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11章 交底
「經過昨天的事，你還願意嫁給我嗎？」安子常緩緩問道：「有些事，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告訴過你。」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這些前朝餘孽的人手，還真的就從江都跑到長安來了。
這說明了什麼？
諸素素聽了一哆嗦，不過想了想，還是撫著額頭道：「蕭大哥，您就讓我再多高興高興幾天吧。刺客什麼的煩心事，還是等我高興過了再考慮。——我頭疼得很，想歇著了。」
安子常頭一次有些赧然。
諸素素嗤笑：「安國公，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也未免太看輕我們女人了。難道只有你們男子之間才有肝膽相照的友情？我們女人就只配為了男人爭風吃醋？！——我告訴你，你和霜兒如果掉到河裡，我肯定先救霜兒。」
安子常對杜恆霜的心意，本來就是鏡中花，水中月，諸素素還是警告安子常：「你也要記得，莫要太過份。不是我吃醋，而是你要為霜兒想一想，她是女人，名聲要緊。不管你心裏怎麼想，你要管住自己的手腳，不要在人前讓她下不了台。」
他本是歸順了大齊，接了永昌帝的旨意，在江都嚴密看管著這些前朝餘孽。
安子常聽了諸素素的話，第一次為兩個女人之間的友情動容，過了許久方道：「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這番話才好。你知道，大話好說，要做起來卻不容易。」
第二天一大早，諸素素和杜恆雪還在睡覺，安子常就來到百草堂看望諸素素。
安子常有些意外，放下手裡的茶杯，走到諸素素跟前，看著她有些蒼白的小臉，展顏一笑，笑容晃花了諸素素的眼睛。
安子常笑道：「這還用你說？」
蕭士及
諸素素忙起身，匆匆忙忙扒拉一下頭髮，穿著小襖就出來見安子常。
諸素素進來，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是來解除婚約的嗎？」
半個多時辰，他們就回到柱國侯府所在的崇康坊。
蕭士及一夜沒睡，在書房裡綢繆到天亮。
諸素素笑道：「既然不是這兩件事，你還有什麼別的事讓我受不了？」
養外室，一般男子害怕家裡長輩妻子不同意，才將自己看上的女子另置別居。
安子常連連擺手：「好了好了，咱們還是說正事。——昨日那些刺客，是沖我來的。因為我殺了前朝大周的皇帝。」
安子常窒了窒，看著諸素素笑道：「你倒是一點都不吃醋？你明明知道我對霜兒的心意，你還能跟霜兒毫無芥蒂的做朋友？你就一點都不遷怒於她？」
諸素素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卻是很無聊。
「侯爺放心，屬下現在就去安置。不過，前朝餘孽潛入長安的事兒，是不是給毅親王也報個信兒？」蕭義想著提醒蕭士及。
杜恆霜放了心。
安子常在東次間坐著喝茶。
諸素素果然就在杜恆雪平緩有度的聲音里睡著了。
杜恆霜白了蕭士及一眼，忙對諸素素道：「你的病好像還沒好。」又叫杜恆雪過來：「雪兒，你快給素素把把脈，看看她現在身子如何。」
蕭士及看著杜恆霜睡下，才又去外院，找了蕭義過來，跟他說了今天在諸家小院遇險的事兒。
諸素素不以為然：「你對霜兒的心意，跟她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我為何要遷怒於她？再說，我本就明白你昨天大張旗
杜恆雪就站在諸素素旁邊，聞言忙拉過她的右手腕，靜靜地感受她的脈搏，末了點點頭，道：「姐姐，素素姐身體底子好，回去再喝點兒葯，捂著被子睡幾天就沒事了。」
蕭士及想到明天就是臘月三十，後天初一，就是宮裡頭的賞春宴，長安城數得上的士族門閥，高官顯爵，都是要入宮朝賀的，就道：「是要說一聲，讓毅親王做個準備。」說著，又道：「給太子那邊也報個信吧。」他如今不再是毅親王的家臣，而是陛下的朝臣，再說，太子已經做出這樣的姿態，處處禮讓於他，他也不是滿腦子愚忠的人，自然知道投桃報李。
安子常點點頭，故意道：「我也先救霜兒。」再看看諸素素的神色如常，一派坦然，一點小性都沒有，安子常在心裏暗暗稱道，誠心誠意拱手行禮：「是我狗眼看人低。素素確實不同一般女子，你和霜兒能做這麼好的朋友，當然是有原因的。」
安子常就笑道：「看來霜兒沒有對你說過我以前的事情。」
安子常愕然，過了許久，才噗哧一笑，搖搖頭道：「素素啊素素，你腦袋裡都想些什麼？你倒是說說，我幹嘛要養外室？」
蕭士及皺著眉頭道：「我沒事。夫人和雪兒也沒事，素素跟著住到我們府里來了，雪兒帶她住到百草堂，你要記得給百草堂多添一個人的用度。素素只帶了一個貼身大丫鬟，恐用得不省心，你給撥幾個二等丫鬟，還有粗使婆子過去服侍她。她如今病著，這個年，就不要打攪她了，讓她安心養病。
