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44章 激化
這次祭祖要隆重得全洛陽和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才好。
待看見杜恆霜裏面穿著的青金綠小襖，緊緊地裹在杜恆霜凹凸有致的身子上，更是戳了龍香葉的眼睛，照頭又向杜恆霜啐了一口，道：「以後我不能穿綢緞穿皮裘，你也不能！以後我吃什麼，做什麼，你都要跟著做！——哪有婆母吃糠咽菜，兒媳婦享用富貴榮華的！說破天都是你沒理！」
梅香笑道：「謹遵侯爺吩咐。」又道：「曾太夫人說了，要跟老夫人一起住，不用給她另外準備屋子了。」
蕭士及的語氣讓知畫很是害怕，她瑟縮著躲到杜恆霜背後。
杜恆霜悵然頷首，送知畫出去。
在龍香葉面前，杜恆霜算是徹底明白了。她無論說還是不說，做還是不做，都是錯。
他們倆看見梅香捂著左頰，在龍香葉面前低頭不語。
蕭士及也忙擦乾腳，看著下人將銅盆端出去，只穿了皂鞋起身。
龍香葉越發惱怒。她自己不能穿綢緞，不能穿皮裘，身上只有一件絲綿襖子，披著梅香的夾棉披風，凍得直打哆嗦，更加見不得別人穿得好，穿得暖。
很快梅香焦急的聲音也傳進來：「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麼自己跑過來了？奴婢這不是給您取茶湯去了？」
幸虧杜恆霜的個子也不矮，蕭士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也就將將拖在腳邊而已。
龍香葉還要罵她，就聽見屋裡的丫鬟婆子一片行禮聲：「侯爺、夫人。」
杜恆霜低著頭，一聲不吭。
蕭士及「嗯」了一聲，看了杜恆霜一眼，大步走出去吩咐下人，然後去偏廳等著大當家進來。
心裏徹底輕鬆下來，起身道：「那你好好服侍吧。明天祭完祖，咱們就回長安。」想了想，為了寬梅香的心，蕭士及還是道：「回去我就跟夫人說，看看你是想除籍，還是想嫁府里的管事，任你挑。」
梅香忙過來行禮，道：「曾太夫人和老夫人還在祠堂呢。奴婢剛才去看過，曾太夫人說，還有半個時辰就夠了。」
梅香笑道：「那奴婢就多謝侯爺和夫人了。」
龍香葉呆了一呆，怒道：「胡說八道！你不要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我什麼時候咒他去死？——你才是天天咒他去死，你才好和你那不知廉恥的娘一樣，男人一死就攀高枝改嫁！」
「老大，你今兒一定要把那女人送走。她要在這裏，為娘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龍香葉拉住蕭士及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痛訴楊氏的各種惡行。
看見蕭士及進來，杜恆霜放下書，往被子里鑽：「你回來了？我要睡了。明日一大早就要起來祭祖。」又問蕭士及：「祭文讓人寫好了嗎？」
杜恆霜嘆口氣，連忙從床上起來，披上青綠色鑲暗金色襕邊的妝花小襖，繫上絲綿裙子，躋上屋裡穿的暖繡鞋。
知畫便明白蕭士及應該也是這樣勸大當家的，不由問道：「你有法子
與其費心費力還被埋怨，杜恆霜索性打算不再插手這母子間的事兒。
「我呸！我餓了一天，你給我喝茶湯？你是不是要餓死我？！」龍香葉更加憤怒。
杜恆霜已經收拾好屋子，坐在床上看書。
蕭士及一窒，躊躇良久，才緩緩點頭道：「既如此，你就好生聽曾太夫人的話。這裏的一切，都以曾太夫人為主。」
知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夫人……老夫人……您現在不能進去。等奴婢進去通傳……」
杜恆霜看了看知畫，已經是滿臉笑容，然後對蕭士及道：「我帶她過來，正是想讓你見見她夫郎。——聽說是那山寨的大當家。」還對蕭士及眨了眨眼睛。
蕭士及已經請了洛陽四品以上的官員過來觀禮。
蕭士及倒是笑了起來。看來這個曾太夫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幾分。
蕭士及只穿著鑲毛邊的深衣，杜恆霜卻是披著一件深棕色的猞猁皮大氅，一看就是男人的款式，肯定是蕭士及的大氅。
蕭士及回房，跟平哥兒和安姐兒玩了一會兒，打發他們去廂房睡覺，見杜恆霜還沒有出來，就轉身出去，去了娘親龍香葉住的院子，看見梅香在屋裡收拾東西，沒有看見龍香葉，就問道：「曾太夫人和老夫人呢？」
聽起來，和杜恆霜跟她說的話差不多。
平哥兒和安姐兒已經吃過晚食，在杜恆霜房裡玩耍。兩人坐在暖炕上，頭碰頭扎在一起，對著
