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368章 后招
諸素素翻了個白眼：「應該大概差不多或者也許是……」
而這個小世子，諸素素記得，身上並沒有什麼顯眼的胎記，甚至連後世孩子通常會有的臀部的青痕都沒有。
毅親王低聲道：「這件事不能聲張。不能讓別的人知道這件事。」
諸素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毅親王，深深地嘆口氣。——這就是差距吧。毅親王這種人，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自己是走一步，算一步，完全不是應該一個檔次啊……
現在這個時候，她自身都難保，當然沒法去關心這三個奶娘和她們的孩子。
焦奶娘、樊奶娘和喬奶娘興高采烈地應了，把自己的孩子交到丫鬟手裡，自己帶著家人往偏廳里去了。
毅親王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你先告訴我，這是不是我的兒子？」
那婦人的目光逐漸變得陰森，看著諸素素的背影漸漸走遠，突然大叫：「毅親王府搶……」
諸素素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不過仔細想想，奶娘跟小世子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下手的機會太多了。王府里下人多是多，但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盯著奶娘嗎？還不都是靠著對奶娘人品的信任！
諸素素苦笑。一個當爹的問自己這個外人誰是他兒子……
毅親王嗤笑一聲：「你說，在一般人看來，是奶娘換掉小主子，還是主子殺奶娘、奪奶娘之子更可信？」
過了一會兒，徐奶娘走到諸素素跟前，笑著行禮道：「諸郎中，我們在這裏已經得了很多好處，實在不敢再貪心了。——王妃的賞賜不敢領。我家在長安城外，我婆母想早些出城，晚了城門下匙，就出不去了。還望諸郎中體諒一二，讓我婆母先帶著孩子回去吧。」
徐奶娘完全傻眼了，看著毅親王殺氣騰騰的赤紅雙眸，兩腿一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大管事瞥見暈過去的一個人居然是小世子的奶娘，全身震了震，立刻明白出了什麼大事。
毅親王聽完諸素素的話，瞳仁猛然縮了起來，他細細想了想，還是問道：「那個孩子真的不是小世子？那誰才是我兒子？」
毅親王轉頭看向窗外，盯著每一個奶娘和她們的孩子
毅親王冷著臉走過去，手裡的磚塊再次舉起來，往徐奶娘頭上砸過去。
毅親王抱著孩子進了王妃的裡屋。
毅親王的兩隻手捏得骨節咔咔作響，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給我把孩子都帶走！——帶到東次間，把四個孩子都放在炕上，我挨個兒查！」
如果真的要掉包孩子，一定要先把外面的孩子弄到府里來。
毅親王從諸素素手裡抱過孩子，一邊走，一邊梳理自己的思緒：「這件事雖然有許多巧合之處，但也有不少人為的痕迹。我在想，也許背後那人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掉包的計策能夠成功。他謀划的，一直都是這個計策敗露之後，我的反應。他希望看到的，是我大發雷霆，殺人如麻，鬧得不可開交。他再躲在背後推波助瀾，見機行事，顛倒黑白，很快全大齊都會知道，我毅親王為了掉換自己有病的兒子，將可憐的奶娘一家殺光殆盡，並且奪了奶娘的兒子。」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奶娘的疏忽，也從炕上摔下來過。當時奶娘驚惶失措，給自己娘親回報的時候，居然把責任推到另一個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百口莫辯，被自己娘親狠狠責罰了一頓。自己那時候雖然小，可是也把這件事看在眼裡，記在心裏，最後跟娘親偷偷說了，娘親才把小丫鬟放了，後來找了個由頭，將奶娘送走。
不讓人知道，怎能達到威懾的目的？
諸素素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悄聲問道：「王爺為何要……」朝那兩個暈過去的女人努了努嘴。
咚！
