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10章 好戲
這裏的下人，目前多數是衛星峰的人。崔盈盈雖然帶來許多陪嫁的下人，但是按理，她還沒有嫁進來，她的陪嫁，暫時不能在崔宅理事。只有等崔盈盈嫁了之後，接過後宅主持中饋的權力，才能把自己的陪嫁安插進去。
他們面前的南牆上，掛著一個大紅描金的「囍」字。「囍」字下面的香案上，供著衛星峰爹娘和祖宗的牌位。
萬貴妃也笑，道：「不管怎樣，既然歡兒要試一試，陛下還是給她這個機會吧。再說了，以後的日子過得是好是壞，也看各人本事。退一萬步說，若是過得不順心，咱們再和離也就是了。」
結婚這種事，跟出疹子一樣，總是要出一次才甘心的……
聽見那人的叫喊，衛星峰的眉梢跳了跳，但是強行按捺住自己，不要回頭看，用眼神對那司儀示意略等一等。
今日崔盈盈出嫁，是跟衛星峰在正院的中堂拜堂成親。
杜恆霜探頭往外看去，卻看見一個內侍捧著一個杏黃色的捲軸，大步往中堂上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同樣穿著大紅嫁衣、矇著紅蓋頭的女子，這女子身後，還有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宮裝少女，再後面，是一群甲胄炎炎的軍士，虎視眈眈地看著喜堂。
第二天六月初六，是個大好的晴天。
千金公主想了想，突然福至心靈，含笑道：「她跟衛星峰訂婚在先，兒臣有父皇賜婚，這樣看來，當然是不分先後，無謂大小。但是，我們兩人年歲有別，兒臣比她痴長几歲，自然兒臣是姐姐，她是妹妹！」
「陛下，這怎麼可以？！——我們歡兒是公主，怎能這樣倉促？嫁妝、儀仗、還有駙馬府，都沒有籌備，怎能說嫁就嫁？！」萬貴妃本來以為，就算永昌帝出了賜婚的旨意，也要籌備個一年半載，才能讓千金公主出嫁。
「……再說，就算嫁得不好，兒臣也可以跟他和離……」支吾半天，千金公主又紅
「好！」永昌帝拊掌贊道：「你嫁過去，若是能一直如同現在這樣心思敏慧，朕也不會為你擔心了。——你要記住，既然嫁入衛家，衛星峰是你的丈夫，你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全在他一人身上，他是你唯一需要看重的人。別的人，不管怎樣，都不要她們跟一般見識。」這是在囑咐千金公主，不要主動找崔盈盈尋釁。
永昌帝看了萬貴妃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嫁給衛星峰那寒門庶族出身的小子，還要跟人並嫡，你還想要駙馬府？！」
衛星峰只好把兩邊的牆壁都開了角門，讓下人可以白天來他的宅子當差，晚上回隔壁的宅子住宿。
永昌帝愣了半晌，笑著道：「若不是崔家嫁女，朕是不會答應你的。」說著又道：「若是一般百姓家女子嫁人，朕萬萬容不得你去胡鬧！」
永昌帝便叫他起身，如此囑咐了一篇話。
不過千金公主是又驚又喜，而萬貴妃卻是又驚又怒。
「……陛下要將公主賜給微臣為妻？！」衛星峰簡直是驚喜交加，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但是很快又嚇得冷汗淋淋，俯首下拜，結結巴巴地道：「陛下，微臣……微臣……已經跟崔氏女有婚約了，明日就要大婚……」
衛星峰的事兒，杜恆霜跟她說過，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因為丹娘不想別人知道。
衛星峰雖然看重崔家的權勢，但是還不至於貪圖崔家的家財，再說他這些年在長安做官，也積攢了一筆小小的錢財。這一次，傾盡全力買了一個四進的宅子，當做新婚之所。
