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399章 螳螂
那車夫還是一動不動，伏在草從裏面，過了許久，等前面四個人的影子看不見了，才慢吞吞從草叢裡面爬出來。
幾個人琢磨著，也回了長安城。
蕭士及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過了許久，臉上才似笑非笑地道：「衛星峰可真是會給我找事兒。」又吩咐那個車夫：「你現在就去長安縣報案，就說，你昨日送客人出城，半路遇到劫匪，將車搶走，裏面的人都殺了，扔到了深潭底下，讓長安縣的縣官兒給你做主，派人去把咱們的車撈起來。——咱們這一趟，可是吃了大虧了。」
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說實話，若不是衛星峰親自出現，將那些黑衣人都下辣手殺掉，他們說不定還會真的認為是衛星峰下的命令。
衛星峰果然在長安城外等著，如願見到了他的兒子和女兒。
錚！
丹娘再一次搖頭：「你這又是何必呢？我說了不會打攪你，你也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結果，確實有人出現，但是這一次，卻是打著衛星峰的招牌。
衛星峰追上去，探頭往潭邊看了看，確信馬車和黑衣人都沉入潭底，才抹了一把汗，從小路折返回來。
丹娘聽見那聲響，撂開車簾一看，被那一隻還在晃動的長箭嚇得傻了過去。——怎麼還有人來追殺他們？！不是說大王山的山賊已經招安了嗎？！
衛星峰站在路邊，久久地看著大車遠去的方向，直到那車變成天邊的一個小點，才垂著頭，搭著手，轉身往城內走去。
他將手放在嘴邊，學了幾聲夜鳥的聲音。
那幾個人都是搖搖頭，道：「衛星峰將他們放在咱們柱國侯府的車裡，一起扔到水潭底下去了。」
第二天，蕭
丹娘大驚，怒道：「難道真的是你喪心病狂，派人來殺我們不成，還要親自來殺我們？！」
到了這個時候，丹娘只有相信衛星峰。
那車夫回頭，一句話還沒有出口，一聲響箭嗖地一聲射過來，正射中他身旁的車轅。這車夫反應倒還快捷，立刻裝作被箭射中的樣子，吭都沒吭一聲，直直地從車上跳下去，滾到路邊藏起來，盯著這邊的動靜。
結果那深潭底下通著另一條大河，大車連帶黑衣人的屍體，早就被暗流衝到大河裡去了，只在岸邊尋到一具馬屍，正是柱國侯府的馬。
果然沒過多久，嗖嗖嗖三聲響箭，如同變幻方位一樣，相繼從三個角度一一射過來，將剩下的三個黑衣人盡數射死。
兒子他還見過幾次，女兒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衛星峰苦笑，道：「我要殺你，什麼時候不能殺，還要這樣大費周章？」說著，撂開車簾：「你看外面。這四個人，都是我殺的。——從你們一出長安城，我就跟著你們，很是擔心會出意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也一直在打你們的主意。只是他們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衛星峰無法，眼望著丹娘上了柱國侯府的大車。
後面的三個黑衣人立刻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看著四周：「誰？出來！——藏頭露尾，不算英雄好漢！」
那黑衣人慘叫一聲，從車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死了過去。
那縣官見是柱國侯的門人，恨不得把那車夫當祖宗供著，問清楚了車上都有
柱國侯府的大車載著丹娘和她的兩個孩子很快就到了長安城外。
那一直悄悄尾隨著衛星峰的崔家人眼見到他回了自己的宅子，才松泛下來，回去復命，就沒有看見他走了之後，衛星峰又換了身衣裳，悄悄從自家宅子的後門溜出來，往長安城外飛奔過去。
丹娘帶著兩個孩子一路顛簸，走了快兩天，又來到大王山的地界兒。
沒有跑多久，就聽見轟隆的水聲。
送兩個孩子上了車，衛星峰再一次對丹娘道：「你真的不想留在長安？——我已經買下一所小宅子，寫了你的名字。只要你留下，你就可以帶著孩子住進去。」
丹娘挑了挑眉，搖頭道：「不，我不會等你。——我會好好帶孩子長大，但是，你現在已經無權管我了。」
爹爹？！
原來人家不是被嚇破了膽子，人家是早就知道這母子三人是硬點子！
衛星峰的眼圈都紅了，他也是緊緊拉著兩個孩子的手，怔忡一會兒，才對丹娘道：「……你等我。」
拉車的馬痛得驚跳起來，瘋狂地拉著馬車往前面跑去。
那人卻拉下自己蒙面的黑巾，啞著嗓子道：「……是我，丹娘。」
衛星峰將地上死去黑衣人的屍體搬上了馬車，然後將馬車駕著，偏離了大路，往旁邊的一條小徑行去。行了一小段路，衛星峰從車上跳下來，拔出黑衣人身上的匕首，往那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刀！
很快又有幾個人從林子里鑽了出來，幾個人一碰面，就壓低聲音道：「趕緊回去報與侯爺知曉。——這衛星峰，端得