徐奶娘話剛說完，諸素素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徐奶娘的那個家人已經對諸素素行禮道：「多謝諸郎中了，那我們就走了。」抱著孩子轉身就想走。
再說她們沒有盡到做奶娘的責任，當然要為之付出代價。
諸素素頓時想起來那個女人剛才叫的是「毅親王府搶……」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只要腦補一下，就知道，她要說的是：毅親王府搶孩子！
讓他們漸漸記得自己孩子的樣子，估計最快也要孩子再大一些，比如一歲之後。或者，如果孩子身上有明顯
「為什麼？」諸素素奇道。這兩個人大逆不道，不應該狠狠教訓她們，並且讓所有人知道，從而以儆效尤嗎？
所以因了徐奶娘的話，不僅王妃和王爺，還有那些陪著打下手的丫鬟婆子都已經先入為主，認為小世子是身子出了毛病，才瘦成這個樣子。
話一說完，諸素素就明白了毅親王的意思，身上更是冒出一陣陣白毛汗。
諸素素張大嘴。居然還有這樣一層意思。——那誰會想著毀掉毅親王的嫡長子呢？
那婦人有些遲疑地看了徐奶娘一眼。
四個奶娘，一下子帶進來四個孩子。
拉開門走出來，諸素素對著院子里的人笑道：「王妃要賞賜大家，你們先去那邊的偏廳等著。孩子先交給丫鬟，抱到東次間，王妃說要帶著小世子過去瞧一瞧他們。好歹也是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就這樣讓這些孩子走了，王妃很不忍心的。」
毅親王冷哼一聲，打個呼哨。
過了十天，身高沒怎麼變，體重卻直線下降。
「每個人的高矮胖瘦都不一樣，小嬰兒也是如此。有的小嬰兒長得快，有的長得慢。所以有的孩子胖得出奇，有的卻像瘦猴精。」諸素素給毅親王解釋：「我猜，掉包應該是發生在十天前，我來給小世子檢查過之後。」
而據這些奶娘說，這十天都是徐奶娘帶小世子，小世子這一陣子一直吐奶吐得厲害，經常哭鬧不止。徐奶娘沒法子了，今天才求王爺、王妃趕緊請郎中來給小世子瞧一瞧。
諸素素識趣地閉了嘴，沒有去追問到底會「留」在哪裡。
諸素素堅定地伸出胳膊，從那婦人懷裡將孩子幾乎是「挖」了過來，緊緊抱住，道：「沒關係，我們去東次間吧。」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孩子轉身就往東次間走。
「更可氣的是，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我兒長大之後，會永遠有人認為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到時候，不僅離間我們父子感情，傷我的心，更傷蘭舟的心。——幕後之人忒也狠毒了！」說到最後一句話，毅親王已經是咬牙切齒，聲音里充滿刻骨的仇恨。
是啊，這種事本來是
諸素素忙道：「喲，可別讓我難做啊。我只是個傳話的，做不了主的。你們就這樣走了，若是王妃怪罪下來，我可是要擔責罰的。」一邊說，一邊滿臉笑容地走下台階，來到那抱孩子的婦人面前，對著她伸手：「來，讓我抱抱這孩子。我剛還給他診過脈呢，真是個好孩子。」
而諸素素出的那個讓奶娘把孩子一起帶進來的主意，卻無意中衝破了這個阻礙。
諸素素漲紅了臉，啐了一口，壓低聲音道：「這人真是會顛倒黑白！明明是她們要掉換小世子，居然能栽到王府頭上！」
那兩個黑衣侍衛上前，從兜里取出麻核，塞到那兩人嘴裏，堵住她們的嘴，然後抖出一個巨大的布袋子，將兩個人裝了進去，扛在肩頭，跟著大管事匆匆離去。
她沒有說出來，在手心裏劃出筆畫，給毅親王看。
原因無他，因為這些做爹娘的，在孩子剛出生幾個月的時候，大概根本就不認得自己孩子生得什麼樣子。
諸素素有些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不敢看毅親王的眼睛。——若她不是身在其中，肯定會認為毅親王府奪奶娘之子更有趣一些……
毅親王冷笑道：「留當然要留，但是想留在王府？那是她們做夢！」
毅親王終於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若是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根本就說不清了。——你沒聽見剛才那女人叫的什麼話？」
諸素素打了個激靈：「……不會吧。」誰這麼惡毒啊？用這些孩子的命，來給一個謠言做背書？難道有什麼極大的利益，讓他們一定要這麼做？
諸素素就道：「我已經跟青竹說了，讓她封鎖院門。然後穩住了院子里的奶娘和她們的家人。王爺看看要怎麼做？」
