誰真正見過？」
蕭士及笑道：「他們累了，去紫雲樓歇息去了。我在那裡聽說你來大慈恩寺了，就讓二弟好好陪著娘，我就來找你和孩子了。」
那法師便是三藏。
那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我聽聞，曾有寶弓名軒轅，本是上古軒轅皇帝所鑄，選用泰山南烏號之柘，燕牛之角，荊麋之弭，河魚之膠精心製作的一張弓，專能滅魂攝魄。如果你能弄到軒轅弓，滅殺此重影之人應該毫無問題。」
蕭士及半扶著她進到艙里，讓她在艙里的榻上睡了過去，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到船頭垂釣。
不管那曾經在陳月嬌身上
她雖然還沒有去過大昭寺的大雁塔，可是她已經隱隱覺得，那裡似乎只埋葬了陳月嬌的身子，沒有她的魂魄。
三藏法師道：「因是起始，果是終了。因果之間也有機緣，可以倒因為果，也可以化果為因。因果之間輾轉相生，是為塵世之苦。」
曲江池上水波蕩漾，畫舫在水上搖搖晃晃，如同搖籃一樣催人慾睡。
杜恆霜站起來，看著三藏法師純凈的雙眸，不染塵埃的面龐，沉吟半天，才開口問道：「……八部天龍是如何斬殺波旬的八魂的？」
一個已經好幾次逃過死亡的魂魄，杜恆霜不知道用何種法子，才能讓她徹底消滅。
三藏法師的經講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那女子靜靜地聽杜恆霜說完，頷首道：「這個忙，我卻幫不了，得靠你自己了。那重影之人，只有你有能力滅她。——除你之外，無人能夠殺死她。她的魂魄之力，已經很強勁了。」
她身後的丫鬟婆子也忙追了過來。
杜恆霜訕訕地笑道：「多謝大師指點。不過，如果這種惡靈能一次又一次逃過輪迴，恐怕一般的法子都治不了她吧？」
堂下一個老者問道：「請問三藏法師，何為因？何為果？」
「可是，如果殺了她，她的魂魄再一次附身怎麼辦？」杜恆霜很是為難，她不怕手上沾血，但是她不能無休止地殺戮
杜恆霜好奇：「小孩子能聽得懂嗎？」
大慈恩寺雖然是長安城有名的大寺廟，但是今日因不是上香的整日子，來的人還是不多。
「請問法師，如何能消滅這種不願入輪迴的惡靈？」杜恆霜激動地問道。
她的懷裡，還抱著一隻小白狐。
杜恆霜驚訝地站起來道：「小白，你怎麼也來了？」
杜恆霜往他身後張望了一下，笑道：「婆母呢？二弟、二弟妹呢？」
杜恆霜點點頭：「多謝侯爺記掛著我們母子。」
蕭士及張開雙臂，將兩個孩子抱了起來。
三藏法師眯著眼睛往杜恆霜這邊看了一眼，溫言問道：「各位施主可有疑問？」
「按法師所說，人死如燈滅，入六道輪迴了結前世因果。那會不會有人逃過六道輪迴，始終徘徊在世上不肯離去？」杜恆霜字斟句酌地問道。
杜恆霜覺得既然來了大慈恩寺，就去聽聽三藏法師講經吧，便頷首道：「多謝小師父盛情，只是我這裏還有兩個幼兒，會不會打攪三藏法師？」
兩個孩子卻歡呼一聲，掙脫杜恆霜的手，往台階下面衝去。
他的聲音溫和醇厚，聽來讓人如坐春風，拂得人五臟六腑都暖洋洋的。
旁邊有人低低地笑起來：「這位夫人，這話，你應該去問道士，不應該問三藏法師吧？」
陽光下，樹影微閃，一個中年女子從樹後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