「讓老大出來。他再躲著不出來，他娘就要被逼死了！」龍香葉尖利的聲音越來越高。
知畫笑道：「夫人放心，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來洛陽。再說，我跟夫人在洛陽住了那麼久，還是知道些輕重的。」
大當家嘿嘿笑道：「橫豎是好事，你就別多問了。大老爺們兒的事，說了你也不懂。你就好好給我養胎生孩子，以後咱也給孩子尋個好出路，總不能讓咱的孩子也當山賊。」
說著，蕭士及命人打熱水過來，隔著屏風跟杜恆霜一邊說話，一邊泡腳。
杜恆霜嗔道：「你聲音小點兒。我們知畫可是有身子的人，小心嚇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蕭士及和杜恆霜快步走到月洞門前的時候，就聽見啪地一聲響，有人挨了一巴掌。
龍香葉雖然捂著臉在哭，但是眼角的餘光一直盯著蕭士及和杜恆霜的一舉一動。
此時看見蕭士及還要用眼神向杜恆霜請示，心裏騰地一下升起一把火，唰地站起來，衝到杜恆霜面前，從她身上狠狠拽下那件猞猁皮大氅，裹在自己身上。
知畫看見這兩人的樣子，有些想笑，忙低了頭。
「啊？恭喜恭喜！」蕭士及愕然，可是瞥見杜恆霜瞪了他一眼后，連忙轉為欣喜，聲音也小了許多。
知畫上了停在蕭家老宅外面的馬車。
看見杜恆霜只穿著貼身的小襖，身姿更加窈窕，只
「走吧。」大當家一幅老實趕車人的打扮，坐上車就揚鞭往馬背上揮了一圈。
「都準備好了。你別操心了，累了好幾天，也要好好歇息歇息。過了明日，咱們就能回長安了。」蕭士及笑著道。他自己是慣常在外的，但是杜恆霜和兩個孩子都不習慣。還有龍香葉，以及妹妹蕭嫣然，都是滿臉疲色。
自從那次遇襲之後，杜恆霜還是頭一次在蕭士及面前露出這樣調皮的神色，看得蕭士及的心情也立刻好起來，甚至覺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看上去如同晴空萬里。
蕭家老宅里，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蕭士及點點頭：「一天沒有吃東西，還是晚上準備點兒熱湯吧。」
蕭家老宅的屋子都沒有浴房。杜恆霜晚上想沐浴，就只有讓下人炊熱水到裡屋，然後坐在木桶里浸浴。
大當家被人叫到蕭家老宅外院的花廳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
杜恆霜就對知畫道：「行了，沒事了。你們回去要小心一些，別讓人看見。」
杜恆霜輕聲咳嗽一聲，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在外面車上呢，你讓人悄悄領進來吧。」
梅香忙道：「夫人早吩咐了，先前也送過參湯過去。不過曾太夫人不許喝，換成熱的茶水了。」
「你夫郎也來了？怎麼不請他進來？」蕭士及一
蕭士及趕忙掀開帘子，讓杜恆霜先出去，自己跟在她後頭出來。
龍香葉回頭，看見是蕭士及和杜恆霜一前一後出來了。
蕭士及嘆口氣，扶著龍香葉的胳膊到牆邊的圈椅上坐下，道：「娘，這件事……」話沒說完，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杜恆霜。
兩人的話題剛說到對曾太夫人楊氏的安置問題，就聽見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特別是龍香葉哭泣的聲音，格外明顯。
蕭士及點點頭：「好生當差。」轉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這種事，關鍵是要朝里有人願意幫你一把。不然光靠我們一些打家劫舍的弟兄，能有什麼法子？」大當家滿不在乎地道，啪地一聲，又一鞭抽到馬上，趁著天黑之前出城去了。
杜恆霜腦袋往旁邊讓了讓，躲過龍香葉的唾沫，淡淡地道：「婆母這話說的，難道是要咒您自己的兒子早死不成？！」
杜恆霜不想太扎眼，便沒有出去，只是送她到二門上。
「……你聽聽，她是故意整你娘啊。不能穿綢緞，不能穿皮裘，還不能吃葷腥，只能吃素食。你娘我今兒跪了一天的祠堂，只早上吃了一頓飯，到現在滴米未沾，餓得頭暈眼花。老大，你就這樣看著你娘活活餓死嗎？」龍香葉哭得很是凄慘。
知畫忍不住問道：「侯爺找你說什麼了？」
蕭士及看見杜恆霜低垂著頭，並不看他一眼，只得抿了抿唇，低聲道：「娘，要不，等明天過了，咱們再仔細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