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02章 聚首
諸素素咽了一口口水。——做女人生意，就是掙錢啊……
朝雲公主見狀，也悄悄跟在安子常身後，進了裏面的貴客屋子，悄悄站在牆角。
幾個人正要往貴客房裡行去，就聽見後面又傳來一個聲音：「掌柜的，你們怎麼做生意的？不是已經答應賣給我了？如何又要賣給別人？——我下了定金了！定金你懂不懂！」
諸素素笑著飛了個媚眼，故意嬌聲嬌氣地道：「公子……這樣不好吧？奴家還沒有嫁人呢……」
穆夜來的眸子黯了黯，默默低下頭，又給杜恆霜磕了一個頭，才撐著手，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千金公主身邊。
崔盈盈不屑地搖搖頭：「我去見千金公主做什麼？又不是她做生意，是你做生意。——我只問你，這項珠，我今天就要帶走。來人！把剩下的兩千一百兩金子抬進來！」
朝雲公主站在台階下，眼睜睜安子常和諸素素走入流光閣。
安子常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是誰，心裏一緊，面上還是淡淡地道：「誰家的狗沒有拴好？在外面到處亂跑亂吠。」一副很是不屑的樣子。
諸素素明顯察覺到安子常對那個蒙面女子的感情有些不一般，十分好奇地湊到安子常身邊，輕輕捅了捅他的胳膊，又往朝雲公主那邊努努嘴：「……那是你的老相好？」
穆夜來心裏一喜，正要感謝杜恆霜的寬宏大度，杜恆霜卻又道：「不過，你若是再在人前做出一副是我不讓你進門，你才要出家做女冠的樣子，可別怪我不客氣！」
上一次，還是去年臘月里的時候，正是朝雲公主為了追殺安子常，帶人襲擊了諸素素住的小院子。
崔盈盈瞪著眼睛，看著安子常跟那低賤
黃澄澄的金光簡直要閃瞎屋裡眾人的眼睛。
諸素素掙扎著從安子常懷裡下來，皺著眉頭也看了一眼地上的羽箭，嘟噥道：「雖然射不死人，可是嚇得死人。——是誰乾的啊？讓姑奶奶知道，幾鞭子抽死他……」
話沒說完，安子常已經對那掌柜道：「她們在哪裡？帶我們過去。」
安子常眉峰緊蹙，瞪了朝雲公主一眼：「隨便你。——若是惹出禍事，可沒人理你。」說著，轉身走回到諸素素身邊。
聽見那羽箭的嘶嘶聲，安子常抱著諸素素，迅捷地轉個圈兒，挪到車后，躲過了那支羽箭。
正是崔盈盈的聲音。
安子常沒有多看崔盈盈一眼，卻看見了站在崔盈盈旁邊不遠地方的朝雲公主，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他不由自主走過去，拉著她的胳膊，沉聲道：「你來做什麼？——你給我回去！」
一個矇著面紗，穿著胡服的女子，手持一張精巧的小弓箭，從角落裡面走了出來。
安子常背著手，從大車後面轉出來，衝著一個角落冷冷地道：「出來吧！」
箱子打開，裏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壘壘金磚。
諸素素跨進流光閣門檻的時候，突然回頭，衝著朝雲公主做了個鄙夷的眼神。
安子常話音未落，一支羽箭挾著風聲破空而來。
「來，要不要我抱你下來？」安子常回身撐著車簾，笑眯眯地問著車裡面正要下車的諸素素。
那女子聽見安子常諷刺挖苦的話，本來快要氣炸了，可是轉眼看
流光閣門外，又來了一輛柱國侯府的大車。
安子常爽朗大笑，手一伸，就把諸素素從車上拉下來，正好落在他懷裡：「小娘子，嫁了人才不能讓別的男人抱啊。趁現在沒嫁人……」
諸素素在旁邊笑得彎了腰。——這個安子常，真是毒舌到罵人不帶髒字，卻盡得風流！
這個輪廓，跟自己好像有些相似……
諸素素會意，挽著安子常的胳膊道：「咱們去看看？霜兒不知遇到什麼麻煩？」
梨花帶雨的面龐，強作鎮定的神態，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可憐又堅強的小娘子，為了維護自己那少許的尊嚴，在一個盛氣凌人的惡毒大婦面前低下了高貴的頭。
諸素素惱得一把將安子常推開：「死安子常！再噴我小心我噴你啊！」
流光閣的掌柜認識諸素素和安子常，忙迎了上來，滿頭大汗地道：「見過安國公、諸郎中。」說著就訴苦：「你們可來了，我們夫人在裏面跟千金公主和穆三小姐談事情呢。」還對諸素素做了個求救的手勢。
掌柜的在旁邊看安子常和諸素素，也看得眼睛都直了。
聽見崔盈盈的催促，掌柜的才苦著臉道：「崔二小姐，您看，要不要跟千金公主商議商議？她就在裏面，我帶您老進去瞧瞧？」
車簾掀開，卻是安國公安子常從車上先跳下來。
這話將安子常嗆得頓時咳嗽起來，噴了諸素素一臉唾沫。
諸素素嚇得緊緊抱住安子常的脖子，緊張地問道：「怎麼回事？又有人來刺殺你了？」
安子常跟她的糾葛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到底是誰欠了誰，誰負了誰，都是一
安子常摸摸她的頭：「別怕。」瞥了一眼落在身旁地上的羽箭：「沒事，那羽箭被削了頭，射不死人的。」
