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00章 備嫁（上）
「大哥請說。」
這個浩大的聲勢，直追當年太子妃崔真真出嫁時候的氣勢，就連真正的公主都要相形見絀。
崔大郎琢磨半晌，也道：「也只能這樣了。我們崔家，雖說是上千年的士族門閥，但是現在得用的人實在太少了。而且陛下實在看我們不順眼……」
穆夜來忙攔著她道：「公主殿下，仔細傷了手。——跟這些下人置氣做什麼？咱們出去逛逛？聽說流光閣新來一批好樣式的首飾頭面，公主殿下去挑一挑，看看有什麼喜歡的？」
崔三郎咬牙切齒，臉色都變得青紫，低聲道：「這個仇，我們清河崔家一定會報！」
「你是崔家的嫡系，他當然不敢把你怎樣。但是不代表他下面那些狗，不出來咬你兩口。——你忘了自己的胳膊是如何斷的？」崔大郎指了指崔三郎的兩條胳膊。
那一天，穆夜來過來看首飾的時候，崔家三房快要出嫁的二小姐崔盈盈也在這裏。穆夜來明明是看著崔盈盈看上那條鏈子的。還放下三成定金，言明大婚前一天來取，讓他們趕緊把那條鏈子重新炸一炸。
諸素素如今是要嫁給國公爺，自然是越華貴越好。不過那條嵌寶鑲珠的項鏈，她嫌太華麗，自覺壓不住，就沒要，才擺到流光閣里，被崔盈盈一眼看中。
千金公主聽了，也來了興趣，笑著道：「聽夜來這麼說，我也有些興趣了。掌柜的，快拿來我瞧瞧。」
柱國侯府里，杜恆霜這些天過得還算消停。
隨著崔盈盈和衛星峰大婚時日的逼近，長安城裡近來熱議的話題都是圍著這件事打轉。
崔三郎笑了笑：「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從眼下來看，他們應該是知道了
蕭士及派出去跟蹤的人，都是他從朔北軍中帶回來的人手。實打實做過斥候的，當然不是崔家這些下人能比擬的。
穆夜來想了想，給千金公主和掌柜都描述起來：「……是一條一尺來長的鏈子，有二十多個赤金小圓球串成的，每個赤金球上還有十來個小金環，另外嵌著十顆大小一樣的珍珠，真是上好的珠子，珠光極盛，不是一般的珠子可比。我瞧著就像是西域的樣式，還專門問了你們這裏的人，說就是波斯工匠做的。那鏈子下方居中有一個大圓的赤金環，上鑲著一塊極好的雞血石，雞血石四周除了嵌有珍珠，還有幾塊難得的青金石，品相上佳。雞血石下方墜有一塊沉甸甸的海藍寶，藍翠晶瑩，璀璨奪目，令人不可逼視。」頓了頓，穆夜來又道：「這樣的鏈子，只要看一眼就忘不了，更何況我還拿在手裡好好端詳過一番的。」
「如果那母子三人還沒死呢？」崔大郎還有些擔心。
崔三郎無所謂地道：「沒死又怎樣呢？等他們能出來的時候，大概盈盈的兒子都生了，到時候，就讓衛星峰去頭疼吧。——我們也正好能轄制他，讓他別以為娶了盈盈，就可以萬事大吉，高枕無憂了。」
沒想到穆夜來手鏈是收了，卻還是在千金公主這樣的主
因這流光閣，本來是杜先誠創下的產業。杜恆霜嫁入蕭家的時候，被方嫵娘都給杜恆霜當做嫁妝帶入了蕭家。現在是杜恆霜的陪嫁鋪子之一。
「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兩面都不靠，你就不擔心嗎？」崔大郎對崔三郎問道。
掌柜的眼角跳了跳，訕笑著道：「穆三小姐哪裡話？我們所有的新樣式都在這裏了。」
崔大郎也知道是這個原因，嘆口氣，捋了捋自己的下頜短須，道：「所以咱們家，真是需要人才啊。衛星峰這種人太少了。——沒想到，那女子居然落到柱國侯府手裡。你說，柱國侯府到底知不知道她跟衛星峰的關係？」
崔大郎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道：「有件事，大哥跟你商議商議。」
穆夜來溜了一眼掌柜擺出來的首飾，笑著問道：「我記得你們這裏新來的首飾里，有一樣從波斯來的赤金嵌珍珠掛雞血石海藍寶吊墜的項珠，怎麼沒有了？」
比如崔大郎和崔夫人，心裏還是有幾分疑惑。
雖說崔家開始忙著崔盈盈和衛星峰大婚的事兒，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心安理得，就不得而知了。
崔大郎笑著拍拍崔三郎的手：「三弟，這話在大哥面前說無妨，就連在下人面前，都不要這樣說。——若是傳到那位耳朵里，他才是真正睚眥必報的人。到時候，何必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天，穆夜來又被請到公主府，看見千金公主正拿著馬鞭大發脾氣，好幾個宮女被她抽得身上臉上都是紅印子。
諸素素定了今年八月初八出嫁，如今也在趕著準備自己的嫁妝，同時也照顧杜恆霜的身
千金公主對首飾衣裳沒有以前的興趣大，此時拉著穆夜來的手，滿心的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只好被她拉著上了車，出去外面的流光閣看首飾去了。
