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23章 高人
杜恆雪回頭，看見是許言邦，對著他微微一笑：「我不冷。許二哥，你穿得這樣少，小心著涼。下雪不冷化雪冷。現在正是最冷的時候。」
「她搬出來后，不久就是大亂，官府徵兵，蕭家的祖父輩男丁都被征入大軍，除了你公公蕭祥生的爹因是小兒子，可以不出征，別的都征走了，也都死在戰場上。蕭家就只剩下你們這一支。結果沒想到過了十幾年，新登基的德禎帝再次徵兵，你公公他們家，還有我們杜家，所有的男丁，除了最小的以外，又一次上了戰場。後來的情形，你們也都知道了。」
方嫵娘和許紹都在正房等著他們。
杜恆霜抿嘴笑，悄悄問道：「你有個太祖母在洛陽，你知不知道？」
許言朝又帶著他們出去堆雪人。
車上，蕭士及問杜恆霜：「你們聊什麼呢？笑得那麼開心？」
杜恆雪看見許言邦這個樣子，笑著輕聲道：「許二哥，我還沒有多謝你。」
杜恆雪站在迴廊底下，看著這一幕情形，不由想到那一年，自己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堆雪人，孫耀祖就是那時候闖了進來……
杜恆霜帶著兩個孩子給方嫵娘和許紹行禮。
平哥兒當然叫好，安姐兒卻不肯，三個人嘀嘀咕咕不知在商議什麼。
杜恆霜搖頭道：「從來沒有聽婆母提過這個人，也沒有聽及哥哥說過。我懷疑及哥哥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杜先誠說完往事，看著杜恆霜又道：「這個太
「就是謝謝你那天仗義出手。」那天她先走了，後來才聽說，許言邦將孫耀祖打得不成樣子。
「謝我什麼？」許言邦很是意外。
杜恆霜笑著看蕭士及一眼，沒有回答，拉著兩個孩子的手，走進許家的大門。
杜恆雪看看杜恆霜，又看看杜先誠，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許言邦見杜恆雪關心自己，心裏一陣陣發熱，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不知道說什麼好，平日的洒脫自如都飛到九霄雲外，只顧看著杜恆雪傻笑。
只有二公子許言邦和三公子許言朝跟著等在家裡。
方嫵娘就拉著杜恆霜說話。
許言朝還不懷好意地提出要打雪仗。
「這個輩份可是夠高的。」杜恆雪吐了吐舌頭，沖杜恆霜眨了眨眼。
當年杜先誠和蕭祥生是通家之好，兩個人又同時從洛陽出來的，知根知底也不奇怪。
杜先誠想了想，道：「這個我也說不上。我前些日子去過一次洛陽，倒是恰好看見她。她當然認不得我，不過我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她這二十多年，就在尼姑庵沒有動過，自己耕地種園子，自做自吃，
太祖母，也就是說，這人是蕭祥生的祖母，也就是龍香葉的太婆婆。對杜恆霜來說，就是她的曾太婆母了。
杜先誠意味深長地道：「他不知道也是很有可能的。龍香葉的婆母，也就是你公公蕭祥生的娘親，怎麼會願意跟楊氏一起住？沒有楊氏，蕭家就她最大，她會不會吃飽了撐的，請一尊佛回來供著？然後自己還要晨昏定省，小心伺候著？」說完看著杜恆霜笑。
「你太祖父的填房本來就跟她的繼子們關係不好，聽說從你太祖父去世后，就一個人搬到尼姑庵自做自吃。這些年又是徵兵，又是戰亂，還有改朝換代，你不知道她，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你不用自責。」杜恆霜細細地寬蕭士及的心。
蕭士及愕然：「太祖母？你是說，我祖父的娘親？——啊？她還活著？她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嗎？」滿臉疑慮的樣子，斜睨杜恆霜一眼。
許紹的兩個庶女年前已經出嫁，不過嫁到很遠的地方，初二是不能回門了。
杜恆雪笑著走出去，來到院子里。
「哦。」蕭士及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我太祖父的填房。」說完又皺起眉頭：「為何我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杜恆霜和杜恆雪又上了蕭家的大車，往京兆尹府上行去。
許家的大公子許言輝不在家。他陪著他的妻子曾氏回娘家去了。
杜恆霜拍拍他的手，道：「這事兒咱們回去再說。那個太祖母不是你祖父的親生娘親，而是他的繼母。」
杜恆霜和方嫵娘都擺擺手，讓她自去。