那司儀會意，點頭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千金公主抿嘴一笑，頷首道：「兒臣遵旨。」
永昌帝笑了笑：「你既然嫁了過去，就要跟崔家二小姐並嫡，你可知道要如何跟她相處？」
萬貴妃心裏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是無論永昌帝還是千金公主都
大齊的婚禮是在傍晚舉行，所以又叫昏禮，黃昏的昏。
所以衛家和崔家的下人，都把衛星峰買的宅子叫正院，崔盈盈陪嫁的兩邊宅子，分別叫東院和西院。
內院裡頭，怎麼可能存在真正的「不分大小」呢？——娥皇女英還分了姐妹呢……
永昌帝哈哈大笑，道：「當然不會不給嫁妝。」說著，對萬貴妃道：「你去準備，等她拜堂之後，再把嫁妝送過去。——在拜堂之前，你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崔家是一定要瞞著的。
永昌帝哈哈一笑，道：「不用讓你為難，朕賜婚，讓公主跟崔氏女並嫡，既能讓你不失信于崔家，又能全公主之願，你可願意？」
但是這一招好像已經不太好用了。
永昌帝看了千金公主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你想嫁給衛星峰，朕成全你，但是你也要聽朕的安排，明日跟崔盈盈一起拜堂成親，你可願意？」
崔盈盈的嫁妝早些天就抬到了衛家的新宅子。她的嫁妝太多，將衛家四進的宅院幾乎堆得滿滿當當。
千金公主眨了眨眼，思忖半晌，遲疑著道：「兒臣與她姐妹相稱？」
衛星峰迎娶崔家嫡女為妻，來的客人自然囊括了長安城剛剛崛起的新貴和士族門閥的舊人。
衛星峰的這個宅子雖然不是很大，但是中堂著實寬敞，正好用來招待這一次來的諸多賓客。
蕭士及也趕緊站到她身前護著她，一邊好奇地盯著喜堂上的動靜。
衛星峰應了，回去自行準備。
萬貴妃窒了窒，看著永昌帝，眼裡漸漸湧出淚來：「陛下，臣妾就著一個女兒。若是臣妾的兒子還活著，臣妾也不管她，任她怎樣都行。可是如今……」又想把早逝的兒子拿出來博取永昌帝的同情。
衛星峰啞口無言，想起丹娘，心裏頓時煎熬得很，垂頭瑟瑟發抖。
永昌帝只長嘆一聲，道：「禮兒已經故
先前千金公主雖然表示她跟崔盈盈不分大小，而且她年紀大一些，所以是姐姐，其實隱含的意思，就是她還是比崔盈盈的地位要高一點點。
前幾天剛下過雨，帶走了長安城的暑熱，正是天氣最好的日子。
中堂上的客人頓時面面相覷，都站了起來。
諸素素也有帖子，她是跟著杜恆霜來的。安子常派人給她送信，說有事離開長安，不來參加昏禮，讓她代他向衛星峰致歉，並且讓諸素素將他的賀禮也一起帶過來。
崔家是嫁女，不是入贅，所以崔盈盈要從崔家出嫁，去往衛星峰在長安的家中。
今日衛宅外院和內院看守門禁的，就有崔家的人。
中堂裏面的人都是一愣。
可是聽永昌帝的口氣，他竟然是想明日就讓千金公主跟崔盈盈一起和衛星峰拜堂成親！
萬貴妃在旁卻添了愁容，道：「話雖如此，但是崔盈盈明日就要跟衛星峰大婚了，我們歡兒後進門，以後不管怎麼說，她都會低那崔盈盈一頭。」
「那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永昌帝又笑著問道。
衛星峰一聽可以不用跟崔家退婚，而且還能並嫡，頓時大喜過望，連連磕頭道：「陛下聖明！陛下聖明！」
諸素素抱著胳膊，笑吟吟地看著衛星峰，特別想問他一句：「衛星峰你今天拜堂成親，你老婆丹娘知道嗎？」……
杜恆霜神情複雜地看著春風滿面，牽著大紅綢帶走上喜堂的衛星峰，想起了丹娘。
只聽那內侍尖聲道：「衛星峰接旨！」
千金公主咬了咬下唇，眼神執拗：「父皇，兒臣早想得清清楚楚。這一嫁，不管是好是歹，都由兒臣一人承擔。」在以後的日子里，也許她會跟衛星峰琴瑟和諧，開開心心活到老，也許沒有過
