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12章 發威（上）
龍香葉冷笑道：「我一個孤老婆子，哪配讓你們這些大小姐伺候？——還不去吃你們的是正經！」
杜恆霜那邊正忙著最後一次打掃庭院，去祠堂請神主，應到正院中堂之上。
龍淑芝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那崔良娣十分妖嬈。她一進東宮，太子就沒有去過太子妃的寢宮，一直招幸崔良娣呢。」
安子常知道她說的是杜恆霜，跟著大笑道：「你不知道，得寸進尺乃人之常情么？你這樣大度，我自然要多多要求。若是跟她求婚，我自是不敢有二心。——我要敢有二心，她能一箭把我釘在牆上做掛毯……」說得眉開眼笑，似乎被人威脅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年夜飯上菜，先是六冷盤，六蜜餞，六鮮果和六乾果。然後撤下去，每人面前再換上六個熱氣騰騰的熱菜，無非是雞鴨魚肉，還有海參、鮑魚、江瑤柱等發起來的海貨。
蕭泰及也想起了崔真真，就又跟著想起太子已經禮聘崔家三房的嫡長女崔蓮蓮為良娣，而崔真真是崔家大房的，她和崔蓮蓮，是堂姐妹的關係。
杜恆霜招呼杜恆雪一起吃早食。
龍香葉繃緊了臉，將筷子啪的一聲，重重地放在條案上。
也許，她不能用她習慣的那套法則來衡量他。
杜恆霜只顧著給兩個小的夾菜舀湯，自己都沒顧上吃一口。
吃得菜肴都是擺在眾人面前自己的條案上。
天竺棉布，其實就是後世的純棉。諸素素知道，這裏還沒有棉花，有的只有苧麻織成的綿布，但是上好的苧麻布，一點都不比後世的埃及棉差。
龍香葉今日心裏悶悶不樂，又喝了點兒酒，此時酒蓋住臉，騰地有一下子站起來，怒道：「杜恆霜，你就執意要跟婆母作對么？你信不信我讓你去跪祠堂？！」
諸素素吃完早食，又喝了葯，就回去暖炕上躺著睡覺去了。
到了掌燈時分，柱國侯府從大門、儀門、到大廳、暖閣，然後內廳、內三門、內儀門
龍香葉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我還有兒子、女兒？——我還以為我是個孤老婆子呢！」
杜恆霜默不做聲，她身後的歐養娘笑著道：「老夫人，除夕供著祖宗呢，這樣叫歌姬佐酒，實在是不合規矩。」
杜恆雪點點頭：「素素姐放心，都會給你預備著。」
柱國侯府的中堂之上，擺開了柱國侯府第一次年夜飯的席面。
諸素素感慨道：「雖然有些決絕，但是像你這樣快意恩仇，這個世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柱國侯府當然有歌姬，不過都在外院，是用來饗客的。將她們叫到內院唱歌卻是不妥。
最上首三張長席並列。
安子常為母報仇，無可厚非。殺了前朝昏庸的皇帝，也是大功一件。
這裡有這裏的規矩律例。她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她只能適應這個社會，沒法讓這個社會來適應自己。
聽見安子常說他有天竺棉布，諸素素眼前一亮，也沒有客氣，笑著福了一福，道：「那就多謝安國公了。」
「岳母前些天過來，說崔家三房已經著急地把崔蓮蓮送到東宮做良娣了，東宮到現在連客都沒有請。」雖然良娣不如正妃，但是也比一般的侍妾要高貴許多，也是正式上了皇家玉牒的。
龍香葉正眼也不看他，耷拉著眼皮看向中堂前方空曠的大廳，沒精打采地道：「咱們家沒有歌姬嗎？讓她們過來跳舞助興，也是養她們一場。」
「那你要有準備，嫁給我，我府上侍妾一大堆，以後也可能有二房，或者，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只有安置外室了。」安子常似笑非笑地道。
