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93章 交鋒（下）
永昌帝連忙上前，親自將蕭士及扶了起來，笑著道：「愛卿如今賦閑在家，實在是明珠投暗啊。朕也覺得很是可惜，等過了年，你橫豎無事，經常來宮裡陪朕說說話吧。」
崔大郎一聽，就知道杜恆霜在狡辯，便氣憤地道：「胳膊上的傷不是致命傷，可是因這裏的傷，才我家三郎高熱不醒，如今生死未卜。你怎麼能一句話就抹去你的罪過？！」
雖然他們身邊沒有別的人，蕭士及卻知道，還有不知多少暗衛和北衙禁軍，在不遠的地方保護著永昌帝。
那大理寺丞再三向永昌帝告了罪，才坐回大堂之上。
「柱國侯夫人，您還有什麼話說？」大理寺丞的聲音比先還要更諂媚幾分。
他眯著眼睛仔細一瞧，頓時嚇得快要尿了，真的是從自己座位上滾了下來，往門口衝過去。
他們這些人都是背對著大門，所以都沒有看見這三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杜恆霜愕然轉身，卻看見三個男子背著光，悄然無聲地站在門口。
居然是永昌帝微服出宮來了！
張醫士遲疑了一瞬，道：「雖然胳膊被射穿了，不一定能致命，但是高熱不退，也能要人命啊！」
杜恆霜心下大定，腦子也靈活起來，對張醫士問道：「張醫士，我請問你，胳膊被射穿了，是不是致命傷？」
永昌帝笑著看了她一眼，背著手道：「柱國侯夫人平身。」又偏著頭仔細打量她：「聽說柱國侯夫人箭術無雙，百
毅親王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肚子里卻快笑成內傷了。這杜恆霜，以前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看上去古靈精怪。後來長大了，端莊沉穩了許多，還以為她改性子了。如今一看，其實還是一樣的古靈精怪啊……
因他太胖，平日里永昌帝都免了他的行禮，也算是對清河崔家的一種恩寵。
這段佳話卻是永昌帝一直津津樂道的，此時聽見杜恆霜說出來，更是心神俱暢，笑著點頭道：「柱國侯夫人太謙了。」又對太子道：「仁之，明年正月初一的賞春宴，記得讓你媳婦多多照應柱國侯夫人，最好跟她坐在一桌。」
那張醫士恍然發現，這位小娘子雖然花容月貌，但是身量實在太高了，居然和自己差不多比肩了。
杜恆霜忙謝過毅親王。
「既然還活著，崔大人和這位小娘子，口口聲聲說什麼讓我償命？！——請問你們是想草菅人命嗎？」杜恆霜拂然起身，立在大堂中央。
太子正要應承，杜恆霜卻是暗暗叫苦。——讓她跟那有重影之人坐在一起，還不如一刀砍死她算了。
永昌帝順勢坐了下來。
大理寺的大堂，屋宇縱深很高，夏天涼快，冬天卻有些太冷。
當年永昌帝還是大周的齊國公的時候，為了求娶歐陽紫，曾經在百步以外，一箭射中屏風上繡的孔雀的眼睛，才被歐陽紫的爹娘挑中，成為乘龍快
杜恆霜沉下臉，冷冷地看著崔大郎，道：「我的罪過？我的什麼罪過？我單知道崔尚書是吏部尚書，我真不知道，崔尚書還兼任刑部尚書了，或者還有大理寺丞？——陛下還坐在這裏呢，你就能越俎代庖，給我定罪了？我看你們『崔半朝』，實在是太過份了。若不是你們家三郎派了媒婆去我家，要強納我家大小姐為二房，我又怎會去找你家三郎，為我家大小姐討公道？！」
杜恆霜微揚著頭，鄙夷地看著張醫士：「張醫士只用說是，還是不是。不要扯些有的沒的。」
那跟在永昌帝旁邊的兩個男子，居然是太子和毅親王。兩人一左一右，護在永昌帝身邊。
杜恆霜忙道：「陛下的好意，臣婦心領了。只是臣婦跟毅親王妃相識于微時，又蒙毅親王妃不棄嫌，跟臣婦交情猶在，若是賞春宴要臣婦進宮，臣婦想跟毅親王妃坐在一起。」
毅親王就打圓場道：「柱國侯夫人不要害怕。到時候內子會來找你的，你們一起進宮，也有個照應。」
張醫士只好搖頭道：「胳膊上的傷，不是致命傷。」
大堂上的人，包括杜恆霜、蕭士及、崔大郎、張醫士，還有那個跪著的小婦人，都連忙轉身向永昌帝行禮。
蕭士及單膝跪下
張醫士回過神來，拱手道：「崔大人，寺丞大人，崔家三郎的傷勢，確實萬分嚴重，隨時有性命之憂……」