永昌帝將聖旨一揮而就，放下毛筆，仔細看了一遍，對千金公主道：「你可想好了，若是朕這一道聖旨發出去，你再想反悔就來不及了。」
而衛星峰連夜被永昌帝招進了宮。
等昏禮一結束，這些攤開來給客人看的嫁妝，大部分都要被抬到崔盈盈的陪嫁院子里去存放，小部分會留下來鋪陳新房。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
杜恆霜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想到自己的肚子，還是下意識往後面退了兩步，免得一會兒真的有衝撞，傷了孩子倒是不好。
但是今日因為客人實在太多，所以崔盈盈的陪房也有部分人開始在衛宅幫著打理里裡外外的事務。
這一晚，她把千金公主叫到自己寢宮細細囑咐，一直到三更天才睡。
萬貴妃看向千金公主，可是她還沒有問出口，千金公主已經盈盈下拜，對永昌帝磕頭道：「謝過父皇恩典。」抬頭頓了頓，笑得甜甜的：「父皇，駙馬府可以不要，但是嫁妝兒臣還是要的。——父皇頭一次嫁女兒，總不能就讓女兒空著手去婆家吧？」
外面再一陣喧嘩，似乎已經有人沖了進來，一聲尖細的聲音高喊：「聖旨到！——衛星峰接旨！」
永昌帝笑了笑，故意道：「那又怎樣？——你退掉崔氏女，朕賠你一個公主，還不成么？」
衛星峰父母雙亡，家裡也沒有別的長輩。他們拜堂成親的時候，只有對著衛星峰父母的靈位叩拜。
「是嗎？」永昌帝意味深長地道：「如果跟你訂婚的，不是崔氏女，你可願意退婚呢？」
「請衛大人和崔小姐上喜堂！」衛星峰專門請來的司儀是個生得很喜慶的中年人，說話中氣十足，特別適合做司儀。
「啊？明天就拜堂？！」千金公主和萬貴妃異口同聲地道。
那司儀正要喊出第二句「一拜天地」，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千金公主，朕之第二女也，淑慎柔勉，雍和溫良，克嫻粹純，風姿雅悅，順德含章。且衛氏星峰良家子也，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特賜千金公主與衛氏星峰為妻，並嫡崔氏盈盈。——欽此！」
丹娘對知畫有救命之恩，杜恆霜很是尊重她的意願。
「吉時已到……」那司儀笑呵呵地拉長聲音大喊一聲，喜堂上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看向喜堂上的一對新人。
光崔盈盈陪嫁的傢具，就已經把他四進的院子塞得滿滿的，多餘的，只有擺到隔壁陪嫁的院子。
「咦，有好戲看了！」諸素素大喜，蹭到杜恆霜身邊，道：「我護著你，你別看了。」將杜恆霜擋在身後，自己卻踮起腳來觀望。
被喜娘扶著從自己的閨房出來，在中堂拜別崔老爺子的靈位，又跟崔大郎和崔夫人拜別，才跟著衛星峰出去登上禮車。
至於跟著崔盈盈陪嫁的下人，更是只能住到隔壁崔盈盈陪嫁的院子，因為光是衛家的院子，根本住不了這麼多下人。
諸素素想起自己兩個月之後，也要拜堂成親了，心裏不是不感慨地。
杜恆霜跟著蕭士及過來瞧熱鬧。
命管事送上賀禮，杜恆霜、蕭士及和諸素素一起來到中堂坐下。
不過這也是暫時的。衛星峰宅子的左右兩邊宅院，其實都被崔家買了下來，給崔盈盈做陪嫁了。
衛星峰咬牙不肯，伏地道：「定者，定也。既然已經定婚，那崔小姐又無過錯，怎能擅自退婚？——陛下，人無信而不立，請恕微臣無法做出這樣的事！」
崔盈盈一大早就起來裝扮，從絞臉、上面，到沐浴、更衣，焚香、拜祖，再到衛星峰帶著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到崔家大宅迎親的時候，她已經坐了一整天了。
衛星峰這才明白，什麼叫世家大族。
衛星峰笑著和蒙了紅蓋頭的崔盈盈一同站到喜堂前，背對著堂下過來道賀的客人。