可以說，有蕭銑在，這些前朝餘孽的本事根本不夠看的，他們也沒有法子逃過蕭銑的天羅地網，從江都一直悄無聲息的跑到長安。
蕭義便派人去送信。
是蕭銑一時疏忽，讓他們鑽了空子嗎？
半夜三更叫醒了收門的護衛，大開里坊的大門，讓他們進去。
諸素素打了個寒戰，遲疑著道：「你殺前朝皇帝沒什麼，但是你為何要殺了你全家？」
諸素素是心裏有事，又換了個地方，她夜裡擇席，就在床上翻來覆去。
看見諸素素瞠目結舌的樣子，安子常微笑：「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又補充道：「我不僅殺了前朝大周的德禎帝，還殺了前朝的公主，對了，我還殺了我爹，我家裡所有人。」
而安子常，既沒有長輩，又沒有妻子，他要是看上誰，還要養外室這麼麻煩？——直接接到府里，誰敢攔著他？
「什麼事？」諸素素忙問道：「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你想讓你外室進門？」
安子常的聲音透著幾分冷厲：「因為他們都該死。——若不是他們，我娘親不會死。」
蕭義也是大吃一驚，忙道：「這些前朝餘孽怎地如此大胆？居然已經潛到長安來了！」又問蕭士及：「侯爺，您沒事吧？」
杜恆霜她們才從諸家院子里出來，一路走到里坊外頭柱國侯府停車的地方。
他知道，前朝餘孽本是一直在江南一帶活動，特別是江都，是他們的大本營。
「素素姐，你怎麼啦？心裏有事？要不跟我說說吧。你不是說，心裏有事不說出來，會憋出病的嗎？」杜恆雪笑著給諸素素掖了掖被角。
蕭義知道杜恆雪如今是諸素素的徒弟。師父
安子常就將當時的事情，對諸素素說了一遍，末了，道：「……前朝大周的朝日公主和我爹合謀給我娘下毒，這件事，安家的那些叔伯兄弟，嬸子伯娘，每個人都知道。他們看著我娘被那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卻沒有一個人援手，去想著給我娘請郎中。個個都在盼著我娘死了，我爹好尚公主，他們才好永享榮華富貴。」說著，斜睨諸素素一眼：「都是一群想踏著我娘的屍骨坐享榮華富貴的賤人……難道要留著他們的命噁心自己一輩子嗎？」
蕭士及又想到海西王杜那茲，也就是杜恆霜的爹爹杜先誠，本來是要去江南過年的，後來臨時改了主意，不去了。他是察覺到什麼事情了嗎？
諸素素沒有說話，笑盈盈地看著安子常，眉目之間一派瞭然。
上了車，行程就快了。
蕭士及就去叫了諸家的下人婆子出來，讓她們把院子收拾收拾，那些前朝死士刺客的屍體，當然都被裡正叫了官差過來，連夜收拾走了。
杜恆雪很是聽話，輕聲背誦起來。
諸素素：「……」。原來跟自己定親的，還是個「亂臣賊子」……
諸素素著意欣賞了一派安子常的囧態，才笑著道：「你不喜歡我，你心裏有別人，當然會下意識去先救別人，我真的沒有怪你的意思，更不會遷怒於霜兒。而昨天你也看見了，當我有難的時候，霜兒第一個來到我身邊，救我出險境。甚至在很久以前，你安國公正眼也不會看我的時候，當我出了事，也只有霜兒一個人真心實意為我奔走。」
諸素素正色道：「你也別把我想得太好。我是小人，真小人。而我
江都有蕭銑坐鎮。蕭銑本是前朝的皇親國戚，他的姑姑，便是前朝德禎帝的皇后。他在前朝大周本來就是駐守江都的大將，坐擁十萬兵馬，又佔據江南富庶之地，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睡在對面暖炕上的杜恆雪聽見了，就起身披了大襖，過來跟她說話。
回到柱國侯府，杜恆霜她們累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杜恆雪的百草堂里，諸素素和杜恆雪也沒有睡。
「他們為何要害死你的娘親？」諸素素更加好奇。
諸素素看得很清楚，也不奢望天上能掉下餡餅砸中她。安子常能有心幫她做臉出氣，她已經很高興了。她才不會要求些有的別的，跟自己過不去。不作死就不會死。只要安子常能明媒正娶，她做他的原配正室，對她一個小小的醫士來說，已經是賺翻了。
諸素素搖搖頭：「霜兒不是那種背後說人是非的人。你若是以前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她會讓我來問你，而不是在背後嚼舌根。」
還是蕭銑這個人，有意睜隻眼，閉隻眼，放他們到長安來探虛實了？
安子常就想起當杜恆霜被人追殺，只有諸素素一個人陪在她身邊的事兒，嘆口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著，又話鋒一轉：「不是我看輕女人，實在女人之間，為了男人反目成仇的太多了。」又想跟諸素素解釋：「昨天我確實沒有看到那些黑衣人也向你衝過來，如果看見，我不會去救霜兒，我一定會救你……」
諸素素瞪他一眼。
諸素素笑了笑，道：「雪兒，你給我背背醫書吧。我聽著就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