中間坐著一身貴氣打扮的龍香葉。她是柱國侯府的老夫人，自然要坐在最高的位置。
蕭泰及看了
蕭泰及好笑：「其實不管太子妃還是良娣，都是崔家人，她們兩人不會也爭風吧？」
吃完跟她說了今日的安排。
蕭士及不肯，龍香葉就看向杜恆霜，笑道：「霜兒啊，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就跟老大說一聲，讓他破個例吧。你放心，我知道歌姬就是個玩意兒，在外院饗客，上不了檯面，更是不能威脅到你的地位。求求你了，就讓歌姬過來唱一曲吧。」
諸素素只在杜恆霜和毅親王妃那裡見過天竺棉布做的中衣，曾經艷羡不已。
蕭家主子面前的菜肴，都是杜恆雪親自掌廚，連一道小小的肉醬都做得美輪美奐，滋味鮮得讓人掉眉毛。
杜恆霜就囑咐杜恆雪：「早上多吃點，另外準備些點心墊一墊，離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還早，別餓壞了。」
不過天竺棉布還是穿起來更舒服，因為是她熟悉的感覺。綾羅綢緞雖然看上去好看，但是貼身穿還是有些不舒服。
歐養娘沒有把龍香葉的威脅放在心上，但是也沒有再說話，低眉順目站在杜恆霜背後。
可是因此將自己家族的親人全部斬殺，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諸素素笑著道：「安國公太客氣了，只要你不反悔，我是不會反悔的。」說著對安子常眨了眨眼：「我貪慕虛榮，既然有國公夫人做，自然是不會放手的。」
諸素素有些不高興了，收起笑容「喂」了一聲：「安子常，你有完沒完？——我就不信，你向那誰求婚的時候，也敢跟她這麼說。」
杜恆霜忙端起羊肉党參清湯喝了一口，十分鮮美滋補，還特別補氣生津。她就笑著舀了一勺湯遞到蕭士及嘴邊：「你也喝一口。我知道你不愛喝湯，但是今兒晚上要守歲，還是多補一補，不然太傷身子了。」
安子常笑著拱手：「客氣客氣。」然後又道：「明日賞春宴，
在她身後伺候的大丫鬟梅香忙躬身問道：「老夫人，您想吃哪一道菜？奴婢伺候您。」
一家人在上首其樂融融。
雖然在這裏已經有十幾年，而且也早已明白這是個上位者可以肆無忌憚草菅人命的世間，諸素素還是打了個寒戰。
諸素素又想起來，面前這個美得妖孽一般的男人，是和蕭士及一樣，並稱「帝國雙璧」的將才之一。
諸素素是病人，一直強撐著，就道：「雪兒，你跟著你姐姐他們去過年，別管我。我晚上要早些睡。你記得給我弄些好吃的，我吃完好歇著。」
杜恆雪的葯膳送得正是時候。
蕭泰及和龍淑芝坐在蕭士及那邊下首的席面上，看見蕭士及離開自己的條案，跟杜恆霜和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
杜恆霜的正院里，她正帶著兩個孩子和蕭士及一起吃早食。
所以他才能年紀輕輕，就受封大齊第一位國公爵。
杜恆霜在旁邊聽見這話不像，笑著道：「婆母，您這樣說，讓您的兒子、女兒，還有孫子、孫女的臉往哪兒擱啊？！」
杜恆雪笑著放下食盒，道：「我那裡有素素呢。姐姐、姐夫你們吃吧。」又向平哥兒、安姐兒打招呼。
杜恆雪笑著應了，等杜恆霜吃完葯膳，才將碗筷收回到食盒裡面，回到百草堂。
平哥兒和安姐兒吃得非常開心。
蕭士及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孩子們在這裏，要歌姬不妥。」算是明確拒絕龍香葉的要求。
這是個偏激孤拐的男人。
他們一左一右，坐在杜恆霜身邊。
安子常已經走了，諸素素去了浴房洗漱。
龍香葉本來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吃年夜飯，可是沒一會兒的功夫，自己的大兒子去