千金公主駕到，流光閣的掌柜當然是親自相迎，將流光閣最近的好首飾都擺出來給千金公主挑選。
一聽是崔二小姐定下的，千金公主頓時興頭更大了，拍了拍桌子道：「讓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她不過是付了定金，又沒有買走，你藏著掖著做什麼？！」
崔三郎把玩著兩枚羊脂玉球，冷笑道：「大哥，您還看不出來嗎？——這件事，絕對是柱國侯府下的手。我也有派人盯著柱國侯府，知道他們除了派車送那母子三人回鄉，也另外派人跟著車。只可惜，我們的人，到底不是柱國侯府軍中斥候的對手，最後跟丟了。」
崔三郎這才放心，又跟崔大郎商議了一些別的事情，才送崔大郎出去。
「咦，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怎麼不去拿鏈子？」千金公主催促那掌柜的。
崔三郎聽見這話就火大，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恨恨地道：「大齊初立的時候，若不是大哥出來幫那狗皇帝打理朝政，下面的人如何能這麼快就歸順大齊？他的江山如何能坐得這樣穩？如今他的位置坐穩了，就想狡兔死，走狗烹，沒那麼容易？！」
什麼崔家二小姐的大婚禮服是什麼料子啦，還有說崔家的嫡女一出生，崔家的綉娘就開始給她們綉嫁衣啦，一件嫁衣綉了十幾年，可見珍貴得不得了云云。
千金公主近來心情很不好，在自己的公主府動輒翻臉發火，嚇得府里的宮女內侍每天都是人心惶惶，越發對穆侯府的三小
杜恆雪如今是柔嘉縣主，本來住到了海西王杜那茲，也就是杜先誠的王府裏面。因杜恆霜又有了身孕，現在也有七個月了，杜恆雪就搬了回來，還和諸素素一起住在百草堂，照顧杜恆霜的身孕。
「真的都在這裏了？」穆夜來走過去，在那一堆鎏金嵌寶的首飾里划拉划拉，搖頭道：「不對啊。我前幾天來，還見到那條項珠，實在是精緻典雅，貴氣十足。我還說，這樣好的項珠，只有千金公主才配得上呢！」
那掌柜的額頭冷汗涔涔，擦著汗問道：「……穆三小姐能不能說詳細點兒，到底是什麼樣兒的項珠？也許小老兒是年紀大了，眼花，一時沒有從庫房裡面尋出來。」
掌柜的知道不妙，忙道：「公主殿下息怒，小的現在就去匠工那裡瞧一瞧，看看炸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就取來給公主過過目。」說著，一溜煙出去，一邊去匠工房看貨，一邊讓人去柱國侯府給杜恆霜傳信，同時把穆夜來收了手鏈還拆台的事兒也一起報了上去。
丹娘的事，是崔三郎一手把持的，崔大郎還是有些擔心。
龍香葉一直還算老實，跟著楊氏在慈寧院守節，就是有幾次鬧著要讓她娘家人進來說說話，都被蕭士及派人擋了。
首飾行話說的「炸」，就是有些顯舊暗沉的金銀器物，要用淬火加工的法子使它重現光澤，叫作「炸」。
杜恆霜也忙著參詳，從床上的鋪蓋，到身上的嫁衣，還有大婚的首飾、蓋頭，一樣樣精心過目，甚至還把鋪子里新進的貨讓諸素素先挑。
那條鏈子的產地確實是波斯，但是他們卻不是從波斯弄
「我想，等盈盈和衛星峰成了親，我就上表辭官，然後帶著崔家三房大部分回清河祖籍。——崔家在朝堂的勢力，能交給衛星峰的，就交給衛星峰。不能交的，就自然散了吧。總之，『崔半朝』這個稱呼，我們實在是當不起了。」崔大郎有些意興闌珊地道。
掌柜的一咬牙，只好實話實說，道：「回稟公主殿下，那條項珠已經被崔家的二小姐定下了，匠工們正在重新過火炸，好給崔二小姐大婚的時候佩戴。」
蕭泰及每日里閉門不出，就在家裡幫著帶孩子。
崔大郎猛醒過來，笑著道：「也對。我是這陣子太累了，居然沒有你想得周到齊全。這樣吧，我再撐兩年，等衛星峰的位置再提一兩級，我再考慮辭官。」
衛星峰那兩天正好休沐，伺候他的人沒法在內院一直盯著他，所以並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家。只知道他終於在家裡下人面前露面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去衙門的時候。
「我們清河崔家難道還怕了他？！」崔三郎很是不虞。
因穆夜來也在這裏，掌柜的事後還專門給穆夜來送了一條赤金鑲青金石和紅寶的手鏈，希望她不要在外面張揚這條鏈子的消息。
掌柜的實在忍不住，怨恨地掃了穆夜來一眼……
崔三郎忙阻止他：「大哥別說這樣的喪氣話。既然籠絡了衛星峰這樣的人手，兵力指日可待。只要有他在外面這邊，大哥就沒有必要這樣灰心。」頓了頓，又道：「就算要辭官，也觀望一陣子再說。衛星峰才進我們崔家門，就算把我們的人手轉到他手裡，也要讓他適應一段時間。總不能一成親，就要擔大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