崔家知道之後，發現自己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回來，特意派人去查看一番。查看之後，都以為那些人在追殺丹娘母子的時候，不小心一起墜入深潭死了，覺得正好，連滅口都不用了，便心安理得地將此事放下，開始為六月初六衛星峰和崔盈盈的大婚做準備。
兩個孩子哆哆嗦嗦躲在車裡面，捂著眼睛耳朵，不敢看外面的情形。
上一次，她就是在這裏遇到山賊，很是心有餘悸，就對前面趕車的車夫道：「這位大爺，我們能不能在這裏歇一晚上，明日再走？」
卻忘了剛才那個被射死的同伴，根本就是被一箭射中胸口而死的。
他也想看看，先前扮作山賊追殺丹娘的那些人，會不會再度出現。
「你待如何？」丹娘狐疑。既然這些人能找到他們一次、兩次，自然就能找到他們第三次……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都是又驚又喜。——這就是他們在長安城做官的爹爹！
車下的黑衣人見狀，馬上舉起大刀，道：「你既然不識抬舉，我們就不客氣了！」說著，就要衝上車轅。
卻是衛星峰！
找到依然惶恐不安站在路邊的丹娘母子三人，衛星峰從丹娘身上接過沉甸甸的包袱，一手一個拉起兩個孩子：「走吧，我帶你們回家。」
「爹，你一定要記得回來啊！」大兒子對衛星峰的印象還是有一些，很快熟悉起來。
「衛星峰這人，實在不容小覷……」蕭士及沉吟著，又問道：「那死去的黑衣人，你們覺得是誰派出來的？」
衛星峰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但是你們留在長安，我能保證這些人不會再找到你們。」
衛星峰深吸一口氣，
他們背靠背站著，滿以為這樣就不會被背後的冷箭射死。
丹娘只好扯開嗓子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謀財害命！」
他們沒有想到，殺幾個婦人小孩這樣艱難！
衛星峰摸摸大兒子的頭：「一定，爹一定會回去看你們。」
丹娘從車裡面爬過來，衝車外頭瞧了瞧，果然看見四具黑衣人的屍體，一時噁心得要吐。
月亮升起來，一路灑下銀白的月輝，將他們四個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車外傳來幾個男人放肆的叫喊聲。
她背上包袱，再次拉著兩個孩子下了車。
丹娘咬咬牙，忍著淚意，道：「這是你們的爹爹。」又向衛星峰道：「這是老大山澤，這是老二婉瑩。」
那車夫應了，拿著柱國侯府的帖子就去了長安縣衙，按照蕭士及的吩咐，將狀紙呈上。
丹娘看了看滿臉希翼的衛星峰，又回頭看了看兩個嚇得失了魂的孩子，還有車外兩次遇到的黑衣人，終於軟了下來，喃喃地道：「……留在長安，他們就不會來殺我們了嗎？——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要殺我們？！」
上一次追殺丹娘的那幾個黑衣人，這一次死活不肯來。
現在的情況表明，不是衛星峰的主意。——那到底是誰要殺丹娘母子呢？
小女兒婉瑩還是有些怯生生地，只是看著衛星峰笑，抱住丹娘的手，將小小的身子扎在她身側，只是偶爾露出小臉，悄悄地打量衛星峰。
這一次，卻是直接射中最前面那個已經爬上大車的黑衣人胸口。
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是將近黃昏時
沒了黑衣人的屍體，當然無從追查，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左牡丹！帶著你的小崽子出來吧！——你男人說了，如果乖乖出來，就給你留一具全屍！」
「爹！」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叫了他一聲，拉著他的手，很是依依不捨。
衛星峰忙道：「我跟你說過，有人要你們的命。你們回去的話，肯定是死路一條。——丹娘，還是不要走了。留下來，留在長安。我……我不會打攪你，我會把你當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
那馬拉著馬車，還有車裡面的黑衣人屍體，直直地縱入深潭……
這一次來的都是新人。他們原以為這一趟差事容易至極，還在嘲笑上一次那幾個人被嚇破了膽子……
雖然只是一條小路，但是前面的路還算通暢。
丹娘頓時心急如焚。
又一聲響箭傳來。
還是如同和上次一樣叫「救命」？！
趕車的車夫面無表情地揚鞭一甩，拉車的大馬長嘶一聲，拉著大車隆隆上路了。
車夫還帶著長安縣衙的衙差去那大王山附近的深潭，企圖將大車和車裡的黑衣人屍體打撈起來。
原來這幾個人，是柱國侯蕭士及派來跟蹤丹娘他們一行人的。
兩個孩子依偎在丹娘身邊，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這男人為何這樣奇怪的看著他們。
丹娘在車裡緊緊抱著兩個孩子，並不知道車外發生什麼事。
車簾唰地一聲被拉開，露出一個黑衣蒙面人的頭，跟剛才那些黑衣蒙面人一模一樣，丹娘又要嚇得尖叫。
衛星峰四下看了看，見並沒有人過來，天色也漸漸黑暗，就道：「我自然有法子，讓他們再也不會找你們……」說著，衛星峰示意丹娘帶著孩子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