不過，這四個孩子基本上比小世子要大一個月左右，如果真的要掉包，不是要找個跟小世子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嗎？
而一般大戶人家，後院管得鐵桶一般，連只不知名的蒼蠅都飛不出去，更別說從外面偷偷摸摸帶個孩子進來。
丫鬟婆子們抱著孩子往東次間走去。
院門推開，大管事帶著兩個黑衣侍衛走進來，對毅
「我們知道是她們起壞心，想掉換我的兒子。可是傳出去，外面那些人不明真相的人說不定會認為是我們想仗勢欺人，搶她們的孩子。再加上，我覺得這件事，不是這兩個女人能夠謀劃出來的。——她們背後一定有人。在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挑撥之下，就算是白的，也能給你說成黑的。就算你有理，也變成沒理。不得不防。」毅親王摸了摸鼻子，腳下將那塊石頭踢了一腳。那石頭骨碌碌滾到院牆邊上。
毅親王嘆口氣，問諸素素：「你看清楚了？」
毅親王瞥了一眼，不置可否，跟著諸素素一起來到東次間。
諸素素目送這兩個人離去，知道這個世上，大概就再也沒有這兩個人了，微微嘆口氣。
唯一有效的驗證親子關係的法子，在這個世間根本就沒有條件實現。
和王妃比，他見孩子的時候更少。
毅親王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就對諸素素道：「去王妃那裡。」
空曠的院子里，一塊巨大的影壁將院子分割出前後。
諸素素的腦子裡冒出「太子」兩個字。
這樣一想，毅親王這邊真是要百口莫辯，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一個活生生的孩子要瞞過眾多耳目運到戒備森嚴的毅親王府後院，從而達成掉包的目的，完全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讓奶娘也帶著孩子進來的話。
徐奶娘吭都沒吭一聲，額頭上被砸出一個大包，也跟著暈過去。
「這就是我的孩子？」毅親王看著諸素素手裡抱著的那個孩子問道。
如果真的想要掉包，有了奶娘們的這四個孩子，第一個難題很容易迎刃而解。
聽見有人進來，她一下子警醒地睜開眼睛：「誰？！」
諸素素低聲道：「床上的三個孩子，我仔細瞧過，應該沒有問題。不過，」頓了頓，諸素素又道：「若是王爺不放心，可以將他們在府里留上一陣子，等孩子大了，眉眼長開了，再細看看。」諸素素沒有提出「滴血認親」這個常見戲碼，因為她知道，這根本不能拿來驗證血緣關係。
那時候，小世子的一切數據正常，身高體重都長得飛快。
諸素素緊緊抱著
估計掉包這件事，只要能把孩子運進去，大概在深宅大院裏面還是很容易的發生。
毅親王指著暈過去的兩個女人道：「帶走。老規矩，黑牢。」
諸素素緊隨其後，深深地低著頭，兩隻手不斷揉弄自己的衣帶。
大概只有一個人。
徐奶娘忙道：「諸郎中，這孩子脾性大，休要吵著他。一哭起來沒完沒了，屋頂都被他吵塌了。」說話間，那孩子好像又哼哼唧唧起來。
東次間那個擋著隔板的炕上，躺著三個正呼呼大睡的嬰孩。
因為這件事最困難的就是第一步：把孩子運進去。
只有徐奶娘和那位中年婦人對視一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毅親王手裡抱著襁褓，看了看這三個睡著的孩子，又看看自己手裡的孩子，無奈地搖搖頭。在他眼裡，這些孩子真的長得差不多……
待看見是毅親王和諸素素，她鬆一口氣，笑著坐起來：「你們怎麼來了？——咦，王爺抱得誰的孩子？」
毅親王沒有多說話，扔掉手裡的磚塊，袍子一撂，追上諸素素。
王妃剛剛還在闔眼假寐。
諸素素深吸一口氣，跟著毅親王往王妃的月子房裡去了。
「遵命。王爺放心，都交給屬下。」大管事說完，往後一揮手。
她記得在後世好像有個皇帝，據說就是用女兒換得別人家的兒子。
在後面這個院子里，就只剩下假山旁邊的徐奶娘和那個中年婦人，還有諸素素站在對面的台階上。
沒有替代的孩子，掉包當然無從談起。
聽了毅親王的這個問題，諸素素嘆口氣，道：「這就是這件事的巧合之處。有一個奶娘的孩子，明顯是有缺陷的，他長得比正常孩子慢，而真正的小世子，很可能長得比一般孩子快。」
叫聲未完，毅親王不知什麼時候從她身後的假山處冒出來，手裡舉著一塊巨大的板磚一樣的東西，從背後砸在那婦人的脖子上，將她打暈在地。
諸素素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給了掉包計一個最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