杜恆霜挑了挑眉，往旁邊讓了一步，不想接受穆夜來這一跪。她啟唇，淡淡地道：「如此說來，我還是錯怪於你了。」
諸素素見那女子被安子常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高興萬分，得意洋洋地挎著安子常的胳膊，一副「這個男人是我的我的我的」的囂張樣兒。
「不好！」諸素素一口回絕他，故意做出「含情脈脈」的眼神，盯著安子常絕美的側臉：「還有兩個月就要大婚了，人家一直挑不到合適的首飾。今兒你好不容易有空過來看我，一定要幫我去挑。——親自去挑。」將「親自」兩個字咬得重重的。
掌柜和安子常、諸素素三個人一齊回頭，看見清河崔家三房的崔二小姐崔盈盈帶著兩個侍女進了流光閣。
「我有指名道姓嗎？——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好不好？」安子常抱起胳膊，說的話更加讓人受不了，可是他看向那個女子的眼裡，卻有些焦急。唇角往一旁撇了撇，暗暗做出「快走」的唇語。
因這個眼神，讓朝雲公主腦子一熱，跟著也走上台階，往流光閣里走去。
「是！」穆夜來抬起頭，堅定地答道。
掌柜愁眉苦臉地道：「您稍等，我進去問問我們東家。」
門外離開進來幾個崔家的大漢，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放到流光閣的大堂上。
「東家？你們東家在這裏？——讓他出來見我。我倒是要問問他，他是怎麼做生意的？做生意講『誠信』二字，他呢？哼！」崔盈盈說著話，跟著那掌柜往貴客屋裡走。
穆夜
安子常無奈，只好挽著諸素素的手，目不斜視地從那矇著面紗的胡服女子身旁走過，一邊走，一邊很是心急。
過了這麼久，朝雲公主才再一次感受到安子常不同尋常的關切之意，心裏又酸又苦又甜，竟是五味雜陳，怔了半晌，方甩了袖子道：「我來買幾樣首飾，不行嗎？——人家打開門做生意，你可別斷別人的財路。」
嗖！
安子常忙掏出帕子，細心地給諸素素擦臉，一邊擦一邊含笑道：「喲，是我的不是，可別生氣。回頭，我給你買個大花冠，十足真金的那種，給你賠罪好不好？」
揚起下頜，看也不看穆夜來一眼，冷冷地道：「既如此，你為什麼不嫁人？還縱容你家人將那件事傳得滿城風雨？穆三小姐，別打量別人都是傻子。你想什麼我確實不知道，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卻樁樁件件都指向一個目標，就是你想嫁給我丈夫。」說著，杜恆霜又掩袖低笑：「哦，不對，我說錯了。我又沒死，你如何能『嫁』給我丈夫？——做妾只能用『納』，或者『買』。請問你想用哪個字？」
杜恆霜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不想再跟她糾纏這個話題：「其實你嫁不嫁人，跟我沒有關係。」
安子常回頭看著諸素素，問道：「一定要今天來流光閣？
諸素素本來想就勢發火，可是一聽又能「敲詐」安子常，立刻轉嗔為喜，道：「你說的啊……是在今天要買的大婚首飾之外，再給我買個花冠。我要『蝶戀花』的那種頭飾花冠。上次在這裏見著了，我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著覺，實在是太美了，簡直是巧奪天工！」嘮嘮叨叨向安子常表明她對那個花冠的志在必得之意。
掌柜忙道：「請跟小的這邊來。」
杜恆霜瞪著穆夜來的面龐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她的面龐看上去有些熟悉。——大大的眸子，高挺的鼻樑，尖尖的下頜，只是清減許多，本來是鴨蛋型的臉，現在變得有些尖尖的。
杜恆霜緩緩回頭，低首看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穆夜來：「這麼說，你是打定主意不嫁人？」
諸素素和安子常忙跟了上去。
這個矇著面紗的胡服女子，正是前朝大周德禎帝的小女兒朝雲公主。
「安大公子好身手，抱著個這麼胖的女子，還能旋轉自如，真是難為你了……」那女子不無刻薄地說道，一雙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安子常。
憑心而論，安子常不想朝雲公主死。因為他殺了她父親，幫助別人奪了她家的江山。因為他，朝雲公主的命運從天上落到地下，後來又因他燒了德禎帝的行宮，朝雲公主的臉也因此被燒毀了一半。所以對於朝雲公主，他總有些說不出口的內疚。
那女子果然被氣得不輕，惱道：「你罵誰是狗？！」
「……柱國侯夫人，是，我是心悅柱國侯，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拆散你們，更沒有想過要嫁給他。我知道他有妻有子，縱然我家裡逼我，我都是不肯的。」穆夜來淚如雨下地向杜恆霜求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