杜恆霜冷笑著打斷崔大郎的話：「誰不知道，人都是會死的。難道你們家三郎不小心喝口水噎死，也要算在我頭上？！」又問張醫士：「這位郎中，你還是醫士呢，居然說出這種話，你是如何濫竽充數，成了醫士的？實在是連街上的遊方郎中都不如！」
崔大郎忙催著兩個下人將他扶過來，給永昌帝行禮。
大理寺丞哆哆嗦嗦拿出帕子，往額頭上抹了抹，抹了一把汗出來。
永昌帝一愣。他的話，自從他做了皇帝之後，還沒有人駁回過。他親自開口，讓杜恆霜去跟著太子妃坐，實在是對她莫大的恩典，卻被她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了。——這個杜恆霜，未免也太恃寵而嬌了吧？
所以此時崔大郎也不過是點點頭，權當是行禮，比不過旁邊的人，都是大禮參拜。
待看見蕭士及還要跪地給她求情，杜恆霜更是慚愧，忙斂紝一禮，道：「陛下，是臣婦無知妄言，還望陛下恕罪。」頓了頓，又道：「跟我夫郎一點關係都沒有。陛下不要怪責於他。」
張醫士被杜恆霜說得惱羞成怒，拂袖不悅道：「寒門庶族女子，果然是不知所謂！粗俗不堪！」說完抱著胳膊別過頭，不再看向杜恆霜的方向。
永昌帝雖然在心裏有些不悅，但
杜恆霜正要說話，突然看見大理寺丞居然從大堂上連滾帶爬一樣跑了下來，一溜煙地往大堂門口跑去。
其實杜恆霜的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寺丞大人，聽見了沒有？我家三郎隨時會死啊！」崔大郎厲聲喝道。
「更何況，」杜恆霜頓了頓，接著道：「當時在王家大宅門口，你們家三郎私調北衙禁軍，將我們團團圍住，那麼多刀劍指著我，逼著我射他，不射就不放我們走。我萬般無奈之下，才開動弩箭，射了他兩箭。」
只有大理寺丞，在將目光從杜恆霜的臉蛋上收回來之後，抬頭才看見了門口站著的三個人。
太子和毅親王一左一右站在永昌帝身後，如同兩樁門神一樣護著他。
陛下帶著毅親王親自來旁聽，剛才還明晃晃地「暗示」大家，柱國侯夫人是他邀請的賞春宴的貴客。——如果真的將杜恆霜治了罪，她又怎能進宮領宴啊？！
永昌帝看見蕭士及和杜恆霜都搶著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笑道：「你們倒是夫妻情深……」說得蕭士及和杜恆霜都是訕訕的。
「這不就結了！」杜恆霜拊掌道：「既然胳膊上的傷不是致命傷，為何要說我『殺人償命』？這
一到大門口，大理寺丞就長揖在地，對著那中間一個身著錦帽貂裘的中年男子激動地道：「陛下來訪，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蕭士及笑著應了，又叫杜恆霜過來行禮。
崔大郎看見張醫士張著嘴看著杜恆霜，嘴角都快溜哈喇子了，憤然道：「張醫士！問你話呢！——我家三郎，傷勢到底如何？！」
杜恆霜笑著直起身，道：「臣婦雕蟲小技，實在無足掛爾。比不得陛下當年『雀屏中選』，那才是神乎其技！」
永昌帝就對大理寺丞道：「好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上去接著審案吧。」
蕭士及就忙上前道：「陛下息怒。內子單純，不會說話，惹惱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這案子還怎麼審啊？
永昌帝笑了笑，大步走了進來，道：「朕聽說你們在審案，怪好玩的，就過來旁聽一番。」
太子忙道：「柱國侯夫人從來沒有進宮赴宴，不知道這裏的情形。」又轉頭對杜恆霜示好：「柱國侯夫人，到時候，毅親王妃和太子妃都會坐在一起，柱國侯夫人到時候還可以多交一個朋友，又何樂而不為呢？」
永昌帝也只有一點點的不高興，此時自己最看重的大將親自彎腰請罪，他的心情十分愉悅，搖頭：「朕沒有生氣，柱國侯不要多慮。」
杜恆霜對著永昌帝再次斂紝一禮：「臣婦見過陛下。」
崔大郎胖胖的身軀讓開一條道兒，讓永昌帝身後的兩個男子也跟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