方嫵娘抱著平哥兒和安姐兒，笑得合不攏嘴，拉著他們兩人來到裡屋，將自己準備的禮物都擺到炕上，滿滿地擺了一炕。
許言邦「哦」了一聲，撓撓後腦勺，喃喃地道：「這沒什麼的。就算不是你，看見一個大男人這樣欺侮女人，我也會出手的。」說完許言邦就後悔得要死，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瞧他說得都是什麼話！
想來想去，只有杜先誠有可能知道這種陳年往事。
「這個太祖母姓楊，她其實是你公公蕭祥生的繼祖母，也就是說，她是士及太祖父的填房，比太祖父要小十來歲，好像今年就滿五十了吧，我記得不清了。蕭家和我們杜家一樣，都是祖籍洛陽。蕭家太祖父當年生有好幾個兒子，士及的祖父是最小的兒子。這些兒子都是原配生的，這個填房楊氏嫁過來之後，並沒有生兒育女。蕭家太祖父去世之後，楊氏本來跟著大兒子住。可是不是她親生的孩兒，誰願意孝順她？她是個烈性子的人，受不了閑氣，就搬出去自住了。」杜先誠嘆口氣。
蕭士及「嗯」了一聲，卻不知道杜恆霜突然提起這樣一個人，是什麼意思？躊躇良
戰場上的同袍之情，有時候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近。
杜先誠大笑點頭：「一定一定！」笑完又對杜恆霜和杜恆雪感慨地道：「霜兒、雪兒，以後不要叫我爹了，就在人後也不要叫。叫習慣了，遲早在人前露出馬腳。」
「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龍香葉這死婆子從來沒有跟士及說過這件事。」杜先誠嗤笑一聲，伸直雙腿，雙臂往後一伸，抱著後腦勺靠到車板壁上，對杜恆霜和杜恆雪說起這件往事。
許言邦緩緩走到她身邊，看了看她單薄的身影，問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到屋裡去向火？我在這裏幫你看著他們就行。」
看著許言朝和平哥兒、安姐兒一起在院子里又跳又叫的滾雪球，堆雪人。
這一聲自自然然的「爹」，叫得杜先誠險些流下眼淚。他抬起頭，望著車窗外面空曠的大街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久違的淚意，細細地給杜恆霜講著其中的利害關係。
杜恆霜和杜恆雪都有些黯然，但還是聽了杜先誠的話，改口叫他「王爺」，跟他告辭而去。
「太……太祖母？！」杜恆霜和杜恆雪面面相覷，真沒想到杜先誠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往事歷歷在目，杜恆雪沉默下來。
平哥兒和安姐兒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見這麼多禮物，歡呼一聲奔過去，在炕上仔細擺弄清點那些玩具和吃食。
杜恆霜笑道：「回去我慢慢跟
杜恆霜深思道：「能夠安貧樂道，寧願待在尼姑庵里自力更生也不願依附別人，又不見錢眼開，聽上去確實不錯。」說著，也看著杜先誠笑。
杜恆霜極是好奇，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我只知道及哥哥的祖母，在他爹爹入獄身死之後，就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從來沒有聽說，及哥哥的祖母還有婆母在世。」
杜恆霜笑著輕輕推她一把，嗔道：「頑皮。」然後看向杜先誠，笑問道：「爹，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先誠就知道杜恆霜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對杜恆霜眨眨眼：「你先跟士及提一句。如果這小子還是榆木疙瘩不開竅，就讓他來找我，我來給他開開竅。」
杜恆霜一下子明白過來，一顆心頓時怦怦亂跳，想了又想，有些遲疑著問道：「……爹，那您知道那楊氏為人如何？」如果楊氏的人品也不好，她真沒有必要前門驅虎，後門迎狼。
杜恆雪不放心，對杜恆霜道：「娘、姐姐，我出去看著平哥兒和安姐兒。」又道：「言朝是個好鬧騰的，我怕他沒個分寸，惹惱平哥兒就不好了。」
「既然是太祖母，聽這輩份你們也曉得，是蕭大哥和龍香葉的祖母輩。」杜先誠嘴裏說的「蕭大哥」，當然是蕭士及的爹爹蕭祥生，也是杜先誠當年在高句麗戰場上結下生死之誼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