安子常笑著搖搖頭，站起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我走了，過了年再來見你。」說著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廚房裡人來人往，各司其職，都在為柱國侯府的第一次年夜飯做準備。
蕭士及嘆口氣，站起來，來到龍香葉的條案旁邊，躬身問道：「娘，你是怎麼啦？大過年的……」
安子常嗤笑一聲：「想不到你也逃不出婦人之仁。——我是大將，在戰場上殺的人更多。慈不掌兵，你不明白的。」說完又嘆一口氣，默然不語。
杜恆雪在下面看了十分高興，胃口大開，還多吃了一碗飯。
蕭士及在對面看見，忙從自己的席面上過來，跟杜恆霜跪坐在一起，幫她照應兩個孩子，對她道：「你也吃點吧。忙了一天，還空著肚子，等會兒回去又要胃痛了。」
龍淑芝笑道：「無論男女都好。」末了，又道：「其實，對咱們這樣的人家，生女兒比兒子要強。若是女兒能跟大嫂一樣，生得花容玉貌，就更好了。」她外祖清河崔家，就是太子妃崔真真的娘家。
杜恆霜收了笑容，看了蕭士及一眼。
杜恆雪也起身了，聽說諸素素去東次間見安子常，便自己洗漱一番，去自己的小廚房親自給姐姐杜恆霜把做的葯膳熱了，裝在食盒裡，親自送了過去。
諸素素不知該如何回應，過了許久，她艱難地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能做得到，還是……盡量不要傷人性命吧。除非真的有生死大仇，比如昨晚的刺客，就連我都動手殺了一人。這是為了自保，無可厚非。但是……」
龍淑芝撇了撇嘴：「就算是親姐妹，該爭的男人也還是要爭的。更何況那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大齊的太子殿下啊。」
從上首往
平哥兒、安姐兒沖她眯眯笑，抱著自己的小碗吃得很是香甜。
按照大齊習俗，吃了早食之後，中午不會再吃午食，要一直等到晚上，全家大小一起吃晚食，也就是年夜飯，然後一起守歲，守到過了午夜才行。
「我說要有歌姬，你沒有聽見嗎？」龍香葉極是不滿，瞪了蕭士及一眼。
蕭士及像是沒有聽見這句話，笑著給龍香葉夾了一筷子筍乾炒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娘，我來陪您吃年夜飯。」說著，將條案上各種菜夾了一筷子，堆到龍香葉的碗里。
杜恆雪便叫了飯菜過來，等著諸素素一起吃早食。
諸素素無語，悻悻地道：「那你是看我太大度寬容了？——我跟你說，我也能整得你死去活來……」
今天是臘月三十，除夕。
安子常有些意外，負著手看了看她，便轉了話題，道：「我給你帶了一車皮子，還有一車緙絲、蜀錦和雙林絹，剛剛給霜兒送過去了，讓她幫著找幾個針線上人給你裁衣裳。霜兒說，天竺棉布做內衫更好，我已經讓人回去取了。我以為你不喜歡天竺棉布。」
當著眾人的面，龍香葉覺得十分丟人，不由犯了孤拐左性，逼蕭士及去把歌姬叫進來助興。
杜恆霜這才出聲打圓場：「養娘，天也不早了，你下去吃飯吧。這裡有知數伺候就可以了。」
平哥兒和安姐兒是頭一次跟爹娘一起過年，激動得不得了。
龍香葉這半年被歐養娘的「規矩」折磨得疲累不堪，此時又見歐養娘奚落她，龍香葉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將手裡的酒杯重重一頓，惱道：「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僕婦！敢跟我犟嘴，你信不信我讓我兒子將你趕出柱國侯府！——讓你拿著雞毛當令箭！」
她左面坐著蕭士及，右面坐著杜恆霜。
他對於大齊的貢獻，不僅僅是殺了前朝皇帝這樣簡單，他帶的兵，消滅了前朝大周大將陰世章所掌的主力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